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死后最后丧失的感觉是听觉。
伏地魔被那抹倒卷而回的、属于自己的惨绿杀戮咒击中胸膛,意识如同坠入冰窟,迅速剥离。身体沉重地砸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耳边是潮水般涌来的、震耳欲聋的欢呼
“他死了!”“哈利·波特!”
“我们赢了——!!!”
这喧嚣如同千万根针,刺穿着他残存的意识。在这片胜利的声浪中,一个细微的、带着无法抑制抽泣的脚步声,正缓慢而沉重地向他靠近。
是她。
那熟悉的、如同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控诉,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喧嚣,成为他意识沉入永恒虚无前接收到的最后信息:
“你总问我……为什么那么恨你……” 声音破碎,饱含巨大的悲恸和绝望。
“……你杀死了……我的爱人……”
“你杀死了……汤姆·里德尔。”
瑞秋·维尔。
一股强烈的、不属于伏地魔的冲动瞬间攫住了他即将消散的意识——他想抬起那只苍白冰冷的手,为他的小姑娘擦掉那滚烫的、令他灵魂都为之灼痛的眼泪。然而,死亡是绝对的。他的手指连一丝颤动都无法做到。
意识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混沌与虚无。他的灵魂,或者说那被撕裂、被诅咒的残魂,在一片绝对死寂的黑暗虚空中无尽地徘徊、挣扎,感受不到时间,感受不到存在,只有永恒的放逐和那最后一句控诉的冰冷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个声音,带着睡意的柔软和关切,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暖流,轻轻地、真实地响了起来:
“汤姆,你做噩梦了吗?”
瑞秋的声音。
“Rachel !”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他从虚无的深渊中拽回。混沌瞬间消散,感官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回归!
他感觉到了!真实的触碰 ——他的手臂正环绕着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真实的呼吸。——均匀的、带着馨香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 真实的温度。——那依偎在他怀中的躯体,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暖意。
汤姆·里德尔猛地睁开了眼睛
难以置信!
映入眼帘的,是晨光熹微中熟悉又陌生的帐顶。精致繁复的帷幔,流淌着柔和的金色光泽。他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臂弯。
瑞秋·维尔正蜷缩在他怀里,睡得香甜。金色的长发散落在枕畔和他的手臂上,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她看起来是那么放松、那么依恋他,仿佛他是她最坚实的港湾。
不!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他明明死了,死在霍格沃茨的决战,死在瑞秋痛彻心扉的控诉中!他猛地坐起身,动作之大惊动了怀中的瑞秋,她不满地嘤咛一声,更紧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汤姆·里德尔环顾四周,心脏狂跳。
这是瑞秋在维尔庄园的房间。但……不一样了!记忆中带着古老家族沉淀感的厚重装饰被柔和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巨大的落地窗挂着轻盈的蕾丝窗帘,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温暖的光斑。房间里随处可见温馨的小物件:插着鲜花的水晶瓶、散落在软榻上的绒线玩偶、还有……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用金框装裱的画像。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画像里,是戈德里克山谷那座熟悉的教堂内部,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下斑斓的光辉。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正深情地拥吻着身穿华丽象牙白婚纱的瑞秋·维尔!画面定格在那一瞬,幸福、甜蜜、圣洁的光芒几乎要溢出画框。那是……他和瑞秋的婚礼?!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汤姆几乎是踉跄着下床,赤脚踩在柔软温暖的地毯上,几步冲到房间一角的梳妆台前。
镜子里映出的脸,让他再次如遭雷击!
不再是那张苍白、扭曲、布满猩红裂纹的蛇脸。镜中是一张年轻、英俊得无可挑剔的面孔,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深邃的黑眸如同最纯净的黑曜石,只是此刻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皮肤是健康的色泽,轮廓清晰而冷峻,带着一种成熟男性的魅力,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这是他!是那个尚未被黑魔法侵蚀、在霍格沃茨时期便已倾倒众生的汤姆·里德尔!但似乎……更沉稳,也更……完整?
他的视线扫过梳妆台光洁的台面,猛地定格在一张随意贴在镜子边缘的小巧魔法画像上。
画像里,是两张粉雕玉琢、笑容灿烂的小脸。
左边是一个金发碧眼、像极了缩小版瑞秋的小女孩,正对着镜头做鬼脸,眼神灵动狡黠。右边则是一个黑发黑眸、神情略显冷峻、五官轮廓几乎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男孩,微微抿着唇,眼神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而在两个小家伙身后,一个穿着休闲衬衫、眉眼含笑的男人,正是他自己?!一手一个,将他们轻松地搂在怀里。画像中的“他”,眼神里没有算计,没有冰冷,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慈爱?!
像父亲一样的……慈爱?!
汤姆·里德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镜中自己的脸,又猛地缩回,仿佛被烫到。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一个高深到无法理解的魔法幻境?他最后的记忆是瑞秋痛彻心扉的哭泣,控诉他杀死了“汤姆·里德尔”……
“汤姆?”瑞秋带着浓浓睡意的、软糯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她揉了揉眼睛,半撑起身子,丝绸睡衣的肩带滑落,露出一段光洁的肩颈。她疑惑地看着僵立在梳妆台前的丈夫,“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昨晚不是说好今天可以多睡一会儿吗?难得最近把工作推掉了说好好陪我……” 她的语气带着亲昵的抱怨和一丝心疼。
汤姆猛地转过身,看着床上睡眼惺忪、对他毫无防备的瑞秋。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她的呼吸,她的温度,她关切的眼神。这绝不是幻境能达到的程度!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失语,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刻进灵魂深处。
瑞秋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嗔怪道:“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隔了许多年、却瞬间让汤姆·里德尔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声音——那声音里少了年少时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成熟男性的爽朗和亲近。
“嘿,里面的两位!太阳晒屁股了还没起吗?我进来了哦!” 是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声音。
不等回应,房门就被大大咧咧地推开了。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斜倚在门框上,铂金色的短发在晨光下闪耀,灰蓝色的眼睛带着熟悉的戏谑笑意,英俊的脸上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从容和……幸福?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休闲袍,目光扫过床上衣衫不整的瑞秋和僵立着的汤姆,嘴角勾起一个夸张的、了然的弧度。
“啧啧啧,”阿布摇着头,语气调侃,“我说什么来着?看看这满屋子的粉红泡泡,你们俩真是够了!这个点才起来,看来昨晚‘折腾’到挺晚啊?” 他故意加重了“折腾”二字,眼神在汤姆和瑞秋之间暧昧地扫来扫去。“谢天谢地,汤姆你终于醒了,快!快过来管管你家那俩精力旺盛的小捣蛋鬼!我快要被这群小孩吵得神经衰弱了!”
瑞秋的脸瞬间红透了,嗔怒地抓起一个枕头朝阿布扔过去:“阿布!闭嘴!”
汤姆·里德尔却仿佛石化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活生生的、谈笑风生的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他记得清清楚楚,在“他的”世界里,阿布死于龙痘,英年早逝!他怎么会……怎么会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还如此……家常?
阿布灵敏地躲过枕头,正要继续调侃,一道带着哭腔、委屈巴巴的稚嫩童声从走廊由远及近:
“克莱尔,你给我等着!我要去告诉我父亲!呜呜呜……”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绿色小睡袍、顶着凌乱铂金色头发的小炮弹就一头撞进了阿布拉克萨斯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卢修斯?”阿布拉克萨斯低头看着自己哭得小脸通红的儿子,无奈又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是吧,你个男生大清早的就被女孩子欺负哭了?和我告状没用,你得给她父亲告状才行。” 他朝汤姆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卢修斯·马尔福抬起泪眼朦胧的灰蓝色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向汤姆·里德尔,抽噎着告状:“叔…叔叔!克莱尔刚才抢我的玩具扫帚!汤米他还笑话我!说我打不过女生……呜呜呜……”
汤姆·里德尔看着眼前这张缩小版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马尔福脸孔——卢修斯·马尔福二世!他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彻底颠覆。克莱尔?汤米?叔叔?他……他是这两个孩子的父亲?!
阿布拉克萨斯看着好友依旧一副魂游天外、反应迟钝的样子,忍不住皱起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汤姆?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昏昏沉沉的,像被巨怪踩了脑子?昨晚真‘累’着了?” 语气里充满了促狭。
汤姆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眼前的一切信息量太大,太具有冲击力,完全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婚礼画像、两个孩子、活着的阿布、小卢修斯叫他叔叔……自己成了父亲?这简直荒谬绝伦!
就在这时,两个小小的身影如同旋风般从阿布拉克萨斯腿边挤了进来,正是梳妆台画像里的那两个孩子。
金发碧眼、像个小天使一样的女孩克莱尔·里德尔,此刻却像只炸毛的小猫,双手叉腰,气鼓鼓地指着躲在阿布身后的小卢修斯:“卢修斯,你又告状!真卑鄙!羞羞脸!”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十足的活力。
而她身后那个黑发黑眸、神情冷静的小男孩汤米·里德尔,则安静地站在那里,微微抿着唇,那双酷似汤姆的深邃黑眸,带着一种远超年龄的敏锐和洞察力,正一瞬不瞬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静静地看着自己行为异常的父亲。
克莱尔看到汤姆的目光扫过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飞快地躲到了哥哥汤米身后,只露出一双碧蓝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小声嘟囔:“爸爸……”
汤姆·里德尔看着这一双儿女,看着克莱尔眼中那明显的、对他这个“严厉父亲”的畏惧,看着汤米那冷静的目光,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冰冷的胸腔里翻腾。父亲?他?伏地魔?这简直是梅林开的最大的玩笑!
他缓缓地、几乎是僵硬地蹲下身,视线与两个孩子平齐。他想伸出手,却又不知该如何动作。这陌生的“父爱”让他手足无措。
瑞秋已经整理好睡袍走了过来,她温柔地揉了揉还在抽噎的小卢修斯的脑袋,然后轻轻凑到汤姆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安抚的意味低语:“好啦,亲爱的,别太严厉了。你看,克莱尔现在都有点怕你了呢。” 她朝克莱尔使了个眼色。
克莱尔接收到母亲的信号,磨磨蹭蹭地从汤米身后挪出来,走到小卢修斯面前,不情不愿地嘟着嘴:“对不起啦,卢修斯,扫帚还给你。下次我们一起玩?”
小卢修斯吸了吸鼻子,看了看克莱尔,又看了看汤姆,怯怯地点了点头。
克莱尔做完这一切,似乎完成了任务,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蹲着的汤姆面前,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睡袍的袖子,仰起小脸,碧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讨好和期待:“爸爸……你不要生哥哥的气了好不好?他昨天……昨天真的不是故意把你的那些羊皮纸弄乱的……” 她指了指旁边书桌上堆放的、明显被翻动过的文件,“他就是……就是想学你平时严肃工作的样子啦!真的!” 她努力为哥哥辩解着,小脸写满了认真。
旁边的汤米依旧抿着唇,微微侧着头,避开父亲的目光,但小耳朵却明显竖了起来,等待着“判决”。
汤姆的目光从克莱尔写满期待的小脸,移到汤米那故作镇定却掩藏不住紧张的侧影,再看向书桌上那被孩子“捣乱”过的文件……一股奇异的暖流,混杂着酸涩、茫然和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猝不及防地冲垮了他内心冰冷的堤坝。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最终只是吐出一个极其简单、却在这个家庭里显得异常珍贵的字:
“好。”
这个字仿佛带着魔力。克莱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盛满了星星。她欢呼一声,猛地扑上前,在汤姆还带着震惊和一丝僵硬的脸颊上,响亮地“吧唧”亲了一口。
“就知道爸爸最好啦!”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充满了纯粹的喜悦和爱意,她甜甜地补充道:“爱你,爸爸!”
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和直白的告白,如同最纯净的圣光,狠狠击中了汤姆·里德尔灵魂深处最坚硬、最黑暗的角落!他浑身猛地一震,黑曜石般的瞳孔骤然收缩。
克莱尔亲完,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快乐地一手拉起还有些发懵的小卢修斯,一手拽了拽哥哥汤米的袖子:“走啦走啦!我们去玩,爸爸答应不生哥哥气啦!” 三个小家伙像一阵风似的,又叽叽喳喳地跑出了房间。
阿布拉克萨斯看着好友那副被一个亲吻就“石化”了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夸张地叹了口气:“梅林的臭袜子,汤姆·里德尔,你今天是中了什么石化咒还是被巨怪附身了?看你家女儿多可爱!不像我那傻儿子,”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跑远的卢修斯的背影,“整天就知道哭唧唧告状。他妈妈这段时间出去旅行让我带他,我感觉我的发际线都要被他哭得后退三英寸了!”
瑞秋看着丈夫依旧蹲在那里,背对着他们,肩膀似乎有些细微的颤抖,她走上前,轻轻扶住他的手臂,柔声问道:“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听到你一直在梦里叫我的名字,很不安的样子……”
噩梦?
汤姆·里德尔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血与火的战场,那冰冷的死亡,瑞秋绝望的控诉……与眼前晨光中的温馨、孩子的亲吻、妻子的关切、阿布的调侃……交织碰撞。
他猛地转过身,在瑞秋和阿布拉克萨斯惊愕的目光中,伸出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将瑞秋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一松手,眼前这美好得不真实的幻梦就会烟消云散。
“对……”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脸深深埋进瑞秋散发着馨香的颈窝,“那是个……很可怕的噩梦。”
瑞秋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但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和那不同寻常的脆弱感,她没有挣扎,只是温柔地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只是梦而已,我在这里呢。”
阿布拉克萨斯看着眼前这对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融入生命的璧人,看着汤姆那从未显露过的、近乎失态的情绪外露,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调侃笑容慢慢敛去,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沉的、了然的复杂光芒。他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你们俩……真是够了。” 他识趣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没有人看到,在紧紧拥抱着瑞秋、感受着她真实的心跳和体温时,一滴滚烫的、冰凉的液体,悄然从汤姆·里德尔紧闭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没入瑞秋肩颈的衣料之中。
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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