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的世界,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水的颜色——冰冷的、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蓝。
姐姐茑子的死,是这片蓝色中第一滴浓得化不开的墨。他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那种刻骨的无力和悔恨,如同水底缠绕的水草,将他拖向沉默的深渊。
锖兔的出现,像一道阳光试图穿透水面。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笑容灿烂、强大得令人安心的少年,强行将他从自闭的壳里拉了出来,给了他友谊,教会他剑术,为他指明了方向。然而,最终选拔那一战,阳光熄灭了。锖兔为了救他,力竭而死。鲜血染红了藤袭山的土地,也彻底染红了他的心。
他活下来了。带着姐姐和挚友的双份生命,侥幸地、卑劣地活下来了。
“水柱”这个名号,对他而言不是荣耀,而是枷锁,是时时刻刻提醒他“你不配”的烙印。他变得愈发沉默,愈发孤僻。他拒绝与其他柱深交,因为觉得自己不配与他们并肩;他与人保持距离,因为害怕再次失去,或者更害怕,自己的存在会为他人带来不幸。
他的呼吸法,水之呼吸,也映照着他的内心。不再是锖兔那般奔流不息、充满生命力的水,而是变得沉静、冰冷,甚至带着一丝死寂。最强的拾壹型“凪”,与其说是剑技,不如说是他内心世界的具现——一片拒绝一切外来波澜的、绝对的死水。
直到那个大雪天,在锖兔的墓前,他遇到了那个偷吃贡品的银发女孩。
她很瘦小,衣衫单薄,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但那双墨色的眼睛里,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一种……类似于受伤幼兽般的倔强。义勇的第一反应是疑惑,然后是习惯性的疏离。他给她食物,问她家人,得知“死了,被鬼害的”时,那熟悉的、源于自身经历的共鸣,让他心中那潭死水,泛起了极其微小的涟漪。
带她走吧。一个声音在心底说。至少,给她一个不会被冻死的地方。
他当时并未想太多,只是遵循着内心深处那未曾完全泯灭的、源自姐姐和锖兔的善意。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等她有了去处,就让她离开。
然而,这个名叫饮辻白的女孩,却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渗透了他用冷漠筑起的高墙。
她学剑很快,快得惊人。那份天赋让他偶尔会晃神,想起锖兔。但她与锖兔完全不同。锖兔是太阳,温暖耀眼;而她,更像是……月光。清冷,安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总能精准地完成他的每一个指令,甚至在他偶尔因回忆而失神、指导出现细微偏差时,她能凭借直觉自行修正。
她很少说话,总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但她会默默记住他的习惯,在他训练归来前准备好温度刚好的茶水,会在他不注意时,将他破损的羽织和队服缝补得看不出痕迹(虽然针脚笨拙,还会扎伤自己的手)。
他发现,自己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庭院里多了一个刻苦练剑的身影,习惯了餐桌上多了一副碗筷,习惯了深夜醒来时,能听到隔壁房间清浅而安稳的呼吸声。
那潭死水,开始有了微澜。
当她在藤袭山最终选拔归来,带着那枚代表合格的玉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称呼他为“义勇前辈”时,他心中某个坚硬的部分,悄然碎裂了一角。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依赖与信任,那是一种他久违的、几乎已经忘记该如何回应的情感。
后来,身份的暴露,蝶屋外的对峙,她泪流满面地坦白一切……他心中的震惊远不如听到她哭泣时的揪心。鬼?那又如何?在他眼中,她首先是饮辻白,是那个会在雪地里跟他回家、会笨拙地给他缝补衣服、会因为他一句简单的肯定而开心许久的女孩。
“你是饮辻白。”他当时这样说。这句话不仅是说给其他柱听,更是说给自己听。无论她是什么,她都是那个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的人。他握紧了刀,前所未有地坚定。如果世界要与她为敌,那他便与世界为敌。
她的血鬼术,她的月之呼吸,这些秘密的揭开,并未让他感到被欺骗,反而让他更加心疼。她究竟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过去?他想要知道,想要分担。
爱意是何时萌生的?义勇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在无数个共同训练、朝夕相处的日常里,或许是在她一次次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时候,或许是在她做噩梦时依赖地抓住他手的瞬间,或许……更早,早在他回头看到她默默跟在自己身后,在雪地里踩出一串小小脚印的时候。
那是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渗透,如同水滴石穿。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心中那片名为“富冈义勇”的深海,早已倒映满了她的月光。
所以,当她在月光下,主动吻上他时,他心中那片死水,终于彻底沸腾了。他回应得笨拙却无比真诚,因为那是他贫瘠的情感世界里,所能给出的、最直接也最珍贵的全部。
求婚是鼓足了毕生勇气的。他害怕被拒绝,更害怕给不了她幸福。但当她说“愿意”时,他感觉整个世界都被那轮月光照亮了。
她怀孕的消息,如同最汹涌的浪潮,将他彻底淹没。最初的狂喜过后,是排山倒海的恐惧。他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他不能再承受失去她和孩子的痛苦。他变得小心翼翼,近乎偏执地保护着她,仿佛这样就能将一切危险隔绝在外。
最终决战时,他的“凪”不再是为了隔绝自身,而是为了守护。他将领域收缩,凝聚在她周围,成为了她最坚实的护盾。当黑死牟出现,当无惨肆虐,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守护好她,守护好他们的未来。这份守护的意志,甚至暂时压过了他对自身实力的怀疑和对过去的愧疚。
看到她为了守护大家,一次次动用危险的血鬼术,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只能选择相信她,并在她力竭时,成为她最安稳的依靠。
当一切尘埃落定,阳光普照,他看着怀中安然入睡的她和他们新生的孩子,看着不远处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却已然被白接纳为家人的继国岩胜……
富冈义勇那总是紧抿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微微地、却无比真实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白的额头,又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孩子柔嫩的脸颊。
深蓝色的海洋,终于拥抱了那轮温柔了他全部岁月的月光。从此,风平浪静,余生皆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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