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的同学生活已经让辛西娅彻底地了解了西里斯布莱克,她知道他的固执远超常人,或许只有他的弟弟雷古勒斯能与他平分秋色。即使现在辛西娅把他强行摁在帐篷里的架子床上,西里斯恐怕也只会一直盯着帐篷顶发呆,甚至不会愿意闭上眼睛。
于是辛西娅直接放弃了继续劝说西里斯,先他一步在帐篷外坐了下来。
西里斯在帐篷外铺了一张毯子,一盏油灯暗淡地发着光,与他们头顶的星空相比,简直什么也算不上。他们这次选了个好地方扎营,在这片山顶的平地上,深蓝色的天际线与远处的平原融为一体,而璀璨的银河绝对是伦敦再也无法遇见的风景。辛西娅是想象过这种场景的——只有她和西里斯两人,坐在帐篷边捧着热茶一起欣赏满天的星星。只是在那些幻想里,她与西里斯是在旅行社在冒险,而不是这意料之外的逃亡。
三周以来,他们已经换了许多地方:从雪山半腰的山洞到被废弃了许久的采矿人基地,甚至是铺满黄沙、涛声阵阵的海边。在一条从森林中穿行而过的小溪边扎营的那次是最幸运的,他们居然从徒步者丢下的物资里翻出了不少食物和水,甚至还有几个水果罐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物。
毯子的另一侧,西里斯也坐了下来。他双手抱着膝盖,只是呆呆地望着遥远的地平线。
辛西娅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她也时常会梦到那件事。大约有半个时辰吧,两人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让自己融化在彼此起伏的虫鸣与山谷间穿梭的风声中。
“我还是认为,有人泄露了消息。”
又过了很久很久,辛西娅小声说。
西里斯侧头看了她一眼。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在这三周的时间里辛西娅总是不停地提出同一个话题——一遍又一遍,直到西里斯都有些无可奈何。在他看来,那些闯入葬礼的食死徒只是一场意外,毕竟他们时常无端袭击村庄以及巫师的住处,甚至现在已经算不上是什么大新闻了。如今的预言家日报从头到尾都是这类糟糕的新闻,巫师界一天比一天更加人心惶惶。他是这么想的,但辛西娅的观点却和他完全不同——她一直在试图说服西里斯,说服他这一切并不是意外,而是一场预谋。
有人泄露了波特家葬礼的消息,这才导致了食死徒在葬礼刚开始时便闯进了那个甚至无法在地图上找到的地方。当然,食死徒的目的很可能并不是波特家的成员,而是凤凰社。许多凤凰社的成员都去参加了詹姆波特父母的葬礼,所以如果那是一场成功的袭击,凤凰社将蒙受巨大的损失。
但这怎么可能呢,这只是辛西娅悲观的猜测罢了。
西里斯的观点一直没有变过——除了凤凰社的内部成员,也就只有他们这些詹姆和莉莉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知道有关葬礼的消息了。西里斯无条件地信任他们所有人,在他看来,这些知情者中绝对不可能有人会做出泄露消息给食死徒的事。所以这一切恐怕只是歪打正着——食死徒想策划一场与其他袭击并无区别的恐怖行动,只是这次凑巧撞到了因为葬礼而聚集在一起的凤凰社成员。
西里斯一直试图说服辛西娅相信那只是个意外,但就和辛西娅一样,他们两人都没有成功。
“我还是想告诉你,不要那么悲观,或者至少不要去怀疑我们的朋友,辛西娅。在现在这种时代里,如果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不到完全信任,那样真的太可悲了。”
“我知道,西里斯,我知道。但怀疑也是信任的一种,我只是想……只是想证明我是错的。”
每当这时,辛西娅总会用这句话回答他。于是西里斯会再次试图安慰她,告诉她所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他们的友谊依旧坚不可摧。三周以来,两人间如此的对话已经进行了上千遍,两人开口前便能猜出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却又依旧任凭对方这段对话继续下去,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轮回。
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如莫比乌斯循环般扭曲的轮回。
三周前的辛西娅从未想过,再次造访波特家的老房子会是在那种场合。
自从四年级她和西里斯彻底地与家里决裂之后,两人的暑假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波特家的老房子与两人的家宅相比小了许多,于是欢笑声便轻而易举地溢满了所有的房间,从烟囱里慢悠悠地飘向湛蓝的天空,混合着刚烤好的面包与小饼干的芳香。每当闻到这股浓郁的香气时,辛西娅总会丢下手里的一切兴冲冲地跑进厨房。波特夫人会笑着将甜点挨个儿分发给孩子们,嘱咐他们如果想要结伴出去玩,一定要在天黑前回来吃晚饭。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波特家的老宅更令人欢喜的地方吗?如果有,那也就只剩下霍格沃茨了。野牵牛与爬山虎爬满了外墙,让这座小小的建筑淹没在了多彩的绿色中,而老宅四周的树海也恰到好处地遮蔽住了附近麻瓜村庄的视线。他们甚至可以在老宅的后院里来一局简易魁地奇,丝毫不用需要担心会违反巫师保密法。总而言之,在需要召唤出守护神的时候,这座老房子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辛西娅的脑海中,这里的一切都令她沉醉其中。
往日里,波特家的老宅外总是撑着一张花里花哨的遮阳伞,波特先生与波特夫人喜欢在晴朗的日子里紧挨着彼此坐在伞下,一起阅读当天的预言家日报还有产业汇报,或者只是单纯地享受悠闲的下午茶,远远地看着孩子们在野地里疯跑。辛西娅依稀记得两位老人和蔼的微笑,那道温和的笑容至今依旧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头之上,只是故人早已躺在生冷的棺材里了。
老宅彻底空了。
不会再有人在他们迟迟未归时托一只猫头鹰漫山遍野地寻找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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