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白的视线,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直视义勇刚刚苏醒的眼睛。她害怕在那片熟悉的蓝色里看到惊愕、排斥,或是失望。
然而,一只虚弱却坚定的手抬了起来,指腹带着些许凉意,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有些笨拙地、却又极其温柔地拭去那些不断滚落的泪珠。
“别…哭。”义勇的声音依旧沙哑,每个字都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但那语调却是白从未听过的柔和,“我…没事。”
这温柔的安慰反而让白的泪水更加汹涌。她低下头,肩膀因压抑的啜泣而微微颤抖。“对…对不起…义勇前辈…我…”
她想解释那不该出现的獠牙,想解释自己此刻失控的状态,但羞愧和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就在这时,那只原本擦拭她眼泪的手,缓缓下移,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探索的轻柔,触碰到了她因紧咬牙关而微微鼓起的脸颊,随后,竟是无比自然地抚上了那枚无法隐藏的、尖锐的獠牙。
白的身体猛地一僵,瞬间停止了哭泣,惊愕地抬起头。
只见义勇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厌恶或恐惧,那双蓝色的眼眸如同平静的深海,只是静静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凝视着她。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属于“非人”的证明,然后,用他那特有的、平淡却认真的语气说道:
“像…小动物一样。”他微微停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轻轻吐出两个字,“…可爱。”
白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她獠牙毕露、渴血的模样…可爱?
这两个字仿佛拥有奇异的魔力,瞬间击碎了她心中厚重的冰墙。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那蠢蠢欲动的嗜血感竟也在这匪夷所思的安抚中悄然退去。獠牙缓缓缩回,眼中的猩红也逐渐褪去,只剩下通红的眼眶和满面的泪痕。
她看着义勇,他依旧虚弱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但看着她的眼神却无比清晰、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抚慰。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白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依旧紧握着义勇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然后,用一种带着哭腔后微哑,却异常清晰的嗓音,开始了她的坦白。
“我的剑术…不是水之呼吸。”她轻声说,目光低垂,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黑死牟…我的老师,他教给我的是…月之呼吸。”
她感觉到义勇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抽走,只是更紧地回握了她一下,像是在给予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不是不怕阳光,而是阳光对我无效。我…也不完全受无惨控制。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执着于抓我回去…我是他追求完美生命的…关键实验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脏上撕扯下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她诉说了在实验室里度过的三年,那些冰冷的器械、无惨充满占有欲的注视、以及黑死牟在严厉教导下偶尔流露的、难以理解的复杂关怀。她也坦白了自己拥有的血鬼术——“无间·迁月” 只是其中之一,它们源于她对“空间”的独特掌控力,是实验室改造和她自身特质结合的产物。
整个过程,义勇始终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用他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她。他的呼吸因为伤势而有些微弱,但握着她的手却一直很稳。
当白终于说完一切,将内心深处最黑暗、最不堪的秘密全部袒露在他面前时,她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轻松,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惶恐。她不敢抬头,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沉默了许久,久到白几乎以为义勇又昏睡过去时,他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比刚才稍微有力了一些:
“所以…”他缓缓地说,“在之前的学习…你用的一直是…月之呼吸的基础?”
白怔住了,她没想到他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她怯生生地点头:“嗯…我努力模仿了水之呼吸的形态…”
“很厉害。”义勇轻声说,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能同时掌握…两种呼吸法。”
白猛地抬头,撞入他依旧平静的眼眸中。
“而且…”他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白的心上,“你冒着暴露的风险…用你的血鬼术…救了我。”
他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撑起身体,却因牵动伤口而蹙紧了眉。白连忙扶住他。
“谢谢你…白。”他看着她,蓝色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她不知所措的模样,“还有…欢迎回来。”
这一瞬间,所有的不安、恐惧、自我厌恶,都在他这句话中冰消瓦解。白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滚烫的、充满了解脱与感激的泪水。
他接受了。接受了全部的她——作为“饮辻白”的过去、现在,以及她身上所有“非人”的部分。
月光透过窗棂,静静地洒在相握的两只手上,一如那个在屋檐下谈论生命意义的夜晚,只是这一次,他们之间再无秘密。
时光在蝶屋宁静的庭院中悄然流逝。在蝴蝶忍精湛的医术和白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下,义勇的伤势一天天好转。胸前的伤口逐渐愈合,新生出的嫩粉色皮肉与周围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最终凝结成一道从左肩斜贯至右腹的、狰狞而漫长的疤痕。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白跪坐在病榻边,小心翼翼地为义勇更换胸前的绷带。当最后一条纱布被取下,那道深刻的疤痕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顿了。指尖悬在半空,然后,带着一种混合着心疼与歉疚的轻柔,极缓地抚上了那道疤痕的尾端。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义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很难看吧,白。”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目光偏向一旁,似乎不愿让她看到自己身上这道属于败北的印记。
白的手指顿住了。她抬起头,墨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厌恶或怜悯,只有如水般清澈的温柔和坚定。
“一点也不。”她用力摇头,指尖更加轻柔地沿着疤痕的轨迹缓缓移动,仿佛想要抚平那曾经的剧痛,“这道疤痕,是为了保护我才留下的。它不是什么难看的东西,它是…义勇前辈守护过我的证明。”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暖流一样渗入义勇的心间。“在我看来,它和义勇前辈的眼睛一样,都是很重要、很珍贵的东西。”
就在这时,纸门被轻轻拉开,蝴蝶忍端着药盘走了进来,正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紫色的眼眸微微弯起,脸上浮现出那种惯有的、却在此刻显得格外促狭的微笑。
“啊啦,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呢?”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小情侣感情真好,真是让人羡慕。”
“不是!”白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颊瞬间染上绯红,慌乱地摆手否认,“不是情侣!我和义勇前辈还不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整张脸顿时红得像要滴血。
几乎在同一时刻,义勇也略显生硬地别过脸,耳根泛着可疑的红色,低声补充道:“…还不是。”
蝴蝶忍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将药盘放在一旁,双手合十,用一种故作叹息的语气说道:
“唉…原来还不是啊?”她特意拉长了尾音,目光戏谑地瞟向耳尖越来越红的义勇,“看来是某位柱大人不够主动呢?明明伤都快好了,却连心意都还没传达清楚,真是让人着急呀。”
“忍小姐!”白羞得几乎想把脸埋进地缝里。
义勇则是彻底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和越来越红的耳廓彻底出卖了他。
蝴蝶忍轻笑出声,不再逗弄这两个过于纯情的人,开始熟练地为义勇检查伤口恢复情况。只是在她低头忙碌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了然而欣慰的微笑。
阳光温暖地洒满房间,空气中漂浮着药草的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暧昧的甜蜜气息。白偷偷抬眼看向闭目养神的义勇,心跳依然快得不像话。
“还不是”…那是不是意味着,将来有可能“是”呢?这个念头悄然浮现在她心中,带来一阵混合着期待与羞涩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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