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我们不欢而散,他跟在我后面坚持要送我回拉文克劳塔楼。一圈一圈的楼梯把时间拉得很长,我走在前面,他慢了几步跟在我后面,我回头只能看见他低低的发旋。
他始终避着我的眼神,却又坚持送我回去。我们一路上没有说话,直到走到休息室大门口,我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这一回他避无可避。
我问他:“你不和我说点什么吗?除了苍白的“对不起”以外我都愿意听。”
可他只是低着头说:“抱歉。”
我在他面前狠狠地拍上了门。
在我印象里,年轻的卢平先生从没有那么不善言辞过。他浪漫又有趣,说的话总能逗得我笑出声。
那时候我们在新剪过没多久的草地上野餐,久违的阳光晒得山谷暖融融的。他说了什么话来打趣我,我笑着跑去抓他,他佯装着奔跑的模样吊着我。
跑了没几步,他就张开双臂接住往他身上飞扑来的我。我把他按倒在草地里,他脸上挂着恣意的笑,然后抬起手捏了捏我的脸。
“嘿蕾妮,这可不公平。你知道的,我是不敢对你做什么的,可是你却可以对我那么暴力,这真是令我沮丧。我有时候真想反抗希金森小姐的暴政。”
我笑得很开心,把随手拿上的餐刀抵在他胸口:“那么就是现在,拔出你的剑来吧。和我痛痛快快地干一场架,那儿,蒙太古家的人来啦!”
他自然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我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他一下从草地上翻起来,顺手把我抱起:“你是凯普莱特,我的小朱丽叶,夏天的维罗纳城里也找不到像你这么美丽的花。”
我大笑着从他身上跳下来,他牵起我的手,哼着我没听过的调子拉着我跳舞。我不会跳舞,只能跟着他的步子走,顺着他的手转圈圈。
在被踩了好几脚后,卢平先生干脆把我抱了起来,不让我落地,以便他一个人主导这场游戏。我干脆把双腿盘在他身上,然后仰起头亲了亲他的鼻尖。
“你喝酒了,我闻出来了。”我骄傲地宣布。
我再没和别人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只有卢平先生,他是特别的。他教我读莎翁,教我读雪莱,在我的纠缠下迫不得已给我读爱伦坡。他才像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父亲。
我曾把这个想法说给卢平听,他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大叫:“我明明才二十岁出头!怎么就成父亲了!”
他不是一个很跳脱的人,难得有这样的反应。我嬉笑着,抱住他喊莱姆斯哥哥这样哄着。
现在我无论如何也喊不出一声哥,他年纪上也终于足够给人当父亲了。
他最终还是给了我糟糕的暑假作业一个及格的等级,没有再喊我去谈话,也没有让我重新写一遍。
我还是天天踩着点去上课,大摇大摆地坐在他跟前,书也不翻开,上课就托着脸发呆。
他总是以担忧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我面无表情地盯回去,夸张地做了两个口型,冲他骂句无声的脏话。
时间过得很快,万圣节到了,当天下课卢平先生叫住我,然后从办公桌肚掏出厚厚一个礼物盒。
“爱伦坡的周年纪念精装书,”他的手撑在桌上,低下头以哀求的眼神看着我:“作为礼物,请你收下。”
小的时候,我最喜欢万圣节也最喜欢爱伦坡。在我心里,万圣节是热闹的,鬼魂会钻出墓地,陪在我身边。
听到此番童言,卢平先生笑而不语,他拿起画笔和油彩在我脸上涂涂抹抹。这是他答应我的,作为当天背下三首诗的奖励,帮我化妆。因为我想去吓一吓我的父亲。
我敲开办公室的门,老板桌后的父亲却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情绪也没有,无论是喜悦、惊讶,还是对我捣蛋行为的不满,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漠然地吩咐保姆带我去洗脸。
我挣开保姆的手,哭着跑去找卢平。他慌忙地找出手帕给我擦眼泪,细密的吻落在我头顶:“别哭了蕾妮,我处理不好你的眼泪。你一哭我就心慌。”
我把准备好问我父亲的问题抽抽搭搭地送给他:“我今天吓人吗?”
“吓死了,”他连忙回答道:“像爱伦坡一样吓人。”
我盯着书上烫金的花纹,陷入那段回忆。他见我久久不搭话,小心翼翼的把书盒放进我包里:“万圣节快乐,蕾妮。”
霍格沃茨的秋天很短暂,好像海格的南瓜才刚刚从藤上摘下,宣告冬天的寒风就吹来了。我讨厌这个时候的图书馆——总有些怪人要开窗——冷得让人无法忍受。
在这个时候,我往往会找一个有壁炉的教室看书,反正霍格沃茨空教室那么多,随便我用。
“啊哈,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我打开一扇教室门,眼前赫然是面露难色的卢平。他面前有个背对着我的女生,她正大声哭着,看校袍应该是格莱芬多的。
被惊动的她捂着脸就从我身边跑了出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狠狠撞了我一下。
我被撞到门框上,不解地问卢平:“我做错了什么吗?”
“蕾妮,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连忙上前抓住我,还顺手把门带上防止我转头就走。
我感到颇为好笑,耸了耸肩,舒舒服服地仰头靠在墙上:“我没想过什么,我清楚你不是畜生。你不过是又辜负了一个女孩的爱意罢了。”
“她比你小那么多,就算是再愚蠢也知道你们俩之间的差距。她也许是终归走投无路了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老师身上,她想要的不过是一句“我也爱你”。”
“而你说了什么?你是个懦夫,你只会说对不起。”
他这次终于被激怒了,红着眼眶冲我大吼:“可我又能做什么?我不是神我没办法救任何人,我又能改变些什么?你究竟想让我怎么样!?”
“我不想让你怎么样,”我小声回答他:“你也救不了我。可我只想让你多回头看看我,然后告诉我,你也爱我。”
顿时,他像一只被咬到致命部位的狼,肉眼可见地从那种紧绷的攻击状态里消解出来。
我能感觉到他刚刚从愤怒里跳出来的情绪又迅速地往另一个极端里去了,他眼神里流露出浓重的悲戚,像是大雪要压下来,埋过我的躯体。
我说出了从我们重逢以来最平静的一句话:“你有想过我吗,莱姆斯,你有收到过我的消息吗?”
“你说你进了拉文克劳,你最喜欢的课是古代如尼文,你习惯在黑湖旁第四棵山毛榉下读书,”他流着泪,低声说道:“你还说你很想我。”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莱姆斯?”
“我不敢,但是我也好想你。”
“别试图和我说些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给我滚,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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