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板是休息室入口处唯一的明亮所在。那里贴满各式各样的通知:飞行课因天气暂停、期末书目清单、圣诞假期留校及离校学生名单。
德拉科的目光径直投向那张写满名字的羊皮纸,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与期待。指尖在光滑冰凉的纸面上游走,掠过一个个令他毫无兴趣的名字。当视线捕捉到那个特定的组合——“哈利·波特”写在留校学生名单上时,几乎就在同时,那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也精准地点住了它。一个锐利的停顿。
一丝绝非友善的愉悦感在他血管里骤然滋长起来。
自从被斯内普发现童话书的存在后,德拉科一直很安分守己。除了现在……在魔药课上。
“我真替那些人感到难过,”他的尾音扬得像毒蛇在咝咝嘶鸣,“他们不得不留在霍格沃茨过圣诞节,因为家里人不要他们。”德拉科的眼睛看着哈利,嘴角勾出一个冰凉而纯粹的嘲弄弧度。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一个词都清晰、响亮地砸进冰冷的空气里,带着一种纯血巫师特有的、刻意拖长的咏叹调。这嘲讽像把锋利的小刀,应该能轻易剥掉对方任何佯装的镇定。
克拉布和高尔在一旁偷笑。
波特的头微微偏开了一瞬,只露出发线有点杂乱的后脑勺和那只瘦得硌人的耳朵。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膝盖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点微不足道的庇护。握着银药杵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愈发显得苍白突出。
德拉科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那只耳朵的弧度,那毫无反应的脊背线条,莫名透着一股近乎高傲的拒绝姿态。
石杵碾磨骨块的声音依旧节奏稳定:“喀啦……吱……”
德拉科向前挪了半步,左脚那只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试探性地踩在阴影边缘一块凹凸不平的石砖上。他的目光钉在那研钵里。幽蓝色泽正随着碾压的动作慢慢褪去物质形态,一些极细的、散发着黯淡星光的微末,正沿着研钵内部缓缓沉落积聚。他的手指在身侧轻轻捻动袍角边缘,感受着那昂贵的布料冰冷的滑腻感,压下心头悄然泛起的一丝不合时宜的疑惑。那种蓝……诡异的蓝……
“哦,我知道了,”德拉科拉长了腔调,故意让语气甜得发腻,试图刺得更深,“你亲爱的姨妈和姨父,大概宁愿给街角发臭的流浪猫开一罐沙丁鱼罐头,也不想看一眼他们……宝贵的……小哈欠波特?”他的舌尖刻意卷过那个充满羞辱意味的绰号,“对吧?嗯?告诉我,被当成垃圾丢在……城堡里的感觉怎么样?”德拉科往前又踱了一小步,靴尖几乎踢到一粒滚出来的小石砾。石砾被他踢开,骨碌碌滚进更深浓的黑暗角落,发出空洞的回响。那声音突兀,带着一丝挑衅的回音。
石杵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也许只有零点一秒。仅仅是手指向下按压的力道似乎短暂地、不易察觉地加重了半格。但随即,那单调而持续的研磨声再次响起。蓝色的微末在研钵冰冷的陶瓷内壁上,正一点点泛开更清晰的微光。
德拉科清晰地看见波特肩颈的线条细微地紧绷了那么一瞬——极其短暂,如同被无形的刺扎了一下。但……没有声音!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愤怒回击、甚至没有屈辱的瑟缩!只有那该死的、令人抓狂的寂静和磨东西的、带着摩擦质感的“喀啦”声。
一股冰冷的气流似乎开始从德拉科的脚底升起,迅速漫过他的小腿、膝盖,直逼他的胸腔。他感到一丝被什么东西无形擦过的不适——像是不小心吞咽了一只讨厌的、细小的飞虫,那虫豸却顽强地卡在了喉咙深处。
德拉科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因预期落空而强行撑起的虚张声势:“还在捣鼓你那点……破魔药?以为这样就能让你可怜的魔药成绩稍微好看那么一丁点?连个圣诞节都留不住斯内普教授在这里看你瞎忙活!”他几乎是急切地抛出斯内普的名字,企图点燃最后一根引线。
“喀啦……吱……”依旧是那碾磨声,稳定得如同某种自然规律的回响。研钵的幽蓝更浓郁了。
那丝缠绕在他喉间的细线骤然勒紧!德拉科下颌的肌肉猛地绷紧,咬肌清晰地凸起。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仿佛有一团火猝不及防地燎过皮肤表面。那双灰色的眼睛死死攫住那个一直低垂着的、被乱发和镜框覆盖的脑袋,像要穿透它抵达其下隐藏的灵魂。
一个荒诞的、恶毒的点子突然闪现在他脑海——这念头像一只丑陋粘腻的蟾蜍猛然跳到舌头上。他几乎是迫不及带地脱口而出,试图用这个更残酷的构想狠狠扎穿那层漠然的壁垒:“告诉你件开心事吧,破特!”声音里裹挟着一种残忍的兴奋,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气息因激动而变得不稳,“斯莱特林的失败简直是个灾难!知道吗?下次比赛,我们格兰芬多的伟大‘救世主’就不用骑着那破扫帚出丑了!”他喘了口气,像是预见到胜利的景象,语速更快,“我们打算……对!弄只‘大嘴巴树蛙’来代替你!绑在扫帚上!说不定它还比你更懂得怎么……找到那只可怜的金色飞贼呢!懂吗?绿油油的、会呱呱乱叫的……”
话语像被拧开了阀门,滔滔不绝。德拉科一边说,一边目光急迫地在波特身上搜寻。他刻意地模仿起树蛙那种肿胀的、丑陋的鼓囊下巴的动作,伸出舌头做了个极其令人作呕的弹动姿态:“……呱!呱呱!”寂静中,连他自己模仿的蛙叫声都显得异常刺耳,甚至隐隐透着难堪的回音。
“——这种玩意儿飞得都比你强!呱!”
在最后那个响亮到刺耳的“呱”字冲口而出的刹那,德拉科的心脏似乎也跟着那声可笑的“呱”猛地向上提了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像一尊凝固的石像被时间的魔咒唤醒,哈利·波特缓缓抬起了头。
德拉科喉咙里瞬间溢满了快意的腥热,嘴角几乎按捺不住要咧开来。来吧,来吧波特!让他看看那著名的绿眼睛燃烧怒火的样子!让他看看被戳得鲜血淋漓的愤怒!
那双从镜片后望出的眼睛清晰起来——如同冰封森林之下暗藏的湖泊,碧绿得惊人,也冰冷得刺骨。镜片下那两道清晰的闪电疤痕,在烛火下也泛着冷光。
然后,德拉科看到了……
那视线平滑地从他脸上滑过——没有聚焦在他的眼睛,甚至没有在他脸上做任何停留。
那双眼睛毫无温度地略过他扬起的、胜利在望的下巴弧度,视线极其短暂地停留在了一个他绝未预料的地方——喉结下方大约半寸的位置——德拉科自己校袍的银绿领带正一丝不苟地系在那里。
那目光甚至算不上嘲讽。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仅仅就像……一个人随意瞥见了一小片碍眼的污渍,或者窗台上停留了一只无关紧要的飞虫。极其短暂,极其自然,几乎可以称之为礼貌性的一瞥。扫过去,看清了某个不讨喜、但根本不值得费神去驱赶或嘲弄的……异物……的存在。
随即,那碧绿的双眸平静、精准地垂落下去。视线焦点重新落回研钵中散发着幽蓝微光的粉末之上。仿佛他目光所及之处的价值等级排序中,那些诡异的蓝光末屑,远高于此刻站在他面前、口出恶言的德拉科·马尔福。
动作甚至没有一丝迟滞。波特伸出几根瘦长白皙的手指,小心地捻起研钵里的一小撮幽蓝发亮的细腻粉末,凑近眼前仔细观察。水晶灯的光映在他镜片上,投下明灭变化的光斑。在灯的光线下,那蓝色粉末内部似有无数细微的光点在缓慢、诡异地旋转流动。
“喀啦……吱……”细细的石杵再次稳稳地落下去,碾过研钵底部厚厚一层蓝得深不见底的粉末。那声音稳定得像在嘲笑,像在宣告胜利。
德拉科浑身剧震!
一股极其庞大的、冰冷又炽热的气流从他脚底板猛烈上冲,瞬间席卷了每一条血管!身体里如同同时炸开冰霜和烈焰。脸颊上那种细微的燎烧感骤然爆发,像是瞬间被狠狠抽打了几十个耳光,带着毒辣辣的、钻心蚀骨的疼!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血液在耳膜深处喧嚣奔流的巨大轰鸣!
那该死的……无视……!
前所未有的体验!一种从出生至今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喂,波特!”
“马尔福,我觉得我们得好好聊聊。”
波特的声音很低,却每个字都像带着钩子,牢牢抓住德拉科的神经。那双绿眼睛一瞬不瞬地攫住他,没有一丝挪开的意思,里面仿佛蕴藏着巨大的磁力,“在走廊那里……我都看见了……你和斯内普教授。”
德拉科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感觉空气一瞬间被抽干,喉管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狠狠摩擦过。他张开嘴,所有尖锐的反驳被死死扼杀在喉咙深处。
波特的目光却突然垂落,锐利得如同探针,精准地钉在了德拉科因紧张而滚动的喉节。
“你……”波特的嗓音压得更低,绿眸中的忧虑混合着一种清晰无误的惊怒,如同被火烫了一下,随即迅速抬起,再次逼视德拉科躲闪的眼睛,声音里压抑着即将喷薄的爆发,“斯内普他……”他深深吸了口气,字眼仿佛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抠出来,“他是不是在强迫你做什么?威胁你?”
每一个字,听得德拉科一愣一愣的。
德拉科压低嗓声回怼道: “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斯内普教授有这么多偏见,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哈利波特正在称研成粉末的是蓑鲉脊椎骨,蓑鲉又称狮子鱼,有毒刺,脊椎骨呈半透明蓝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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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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