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掌心的印记因为刚才哈利那突兀的靠近而灼热得发烫，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他死死盯着哈利，那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源自灵魂链接的诡异悸动感让他烦躁得想砸东西。“滚开，波特！”他低吼，声音压抑着风暴，“离我远点！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哈利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紧紧抿住了唇。医疗翼的空气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比之前更加沉重。庞弗雷夫人适时地出现，用严厉的目光将他们分开，并再次强调了“休息”和“安静”。
德拉科重新闭上眼睛，但这次，他再也无法沉入药力带来的混沌。哈利波特的气息，他那窘迫的神情，还有那句轻飘飘的“还疼吗”，像恼人的蚊蝇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更糟糕的是，掌心的印记持续散发着一种微妙的、带着暖意的脉动，与哈利那边传来的混乱：尴尬、担忧、一丝委屈隐隐呼应，仿佛一条无形的丝线将他们强行捆绑在一起，无论他多么想挣脱。
他讨厌这种失控感觉。
*
第二天清晨，一只趾高气昂、油光水滑的雕鸮，德拉科认得它，是马尔福庄园的专用信使之一，只见它扑棱着翅膀，精准地将一个沉重的、用深绿色火漆封印的信件丢在了德拉科的病床早餐托盘上。火漆上的“M”徽章在晨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德拉科的心猛地一沉。他几乎不用拆开就知道里面会是什么内容。父亲的消息总是这么“及时”。
他挥退了一旁试图帮忙的高尔，用没受伤的右手略显笨拙地撕开信封。昂贵的羊皮纸上，卢修斯·马尔福的字迹一如既往地华丽、流畅，却透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德拉科：
我收到了一些关于昨日发生在霍格沃茨保护神奇动物课上的、令人极度不安的报告。一个半巨人，鲁莽地将一头极度危险、且明显未被妥善驯化的魔法生物展示给一群未成年巫师，并导致我的儿子——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遭受了实质性的攻击和伤害。若非某些…不可控的意外因素介入，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仅仅是教学事故，德拉科，这是对纯血统巫师家庭，尤其是对马尔福家族的严重冒犯和威胁。海格·鲁伯的执教资格本就备受质疑，他的背景和危险性众所周知。邓布利多对他的盲目信任，是对整个霍格沃茨学生安全的不负责任。
我已正式向校董事会和魔法部提交了最强烈的抗议信函，要求立即解除海格·鲁伯的保护神奇动物课教师职务，并对他进行彻底的调查。同时，我将要求董事会重新评估所有涉及危险魔法生物的课程内容，确保此类危及学生生命安全的荒谬事件不再发生。
至于你，德拉科。我对你在课堂上的行为感到失望。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应当懂得审时度势，避免将自己置于不必要的险境。不过，考虑到你受到了惊吓和身体上的伤害，这次暂且不论。庞弗雷夫人已告知我你的伤势无大碍，望你尽快恢复。
另外，关于报告中提到的…某些“异常现象”和“流言蜚语”。保持警惕，德拉科。马尔福家族的名誉不容玷污。任何试图将你与某些…不祥之人或力量强行关联的言论，都是对家族的恶意中伤。记住你的身份，谨言慎行。必要时，我会亲自处理。
爱你的父亲：卢修斯·马尔福
信纸在德拉科手中微微颤抖。父亲的信一如既往，充满了对家族名誉的维护和对邓布利多阵营的敌意。信的后半段，那隐晦的警告像冰水一样浇在他心头。那句“我会亲自处理”带着森然的寒意，让德拉科不寒而栗。父亲会怎么“处理”？处理波特？还是处理…他这个可能“玷污”了家族名誉的儿子？
一股更深的烦躁和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张巨大的网里，一边是父亲冰冷沉重的期望和掌控，另一边是那个该死的疤头波特和甩不掉的灵魂链接，还有全校师生那些探究、恐惧、猜忌的目光。
*
周四上午，魔药课。
德拉科踏入阴冷潮湿的地下教室时，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所有目光——斯莱特林的、格兰芬多的——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窃窃私语如同蛇群的嘶嘶声，在石壁间回荡。他手臂上还缠着显眼的白色绷带，像一枚耻辱的勋章。
他挺直脊背，用最傲慢、最漠然的神情扫视全场，灰蓝色的眼睛像结冰的湖面，刻意忽略了格兰芬多长桌那边投来的几道复杂视线——赫敏担忧而困惑的目光，罗恩毫不掩饰的愤怒和鄙夷，以及…哈利·波特那迅速移开、却又带着某种沉重负担的眼神。
斯内普教授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滑到讲台前。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德拉科的手臂，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格兰芬多那边的哈利，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了然。
“看来我们英勇的马尔福先生终于从他那…惊险的冒险中归来了。”斯内普的声音低沉丝滑，带着惯常的讥诮，“希望这小小的皮外伤没有影响你处理魔药材料的…精细度。今天，我们将制作缩身药剂。配方在黑板上。开始。”
德拉科走向斯莱特林长桌惯常的位置，潘西立刻殷勤地帮他拉开椅子。高尔和克拉布笨拙地试图帮他准备坩埚和天平，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他需要自己来，证明他没事，证明马尔福的尊严不容侵犯。
然而，当他试图用右手单手操作，去拿那袋需要切碎的皱菊根时，动作明显变得僵硬和不协调。切刀在手中打滑，差点伤到自己。他烦躁地低咒一声。
讲台上，斯内普教授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停留在他这边。此刻，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不安的平静：
“鉴于马尔福先生行动不便，需要一些…协助。”斯内普的目光缓缓扫过格兰芬多长桌，最终定格在罗恩·韦斯莱身上，“韦斯莱先生。你的皱菊根切得粗糙不堪，简直是在侮辱魔药这门精密的艺术。过来，把你的材料交给马尔福先生，然后，”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恶意的愉悦，“去帮马尔福先生切好他那一份。动作要精细，韦斯莱。如果切坏了一根，你知道后果。”
罗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他的头发一样。“教授！我…”他试图抗议。
“立刻，韦斯莱。”斯内普的声音冷得像地窖里的寒冰，“或者你想为格兰芬多再扣掉五十分？”
罗恩气得浑身发抖，但在赫敏焦急的拉扯和斯内普冰冷的注视下，他只能愤愤地抓起自己那堆切得歪歪扭扭的皱菊根，重重地摔在德拉科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拿起德拉科那袋完好的皱菊根，走到旁边的空位上，泄愤似的用力切起来，每一下都仿佛在剁斯内普的脑袋。
德拉科看着眼前罗恩那堆切得乱七八糟、长短不一的皱菊根，一股扭曲的快意涌上心头。羞辱韦斯莱总是令人愉悦的。但这还不够。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缓缓移向了格兰芬多长桌的尽头——哈利·波特。
波特正低着头，努力处理着自己面前的无花果，试图将它们剥皮并切成均匀的小丁。他的动作算不上熟练，但很认真，似乎想借此逃避周围的一切。
德拉科的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掌心的印记又开始隐隐发热。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然后，用一种清晰、刻意拔高、带着十足马尔福式傲慢的语调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寂静的教室都听得清清楚楚：
“教授，”德拉科看向斯内普，脸上挂着一个假笑，“韦斯莱切皱菊根的手艺…嗯，确实令人担忧。不过，我想波特先生似乎比较空闲？我看他剥无花果的动作…还算凑合。”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灰色的眼睛锁定哈利瞬间僵硬的背影，“或许，让波特先生来帮我处理这些无花果皮会更有效率？毕竟，剥皮这种简单的工作，应该很适合他，不是吗？”
整个地下教室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赫敏猛地捂住了嘴，罗恩切皱菊根的动作停了下来，愤怒地瞪着德拉科。斯莱特林那边则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潘西更是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哈利·波特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他握着银质小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能感觉到德拉科那充满坏心思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又是这样！在所有人面前，被马尔福像使唤家养小精灵一样呼来喝去！尤其是在发生了巴克比克事件，在他们之间那该死的、无法摆脱的链接被公之于众之后！
他猛地转过身，翠绿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德拉科。
德拉科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嘴角那抹讥讽的笑意更深了。他想，他就是要激怒他，就是要看他这副样子。波特越是愤怒，越是屈辱，德拉科心里那股因昨日暴露和父亲警告而产生的郁结之气，似乎就能得到一丝扭曲的宣泄。
“波特先生？”斯内普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马尔福先生需要一个帮手。既然你看起来…确实比较‘空闲’，而且对处理无花果似乎有些心得，”他瞥了一眼哈利面前剥得并不算完美的无花果，“那么，去帮马尔福先生完成他的无花果处理。记住，要剥得干净，切得均匀。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浪费。”
命令。来自斯内普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哈利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咬着下唇，他看了一眼斯内普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又看了一眼德拉科那副得意洋洋、等着看他笑话的样子。拒绝？扣分？还是更可怕的惩罚？他内心真的是不能连累格兰芬多被迫的吗？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最终，哈利猛地低下头，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放下自己手中的刀和未完成的无花果，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斯莱特林的长桌。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他能感觉到德拉科那毫不掩饰的、带着胜利者姿态的注视，也能感觉到自己额头那同样在发烫的印记，以及顺着那链接传递过来的、德拉科那边混杂着快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感的复杂情绪。
哈利停在德拉科面前，没有看他，只是伸出手，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无花果。”
德拉科看着哈利低垂的头颅，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那股扭曲的快感达到了顶峰。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面前那篮新鲜的无花果推了过去，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哈利的手背。那一瞬间，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同时微微一颤。
“喏，”德拉科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剥干净点，波特。皮上别留一点果肉，果肉也别沾上皮。切成一厘米见方的小丁。我相信以‘救世主’的…细致，一定能做到完美，对吧？”他刻意加重了“救世主”三个字。
哈利猛地抬起头，但在接触到德拉科那双带着挑衅的灰蓝色眼眸时，他看到了对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连德拉科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哈利深吸一口气，他一把抓过篮子，转身走到旁边一个空着的操作台前，背对着德拉科，开始沉默地、用力地剥起无花果皮。他的动作带着狠劲，银质小刀在果皮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德拉科靠在椅背上，看着哈利僵硬的背影，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起伏的肩膀。教室里只剩下罗恩泄愤的切剁声、哈利剥皮的细微撕裂声，以及坩埚里药水开始加热的咕嘟声。斯莱特林们交换着看好戏的眼神，格兰芬多们则充满了愤怒和无力。
德拉科本该感到畅快。他觉得他成功羞辱了波特，在斯内普的默许下，当着所有人的面。但奇怪的是，看着哈利那沉默而隐忍的背影，感受着掌心印记传来的、对方那如同被囚困野兽般挣扎的愤怒和屈辱，他心底那点扭曲的快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反而被一种更深的、难以名状的烦躁所取代。他甚至能感觉到哈利剥皮时，指尖因为用力而传来的细微刺痛感，仿佛那刀也划在了他自己的神经上。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自己面前罗恩切的那堆皱菊根。真是糟糕透顶。他拿起银刀，试图用右手将它们修整得更符合要求，但单手操作实在不便。潘西试图帮忙，被他烦躁地挥开了。
“啧，”德拉科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抱怨，确保哈利能听到，“有些人连最简单的切工都做不好，真是废物。”
哈利的背影似乎更僵硬了一分，剥皮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更加卖力。
德拉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烧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波特的隐忍？气自己无法完全享受这羞辱带来的快感？还是气这该死的、将他们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命运？
他不再看哈利，转而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魔药。按照步骤，他需要将切好的皱菊根加入正在加热的坩埚。他拿起罗恩切的那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皱着眉头，将它们一股脑倒了进去。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到哈利那边传来一种极其强烈的情绪波动——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混合着焦急和阻止冲动的紧张感！
德拉科下意识地看向哈利的方向。哈利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手里还捏着一个刚剥了一半的无花果，翠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坩埚，眼神里充满了…谨慎？
德拉科一愣，随即一股被冒犯的怒火涌上心头。他什么意思？在质疑他的操作？一个连无花果都剥不好的疤头？
“看什么看，波特？”德拉科冷冷地回视，“管好你自己的事！剥你的皮！”
哈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德拉科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表情，最终还是紧紧闭上了嘴，猛地转回身，继续用力对付那些无辜的无花果。只是他剥皮的动作，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德拉科收回目光，心里却莫名地有些打鼓。他看向自己的坩埚。加入皱菊根后，药水本应呈现出一种柔和的淡黄色，并散发出类似新割青草的清新气味。然而此刻，坩埚里的液体却翻滚出一种浑浊的、带着褐色的泡沫，散发出一股…类似于烂白菜的酸腐味？
糟了！德拉科心里咯噔一下。罗恩切的那堆皱菊根！那些粗劣的切口和残留的根须显然破坏了药性！他下意识地看向斯内普。
果然，斯内普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黑袍拂过地面。他低头看了一眼德拉科坩埚里那团糟糕的混合物，又看了一眼旁边操作台上哈利刚刚切好、码放得整整齐齐、晶莹剔透的无花果丁，不得不说，波特虽然憋着气，但活干得确实挑不出毛病，最后，他那双漆黑的眼睛落在了德拉科手臂的绷带上。
“看来，即使是马尔福先生，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也无法保证魔药的完美。”斯内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德拉科能感觉到那平静语调下的失望，“处理掉，重做。至于你浪费的材料…”他的目光扫过哈利面前那篮剩余的无花果，“波特，把你切好的那份给马尔福先生。”
哈利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斯内普。
“教授！那是我…”哈利试图争辩。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波特？”斯内普的声音陡然转冷。
哈利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剥好、切好的无花果丁，又看了一眼德拉科坩埚里那团失败的、散发着怪味的药水，最后看向德拉科——后者正用一种混合着错愕、恼怒和一丝…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
巨大的屈辱感几乎将哈利淹没。他不仅被逼着给马尔福干活，现在连自己的劳动成果也要被夺走，去弥补马尔福自己的失误？！
他在斯内普冰冷的注视下，他最终只能伸出颤抖的手，将自己面前那盘完美的无花果丁，推到了德拉科的操作台上。动作僵硬得像是在推动千斤巨石。
德拉科看着那盘晶莹剔透、切工完美的无花果丁被推到自己面前，再看看自己坩埚里那团废物，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羞辱波特的目的达到了，甚至超额完成——连他的成果都被剥夺了。但为什么，看着波特那副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只剩下麻木和屈辱的侧脸，看着他那双失去了愤怒火焰、只剩下空洞和疲惫的绿眼睛，德拉科心里没有预想中的畅快，反而堵得慌？掌心的印记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仿佛在替他感受着波特的痛苦。
“谢谢。”德拉科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虚伪。他拿起那盘无花果丁，准备重新开始。
哈利没有回应，也没有看他。他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走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拿起一个新的无花果，重新开始剥皮。他的背影，在阴冷的地下教室里，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
德拉科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他拿起哈利切好的无花果丁，将它们加入新的坩埚中。这一次，药水顺利地呈现出应有的淡黄色，散发出清新的青草香。
然而，这成功的魔药，却让他尝不到一丝喜悦的滋味。整个魔药课剩下的时间，他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空洞之中。斯内普的偏袒，波特的屈辱，父亲的警告，还有那该死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两人紧密相连的灵魂印记…像无数条冰冷的锁链，将他越缠越紧，几乎窒息。
[烟花][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无声交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