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下的溶洞并不宽敞，新生们挤在高大的石墙间，一半干一半湿，往海格那儿簇拥过去。
泽诺比娅四下张望，寻找莉娜的身影。突然，岸边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她循声望去，眼睛一亮，朝那个挤开人群跑向她的人飞奔而去。
原本倚着她站的詹姆左肩一空，险些半跪在地。
“莉娜！莉娜！”
水花乱溅，莉娜脸上的雀斑随着笑容跳动起来，两人啪叽撞到一起。艾丽斯紧随其后，追上来时三人差点滚成一团跌进地上的小水洼里。
“可算找到你了！”莉娜把泽诺比娅搂进自己臂弯：“我一直担心你被那个水怪卷进湖底去了！”
“实际上那不是水怪是巨乌——”泽诺比娅在艾丽斯的注视下噤声。她注意到两人浑身干爽，只有袍角泛了深色：“你们怎么样?”
艾丽斯腼腆一笑：“我们的小船算是最靠前的，基本没被波及。”
“你知道从我们那儿看后面有多吓人吗？”莉娜面色凝重：“我只在海上见过那么大的浪，生怕那些小可怜散架了。”
泽诺比娅乖乖任她左捏右按，但在莉娜即将捏到她膝盖时猛退一步。
她和莉娜狐疑的视线相对，有些心虚地别开眼，讪笑着说：“好了好了！已经确认我没有散架！”
“你过来。”
泽诺比娅手横在身前，没抵抗几秒就败下阵来：“碰到会痛，所以莉娜你不要动”。
“这和散架了有什么区别？”艾丽斯一本正经道。
“有很大的区别吧！——快看，勇敢小船上的另外两个人来了。”泽诺比娅赶忙把慢悠悠踱过来的他俩抓来，岔开话题介绍二人。
詹姆喜欢这个名头，大摇大摆走过来眉开眼笑:“你好你好，你好你好。”
“这是西里斯·布莱克，最勇敢的一个！”
泽诺比娅介绍西里斯时如此说，朝他抬抬眉，同莉娜和艾丽斯讲：“要不是西里斯我就真的会散架了。”
西里斯嘴角扬起，鬓发下耳尖微微发红。詹姆争着说那我呢？我怎么不是最勇敢的？
泽诺比娅的手勾成两个圆圈，从他额头的泛红处左右左右地升上去，“哇”一声展开手掌：“这是你脑袋上的泡泡。”
“懂了吗？你自己都差点像泡泡一样破掉——”
“……布莱克？”
艾丽斯重复，语气迟疑。
泽诺比娅“嗯？”一声，手还悬在半空，和同样疑惑的莉娜对视：“对呀，布莱克。”
艾丽斯眉梢轻轻一跳，不自觉抓上莉娜的袖口。
西里斯神情凝住，目光平平落在艾丽斯身上，唇角慢慢拉紧了。他当然知道艾丽斯在想什么，也知道她不是唯一一个。不如说除了布莱克家族的盟友，所有人都是那么想的。
但泽诺比娅不知道。
别在她面前提这个，起码别是现在。
“嘿，姓氏罢了。”
詹姆开口，一只手插进头发里抓了抓，“ 人又不是背着家谱出门的。他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布莱克。”
“是‘我以为’吗？”
艾丽斯不动声色向前移了一小步，将一头雾水的莉娜向身后掩，“波特，那个布莱克家的事，能被仅仅形容成是‘我以为’吗？”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抱歉，我无法放心。”
“你们在说什——”
“你说得对。”莉娜的问题被截停。
“就是‘那个’布莱克。”
西里斯平静的语调带着薄薄一层讽意，泽诺比娅又听他讥诮道：“但我可不会咬人，也没有咬人。”
水珠落在紧绷的叶面，叶尖一抖又弹起。泽诺比娅本能地抬起手臂，挡在他和艾丽斯之间。
啊，紧绷着一幅不在意姿态的人神色一瞬间有些受伤。润湿变得干涩的下唇，泽诺比娅问：“所以，有谁要向我和莉娜解释是怎么回事吗？”
艾丽斯和詹姆都没开口，实际上，西里斯也并没有给他们回应的机会。
“我来吧。”
他勉强挤出一句。脸上没有多余表情。
他们攀上隧道，踏上石阶，聚在高大的橡木门前。西里斯走得慢，身影瘦直，清晰的字句像是一块块石子投进水里。
门厅高阔，石墙上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炬，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中途他抬眼望向在前方代替海格引导他们的绿袍女巫，好像凭借那点短暂的视线转换可以换来轻微的喘息。
右边的大门里传来几百人嗡嗡的说话声，但泽诺比娅并不关心。
他们被带到另一头的一间小空屋里。麦格教授同新生讲述四个学院的事，但五个人中没有哪一个是听进去了的，可能马芬才是听得最认真的那只。
莉娜眉头紧蹙，眼神不定，不知在震惊还是思索。艾丽斯并不作声，柔和的圆脸蛋绷得紧紧的。詹姆望着西里斯，欲言又止。
他在说完后就沉默了，站在壁炉边，肩线僵直，仿佛把自己钉在了原地。
泽诺比娅没立刻说话，站在他前面，一言不发。
西里斯无法去看她的表情，盯着壁炉，热浪灼得眼睛发干。
麦格教授离开了。尽管她让大家保持安静，挤在一起的新生们还是像小麻雀似的小声叽叽喳喳起来。
“啊......”
泽诺比娅终于出声，“真是令人厌恶的思想和作风。”
喉头被什么钝钝撞了一下。
应该是这种反应，果然是这种反应，他自己不也是恨极了布莱克家吗？说到底，她只是刚和他认识，自己对家族的厌恶都只来得及同詹姆讲了，她了解布莱克家族的真相后，肯定会后悔认识他，后悔还把他当成朋友。
早就做好了对她反应的预料，他也没期望更多。
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现在呢？哪怕在分院结束后都比现在好。
詹姆对泽诺比娅的性格再清楚不过，她之后肯定要叫他好好解释一番刚才提到的那劳什子“神圣二十八族”，最后脸皱成一团骂一句“见鬼的英国人”。
但她肯定不会牵连——他边想边斜眼瞥向西里斯，被惊得大惊失色。
木柴燃烧升起的火焰热气并没有什么用，湖水的冷潮似乎还包围着他，脸色苍白不见血色。他盯着木柴一动不动，插在袍子里的手绞了布料一圈，那块儿的衣服褶皱和旋涡似的。
“可是西里斯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泽诺比娅认真地对艾丽斯说。
他猛抬起眼。
泽诺比娅听了一路的布莱克家族的“光辉”历史，听得她龇牙咧嘴。
她实在无法想象，怎么会有这样一群人，对所谓纯血抱有近乎于宗教式的狂热，动辄把自己当成什么高贵血统的捍卫者，口口声声讲究尊严，却连起码的尊重都不给别人。
他们怎么好意思瞧不起其他血统呢？尼可·勒梅可是要笑出来了——麻瓜出身又怎样？不过是血管里流动的液体，难不成他们的颜色不是红的是蓝的？
她向艾丽斯确认：“他有对你做什么坏事吗？”
“......没有。”艾丽斯轻声回答。
“那就好了。”泽诺比娅眨眨眼。“艾丽斯你不是说，我和莉娜哪怕不认识你却还是帮你上车，人很好吗？西里斯也是这样啊，我们船差点被掀翻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抓住了我。”
“而且，我养的小家伙爪力还挺大的，扒在手上会痛，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躲开、也没有条件反射打它，马——”她顿了一下又继续，“小石头可是很挑剔的。”
詹姆又回想起马芬扇在他脸上的那一巴掌了，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还有......”
她皱眉思考着，忽然想起什么一拍掌：“西里斯很不喜欢别人叫他“布莱克”！这说明他和那些布莱克很合不来。”
泽诺比娅恍然大悟，原来西里斯当时那种反应是出于这个原因。她转头向本人求证：“对吧？”
他一时间无法确认自己有没有听清她的话。耳边嗡嗡作响，周围的交谈声同身侧在空中爆裂的火苗混在一起。
像是有人抓着西里斯的脑袋让他好好看着，他几乎没眨眼，没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不清是讶异、混乱还是别的什么，他听见自己说：“......算是。”
他的声音微不可察：“也不完全是。”
西里斯的脸色同样吓了泽诺比娅一跳，詹姆见缝插针拼命向艾丽斯和莉娜点头：“他真的和那些布莱克不是一家的！呃、不是一伙的。”
他强调：“有哪个布莱克殷切想去格兰芬多的？”
泽诺比娅只是想把自己看到的西里斯·布莱克说出来。
“虽然他表情有时候看起来很，”她斟酌着合适的词，“很臭。”
莉娜噗嗤笑出来。
“但只是看起来！艾丽斯你看得出来吧？西里斯紧张的时候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表情。要是他真的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布莱克，现在也不会看起来这么难受。”
“总之！”泽诺比娅拍拍西里斯僵直的肩膀，又扭头轻轻拉住艾丽斯和莉娜的手，诚恳地凝视着二人。
“西里斯真的是值得信任的。”
詹姆“哎”一声，嬉笑着揽住西里斯的肩膀晃悠几下：“我和她一起担保。”
莉娜紧皱的眉头不知何时松开，盯着西里斯忽然冒出一句。
“你们家的人都是混蛋。”
“但我骂的人里没有你。”莉娜理直气壮地说：“我家也有亲人是彻头彻尾的混蛋，可我不是。所以我讨厌有人把对他们的偏见加到我身上。”
艾丽斯拇指在手心里摩挲，下垂的眼睛里翻滚着细小的情绪。
她出生在混血家庭，家人和自己曾很多次受到那些纯血主义者的刁难。那几个姓氏往往代表的是一整套被强加在孩子头上的规矩——不论是哪种血统的孩子。她一直觉得，那样的人是危险的。
艾丽斯深吸一口气，眼神在泽诺比娅和莉娜之间转了一圈，又看了看詹姆。
最终她把陈旧的布莱克标签从西里斯身上撕掉。
“一开始我很难不去在意......”她轻声说，“但你说得对，他确实没做什么。”
詹姆轻轻撞了西里斯一下，没说话，只是扬了扬下巴。
西里斯没有出声，他没法出声。
用力揪着袍子的手脱力般松开，呼吸也不听使唤。胸口像是被灌了热水，那水滚烫，一层一层漫上来，蒸得他发晕。
身处牢笼的年岁里不曾有人这样为他说过话。他的名字、他的言语、他的选择，全都被贴上“布莱克”或者“布莱克叛徒”的标签。
他曾在笼内窥得一影的人贴过来，泽诺比娅颇为严肃的同他说：“西里斯，你要学会表达你自己呀。这样子以后很容易被人误解的。”
“......我不在乎。”
泽诺比娅极轻地倒吸一口气，瞪他：“那我不管，我和詹姆在乎。”
詹姆一直憋着，直到打量着西里斯慢慢垂下眼睑，这才呼出一口气，笑一声：“你没看见你刚才那张脸，跟吞了只活的毛毛虫似的。”
西里斯终于笑骂：“闭嘴吧。”
请大家不要催更，作者的身体并不支持长时间对着屏幕，码字速度也并不算快，但只要写好就会及时发布。
更想收到有关内容和人物的反馈，只要看到这种夸夸作者就会像打了鸡血一样猛码字从而达到催更的效果。段评也大欢迎～
明日或者后日会更新下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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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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