“你们在这里干嘛？”
被走廊上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的妓夫太郎，脸上还带着点不耐烦的起床气，他从隔壁房间里走出来，看向那群围在万物生房外的女孩们。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那日在回廊上度过了一个罕见平和的下午，妓夫太郎和蕨姬就开始逐渐多眠了起来。
总是半睡半醒的浑噩状态不仅让兄妹两提不起任何精神，甚至连记忆里的时间概念都有些混乱了。
起初这番模样还惹得大家好一阵担心，但随着万物生和村上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就暂且让他们保持现状了。
孩子们这几天早就习惯了兄妹两总是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表情，比起生气时的物生先生来说，这点压根不算什么！
因此即使此时见到妓夫太郎一脸烦躁还未睡醒的样子，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啊！妓夫先生你醒啦！要不要喝点热粥暖暖胃！”弥生懂事地起身想要去给男人端早餐来。
“不用了……晚点再说。”妓夫太郎敷衍地阻止了女孩的行为，那些东西在他看来就跟嚼不烂的垃圾一样，难以下咽还会灼伤胃袋。
“你们干嘛都围在这里。”
“噢！是因为物生先生回来啦！”瑚枝又因为一如既往的大嗓门被身旁的衫野暴打了脑壳。
“他出去过？”妓夫太郎抓了抓似乎有点记忆混乱的脑袋，实在串联不起来这几天的事情。
只是依稀记得些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还有听不真切的谈话。
“啊，妓夫先生这几天没醒自然是不知道了……”梨春恍然反应过来，搅了搅手指为妓夫太郎解释道。
“物生先生有好几天没回来啦，说是出去办事，今天凌晨的时候一回来就去房间里睡觉了，也没有吃东西，所以大家有点担心……”
“几天没回来？”利爪又一次不自觉地挠上了脖颈，一道道血痕清晰地留下，但这次恢复的速度却慢了不少，迟迟不见愈合的动静。
“呀！妓夫先生不要挠啊！”弥生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用力掰开妓夫太郎搭在脖颈上的手。
“快快快！快拿药来！”瑚枝一时有点乱了分寸，看着那还流着血的伤口眼泪不停地打转。
“我，我来啦！”梨春抱着怀里的药箱一个箭步从旁边的屋子里冲了出来。
“等……”
还未等妓夫太郎反应过来，伤口上就被孩子们手忙脚乱地涂上了膏药，还不算太精致的包扎手法已经是衫野几人最大的努力。
“妓夫先生的皮肤太脆弱了，不能乱挠的！”
“是啊是啊！会感染生病的！超级恐怖！”
孩子们显然错以为这是妓夫太郎皮肤太过脆弱，根本没有多想。
“……”那种奇怪又烦躁的情绪又出现了，妓夫太郎下意识地起身回避了“让人不适”的关心。
“我进去看看。”
匆忙关上樟子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孩子们两两相望最后还是决定先为物生先生他们准备起床后的餐食。
樟子合上的声响有些大，床榻里原本还合着眼熟睡的男人微微睁开眼帘，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还未睡醒的狮子，慵懒却依旧不容小觑。
强烈的疲惫感甚至让万物生看不太清眼前的事物，原本低沉磁性的声音如今沙哑得另有一番滋味，轻微的起床气让他紧皱起眉头。
“……妓夫太郎？”
是熟悉的气息。
若非如此，他早就抬手将人脑袋摘下。
“过来。”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此刻像极了初见时那样，往日里还算平和的男人此时似乎因为起床气失去了所有耐心。
妓夫太郎不爽地咂了一下嘴，就算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到塌前盘腿坐了下来。
“唰——”
忽如其来的拉扯将还未反应过来的妓夫太郎拉得往前倾，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撞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撞得头脑空白。
“躺进来点。”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连带着胸腔微微的震动，让妓夫太郎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抵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放开我！！！！”
恶鬼几乎是反射性地将人推开后撤，莫名燥热的体温异常得难受，有那么一刻妓夫太郎甚至以为自己的大脑会因为高温而当机。
被他推开的男人捂着胸口闷咳了两声，或许是因为慌乱，妓夫太郎根本就没有收敛力道，硬生生挨了这一下的万物生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若不是最后用异能缓冲了一下，八成那本就刚好的肋骨又得断开一次。
本就还未睡多久的男人此时心里烦躁得恨不得杀人，阴翳的目光扫过去，眼中澎湃的杀意毫不掩饰。
强大的压迫感让原本还头脑发热的妓夫太郎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明白眼前这个男人阴晴不定的性子又开始了。
他应该识趣地立刻道歉，不要计较到底是谁的错，否则杀死他也不过是万物生抬手的功夫罢了。
可妓夫太郎不愿，那个明明在鬼王身边可以毫无自尊的恶鬼，此刻一点都不愿意因为这种明显不是自己过错的事情低头。
说是这段时间太安逸了也好，又或是万物生把他胆子养大了也行，妓夫太郎是真的不愿意再过那种毫无尊严的生活了。
万物生目光阴沉地盯着那个梗着脖子不愿说话的男人，与往常一样瘦削佝偻的身子却迸发出不同的气息。
要说那是什么感觉，大概是重新找回作为人的自尊了吧，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自尊。
【算了……】
或许是真的有什么似有若无的东西触动了万物生，男人敛下眸子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情绪，缓缓放下了那原本打算捏碎对方脖子的右手。
“过来。”虽然语气还是很硬，但却听得出来男人是在努力放缓脾气了。
妓夫太郎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只是那紧绷着的身躯丝毫不曾放松。
万物生没有再突兀地有所动作，只是将空荡的右手慢悠悠地递到人眼底。
“陪我睡一会。”
等到妓夫太郎再次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躺在了被窝里。头顶是平缓又温热的呼吸，眼前是壮硕却布满了疤痕的胸肌，本来就单薄的和服根本起不到太多的遮掩作用。
恶鬼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浑身就像是被火烧一样滚烫，连呼吸节奏都急促起来，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震耳欲聋，连耳膜都有些鼓胀。
【为什么？】
可还未等妓夫太郎想出答案，那种无法抵挡的睡意便又一次席卷而来，带着他的意识一同坠入黑暗。
——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夜晚，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时不时夹杂着些许雷声，将夜晚的寂静挥之而去。
万物生朦胧地睁开了眼，意识刚刚回笼，就被鼻子底下陌生的气味引去了注意力。
【谁？】
昏沉迟钝的大脑一时想不起任何事情。
万物生茫然地低头看去，黑绿色的渐变尽收眼底，因为蹭动散乱的发丝甚至有几缕懒散地贴在了胸口的皮肤上，那种瘙痒的感觉并不强烈，却莫名让男人的心跳漏了一拍。
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的万物生此时终于回想起了一切，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之前强行将人拉到怀里的行为。
明明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接触，就连曾经在基地里也从不与任何女人或者男人有过过界的关系，此刻却偏偏对怀里的男鬼产生不出任何排斥心理。
【是什么生理现象吗？类似于吊桥效应。】
但若是这样，对象是谁都不该是眼前的这个家伙吧。
“不算出众”的样貌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除了那倔强要强的性格还算合口味，其他似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是缺少伴侣太久了吗？】
【也不像。】
胸口处乱了节奏的心跳很明确地否定了这个说法。
【难道就像末世前影视剧里所说的那样……爱情？】
好像也不至于那样。
万物生有些恍然。
毕竟，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女性。
不过……
也不是不行，如果是这个家伙，是男是女反而成为了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怀里温热的鼻息实在烫得人心烦意乱，万物生不得不稍稍往后退了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这一举动反而让他能够看清那张印满黑斑的脸了，比起平常总是阴沉倔强的表情，此刻平静的模样似乎有一种不同的吸引力，使得万物生一时收不回目光。
可又不知为何，他越是仔细地端详，鼻尖那股莫名的香气就越发浓重。
像是梅花，又像是雪。
那股气味清冷又有些温柔，与眼前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相符，可万物生却觉得自己快要沉醉其中了。
原来……
“当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在他身上闻到独有的气味。”
这句荒唐的话居然是真的吗？
男人莫名有些想笑。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真的太出乎他的意料，胸口除了些许的酸涩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三十好几的男人对此陌生得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要将每一处都刻印在脑海里。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沾上一缕不算柔软的发丝，捻了又捻。
【顺其自然吧。】
沉思片刻，万物生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个过于自我，说一不二的性格，但这并不意味着万物生会为了一己之私去逼迫别人。
感情这种事情是双方的，如果妓夫太郎没有这种念头，他也不会去强求什么。
比起那些狗血故事里的“病态”，“强迫”，万物生更愿意相信“尊重”这个词能为他带来好运。
他可不是要养只无用的观赏鸟，为了好听的歌声剥夺它飞翔的权利，这不是喜欢，这是违法。
但眼前的情况不同。
刚刚确定心意，心上人就这样躺在自己的怀里，这换是谁都忍耐不了吧？
【就这一次。】
男人心底这样说服着自己。
轻盈又不冒犯的吻落在了指间那缕冰凉的发丝上，就好似羽毛轻轻地点在了湖面上，未曾打扰那熟睡着的人。
咳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万物生堪称史上最不磨磨唧唧的男人！
刚有点苗头就给他想明白了，绝对不留一点点摇摆不定的机会！说出柜就出柜，说喜欢就喜欢，坚信“犹豫就会败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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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情窦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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