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斯内普从一个极其不愉快的梦中惊醒。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床单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贴在后背上。他抬起手臂挡在眼前,试图抹去脑海中残留的梦境画面:黑发的年轻人温柔地牵起一个红发女子的手,转身离去时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而他只能站在原地,任由黑暗将他一寸寸吞没。
地窖里一片静谧。没有鸟鸣,也没有晨光,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滴水声。他在这种安静中生活了十几年,曾经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地方,可现在——
左侧肩膀上的重量让他回过了神来。
他稍稍转头,黑色的发丝蹭过他的下巴,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哈利睡得正沉,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一只胳膊随意搭在他腰间,呼吸均匀而绵长。年轻人的面容离他不过咫尺,嘴唇微微张开,睫毛在脸颊上映下细碎的阴影,额前几缕碎发依旧倔强地翘着。
梦境的残影顿时消散无踪。斯内普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在贪婪地描摹着眼前的每一个细节。他的大脑在进行着某种奇异的对比——梦中那张冷淡疏离的脸,和现在这个贴着他熟睡的年轻人。
哈利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午夜还是更晚?斯内普原本以为昨晚他不会过来——毕竟才刚想起要告诉泰迪他们之间的关系。泰迪对于哈利有多重要,他比谁都清楚。哈利或许需要更多时间去安抚和解释,确保那个小崽子不会因此感到被冷落。
可显然,这个格兰芬多还是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时刻悄无声息地溜进地窖,钻进被子,轻车熟路地占据了床的一半。
斯内普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哈利脸颊时又犹豫地停住,随后轻轻地帮他理顺了几根不听话的头发。睡梦中的人动了动,本能地往他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些。
时钟指向清晨六点,斯内普却再无睡意。他望着天花板,开始胡乱思考。
这两周,他们真正独处的时间少得可怜。假期最后几天,哈利几乎整日待在戈德里克山谷,与新认的家人共进餐,直到深夜才回来。
斯内普本以为自己终于能重获以往那份清净,重新沉浸在魔药和配方的世界里。事实却恰好相反,那种久违的安静竟变成了缓慢的折磨。他常常在实验台前漫不经心地翻动早已整理好的文稿,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门口,竖起耳朵捕捉密道那头的动静。
直到密道口传来“南瓜馅饼”的口令,哈利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他内心的空虚才终于得到缓解。
开学后更是不得安宁,各种事务一个接一个地涌来。弗立维天天拉着哈利研究决斗规则,那项搁置已久针对不可饶恕咒的反制研究也重新启动了。
“既然伏地魔还在研发新的黑魔法,我们就需要有对等的防御手段。”某人说这话时充满了不切实际的乐观主义。
而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加入了。理由?他告诉自己是为了“防止某个鲁莽的救世主把自己炸上天”。
“太好了!靠我一个人进度太慢了。”哈利笑得十分灿烂,“理论研究不是我的强项,以前都是赫敏负责的。不过论这个领域,我想没人能比你更适合了。”
斯内普不知道他哪来的盲目信心。可他该死的,竟因此飘飘然了好几天。
随后,古老的文献和繁复的实验记录很快便填满了他们本就有限的独处时间,偶尔还要应付西比的抱怨——那个人偶最近一见到他就远远躲开,生怕又被抓去做实验。
也因此,总有学生看到他们在一起。流言开始在学校里快速蔓延,而斯内普惊讶地发现,他竟不如从前那般介意了。或许只是因为这些流言第一次离真相如此之近。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忍受哈利不在的日子。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恐慌。他的生活什么时候开始被另一个人如此彻底地占据了?地窖早已不再只属于他,哈利的痕迹随处可见——印着黑狗图案的马克杯,桌角随意摆放的羽毛笔,甚至连空气中都残留着对方的气息。
他并不想改变眼前的一切,但心底始终有一丝不安。表面上他们朝夕相处,实际上不断被繁琐的事务打断得七零八落。尤其是昨天下午的场景——
斯内普闭上眼,想赶走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可闭上眼,那一幕反而更加清晰:午后的阳光照亮了哈利的侧脸,他微笑着俯下身,对那红发女孩说了些什么。
够了。他不允许自己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
斯内普睁开眼睛,注视着哈利安静的睡颜,却觉得这远远不够。他低下头,将鼻尖抵在哈利的发顶,让对方的气息瞬间充满了他的鼻腔。作为一个精通魔药与气味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气味的独特与无可伪造。
还是不够。
恐惧和占有欲像两条交缠的蛇,在他的血管里游走。他重新调整姿势,将哈利更彻底地圈进自己的势力范围。另一只手覆上哈利搭在他腰间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形成密不透风的禁锢。他知道自己有些用力过度,却丝毫不想放松。
你哪儿也别想去。
斯内普的视线落在哈利微张的唇瓣上,继而移到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他伸手轻触着哈利的嘴唇,手指顺着面颊一路滑落,最终停在了锁骨上方。
下一刻,牙齿轻轻咬住了那片柔软的皮肤。不算太用力,但足够留下印记。
“唔……”哈利发出一声含糊的呢喃。
斯内普没有停下。他的唇继续向上,沿着颈侧逐寸游走,锁骨、下颌、耳后的皮肤——最终停在了那张他在梦中失去的唇边。
“西弗……”
哈利终于被弄醒了。绿眼睛迷茫地眨了眨,还带着睡意的朦胧。
这声轻唤彻底击溃了斯内普最后的克制。他俯身封住了对方未出口的话语。
哈利很快便完全清醒过来。他似乎试图开口,但每一次都被斯内普更加强势地堵了回去,最终只得放弃挣扎,抬手搂住对方的脖颈,以同样的力度回应着。
——————
等一切平静下来,早餐的时间早就错过了。
哈利瘫在床上,黑发乱作一团,脸颊仍泛着未褪的潮红。“某位魔药教授的精力可真够惊人的,”他半睁着眼睛抱怨,“这是某种新式的叫醒服务吗?”
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随即倒吸一口凉气,索性不动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还有课?”他斜眼瞥向床边的斯内普,“我现在像是刚打完一场魁地奇决赛。”
斯内普侧身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自己留下的杰作——颈侧和锁骨上深深浅浅的痕迹。看到这些,他心中的焦虑才稍稍平复下来。
“身为格兰芬多的狮子,”他低头在哈利唇边轻啄了一下,“不是该有无穷无尽的体力吗?”
哈利瞪了他一眼,“感谢夸奖。如果不是每天忙得团团转,还要应付某人的‘高强度训练’,也许我真能像狮子一样跑上三天三夜。”
“听起来像是抱怨。”斯内普抬手触碰他锁骨上一处显眼的红痕,“可你之前的反应可不像在抗议。”
哈利挑起眉毛,“好吧,我得承认,被人这样需要的感觉其实还不错。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越是焦虑,表现得就越热情?”
斯内普的手顿了片刻,然后转过身去穿衣服,背对着哈利掩饰自己的窘迫,“那是你的自作多情。”
“我觉得不是。”哈利也坐了起来,身后传来被单轻微摩擦的声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在担心什么吗?”
斯内普没有回答。
“如果你是担心泰迪的话,”哈利接着说,“我昨晚已经告诉他我们的事了。”
“我知道。”斯内普淡淡地回应了一声,语气像是不在意。
哈利的语气认真了一些:“其实你很在乎他的看法吧?我知道你担心泰迪的感受。”
“荒谬。”斯内普没有回头,低头慢慢扣上衬衫扣子,“我为什么要在意一个小鬼的想法?”
“泰迪很高兴你成为了家人。”
斯内普的手指停在扣子上,一时忘记了动作。
家人。
这个词像一股暖流缓缓渗进他的心脏,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他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与“家人”有关的温暖。父亲沉溺于酒精,母亲生活在恐惧里,而他自己早已习惯了站在所有温暖之外。
片刻后,他恢复了动作,机械地继续扣着扣子,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昨天我把下个月的狼毒药剂给了他。那孩子还在为费用发愁。”
哈利迟疑了一下:“确实是个问题。上次莱姆斯问起,我告诉他试验药剂免费提供。但他明显不太愿意长期接受帮助……”
“那是他的问题。”斯内普转过身,目光从哈利凌乱的黑发移至颈间的痕迹,喉结微微动了一下,“我已经告诉那孩子,他的教父会安排好一切。”
“怎么安排?”哈利疑惑地眨眼,显然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斯内普走回床边,低头看着他:“作为受益方,我想你该考虑如何表示感谢。”
“你不会是想说……”哈利瞪大了眼睛,“今天早上这个算是……付费?”
“价值不菲的改良版狼毒药剂。”斯内普俯下身,用双臂撑在哈利身体两侧,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认为值得更充分的感谢。”
回应他的是哈利一把拉住他的衣领,热烈缠绵地表达了更为“充分”的感谢。
“这样够了吗?”两人分开时,哈利气息不稳地问,绿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挑衅。
斯内普轻哼了一声,强迫自己直起身子。再这样下去,他们今天恐怕哪儿也去不了。他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袖扣开始佩戴。
“很适合你。”哈利带着明显的愉悦说道。
斯内普别扭地转开视线。这对袖扣是哈利上周送的,准确地说,是哈利陪莉莉逛街时买回来的。“你总是一身黑袍,实在太单调了。”哈利回来后这么说,然后不由分说地塞给他。
他从来不喜欢那些毫无实际用处的东西,尤其是在魔药制作时可能碍手碍脚的饰品。但最终,他还是将袖扣戴上,甚至特意加了防腐蚀咒,以免被药剂蒸汽熏黑。
“品味还算过得去。”他勉强承认一句,努力掩饰内心那一点微妙的甜蜜,转身走到衣柜前取出外袍。
哈利也在身后开始穿衣服,忽然又停了下来:“西弗勒斯,这张便签什么时候放在这儿的?”
斯内普回过头,看到哈利正站在另一侧的床头柜旁,展开手中折叠着的羊皮纸。
“邓布利多终于回来了。”哈利飞快地扫了一眼,脸上的神情逐渐严肃,“他让我尽快去办公室一趟。”
房间里暧昧的氛围一扫而空。自从哈利那天从格林德沃那里回来,邓布利多就消失了。此后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指示,只留下他们面对那些来自前黑魔王的惊人言论。
格林德沃。时间裂缝。世界崩塌的预言。
这些词快速掠过斯内普的脑海。他心中冷笑:典型的煽动手法,通过真假难辨的危机感操控人心,把所有人都当成他棋盘上的棋子。
然而哈利与泰迪的存在,本身便证明了时间旅行确实存在,他们的到来也确实影响了历史走向。
“我打算等会儿就去,正好上午没课。”哈利放下便签,“这件事的确不能再拖了。格林德沃说的那些……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我们也必须认真对待。”
斯内普皱起眉头,又来了,这种没完没了的英雄主义。他隐约感到一阵烦躁。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承担了太多,经历的苦难也够多了。拯救世界是哈利·波特的什么专属职责,必须由他一个人来背负所有人的命运和希望吗?
“要我陪你去吗?”他问出口时就清楚答案是什么。
“你上午有课吧?”哈利看了眼时钟,“两节魔药课,我记得。”
是的,他有课。可斯内普清楚,这并非自己真正抗拒去的原因。
他只是不想这么快面对邓布利多那双洞察人心的蓝眼睛。上次哈利失踪后,老校长注视他的眼神,让他感到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他所有的恐慌、失态以及在乎,在那一刻暴露无遗。
“确实。”他听见自己说。
哈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稍稍歪头看向他:“没关系,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的。午餐见?”
斯内普点了点头。
哈利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斯内普正准备穿上平日常穿的黑色外袍。
“今天穿这件吧。”哈利突然出声,指向衣架上挂着的另一件袍子。
斯内普皱眉看过去。这件袍子他从未见过,依然是黑色,但剪裁明显更加考究,隐约能看到面料上精致的银色暗纹。
“你什么时候弄来的?”
“就当是配你的袖扣。”哈利眨了眨眼睛,推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斯内普站在原地顿了片刻,伸手取下那件陌生的袍子。和他平时的黑袍子看上去区别不大,但手感要柔软许多,光线下能看到低调又精致的暗纹。
先是袖扣,现在又是新的巫师袍。这个格兰芬多似乎解锁了什么新的癖好,几乎从头到脚都想给他换一套行头。
他套上了这件外袍,意外的合身舒适。他走到镜子前,打量着里面的人。还是那张阴沉的脸,还是那头垂肩的黑发,可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好像是不太一样。
“花哨。”斯内普刻薄地评价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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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的魔药课让斯内普找回了久违的掌控感。
“如果你们还有那么一点点记忆力,”斯内普站在讲台前,目光冷冷扫过底下的学生,“应该记得我上周强调过,这种药剂对精确度的严格要求。任何错误的搅拌或一秒钟的延误,都足以送你们直达医疗翼。”
台下一片死寂。斯内普满意地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面孔——很好,恐惧是最有效的教学工具。
他在课桌间穿梭,每走过一个坩埚,附近的学生都纷纷低头,生怕被他挑出什么错误。
“逆时针,布兰斯通先生。”斯内普停在一名男孩身边,“除非你很想体验一下自己变成蜡烛融化时的美妙感觉。”
男孩吓得手一抖,搅拌棒差点掉进坩埚。
“还有你,克里瓦特小姐,”他转向另一名学生,“我不记得要求你雕刻艺术品。蝾螈眼球要切成均匀的小块,而不是你眼前这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女孩满脸通红,急忙重新开始切割材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他精准地抓出每个学生的错误,毫不吝啬附送最为尖刻的评语。半节课下来,教室里一大半学生都被训斥得灰头土脸的。
“看来今天没人能达到及格线。”斯内普目光冷酷地扫视全班,“我要提醒你们,没有在O.W.L.s考出‘优秀’的学生,将无缘六年级的高阶魔药课。这会极大地缩小你们未来的就业机会。”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底下一片惨淡的表情,又补充道:“本周论文长度三英尺,少写一寸,期末考试时就等着品尝你们自己的‘作品’吧。放心,我保证医疗翼已经为你们预留好了位置。”
学生们发出绝望的哀嚎,斯内普却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在欢呼。这种绝对掌控课堂的感觉让他精神振奋。梅林作证,昨天他可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把酝酿已久的讥讽硬生生咽了回去。
想到昨天的场景,他的好心情顿时打了折扣。同样是这间教室,隆巴顿照例把他的坩埚变成了一个小型灾难现场——紫色浓烟、倒塌的坩埚,以及那张被惊恐占据的圆脸。按照惯例,他本该用最刻薄的语言将这个毫无天赋的男孩批评得体无完肤,让他知道自己在魔药学上是多么的无可救药,顺便给格兰芬多扣上至少二十分。
那些嘲讽的话语当时已到嘴边。可当他面对隆巴顿惊恐到扭曲的表情时,脑海里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对纳威好一点吧。他其实不笨,只是太害怕了。给他一个机会,西弗勒斯。”
当时他是怎么回应的?哦,对了,他反驳说隆巴顿是个天生的蠢材,十次中有九次都会毁掉坩埚,能容忍他留下就已是最大的仁慈。然而,哈利的眼神明显传达了他的不赞同。
每当哈利提起那个世界,斯内普就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有另一个“他”存在过。不,那不是他。虽然按照格林德沃的说法,他们始终在同一条时间线上,只是经历了不同的历史。可斯内普对这种说辞嗤之以鼻。经历才是一个人的全部定义——不同的经历,怎么可能造就同一个人?他可不是,也永远不想是那个所谓的“英雄”。
就像他不认为这里的隆巴顿和那个世界的“纳威·隆巴顿”有什么关系。
但无论如何,昨天当他再次面对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孩时,熟悉的尖刻话语在舌尖打转,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哈利的那双绿眼睛仿佛就在不远处盯着他。
最终,他只是简单地扣了两分,让隆巴顿去医疗翼。这个举动使整个教室陷入震惊——斯莱特林学生面面相觑,格兰芬多的学生则怀疑自己听错了。隆巴顿本人更是呆立原地,被同学拉走时还一脸不敢置信。
斯内普烦躁地想,那个该死的格兰芬多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让他连坚持了十几年的原则都开始动摇。
更可怕的是,他察觉到自己正站在某个危险的边缘。退后一步,他就能重新回到坚硬冷漠的外壳里,继续做那个令人敬而远之的魔药教授;踏前一步,他可能会彻底暴露出软弱的内心,失去所有伪装,成为那个会因一双绿眼睛的期待而改变原则的自己。
斯内普皱紧眉头,将自己从那悬崖边缘拉了回来。
至少现在,在五年级的魔药课上,他还能做回那个让学生闻风丧胆的魔药教授。
——————
下一节课很快就到了,是一年级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合班。
小巫师们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眼睛里带着对魔药的好奇与对他的畏惧。这种年龄的孩子总是如此,既充满对魔法世界的好奇,又害怕眼前这个永远黑袍加身、表情阴郁的教授。斯内普喜欢这种敬畏,因为它意味着课堂总能保持他需要的秩序。
“今天我们制作治疗疖子的药水。”他用魔杖点了点黑板,配方立刻浮现在上面,“开始。”
学生们迅速忙碌起来。他站在讲台前冷眼巡视教室,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坩埚。治疗疖子的药剂极为基础,他闭着眼睛都能轻易指出学生可能犯的每个错误。巡视课堂向来沉闷乏味,但今天他的目光却频频被第二排那抹红发吸引过去。
金妮·韦斯莱低头认真切割药材,偶尔抬头看一眼黑板,或者是和旁边的朋友低声交谈两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昨天那一幕又不合时宜地钻进脑海——哈利低头温和地为女孩解答疑问,女孩仰着头,眼神中满是崇拜。那画面看上去无比和谐。年轻的教授和崇拜他的学生,在暖意洋洋的日光中站得那么自然。
他就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清楚地看到了一切。理智告诉他没什么可介意的——哈利对待学生一贯如此耐心细致。这正是哈利与生俱来的特质,就像那双绿色的眼睛一样,是詹姆斯·波特永远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可那一刻,和理智无关的嫉妒感却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原本,他对这个女孩并无特别印象,成绩普通、表现平淡,只是韦斯莱家的又一个孩子罢了。直到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在那个他只能通过记忆窥视的世界中,这个女孩曾经是哈利选择的人。
然后噩梦就来了。梦中的哈利牵着一个红发女人的手。那个女人的面容模糊不清,也许是长大后的金妮·韦斯莱,也许是别人。这不重要,真正让他痛苦的是哈利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冷淡而陌生。
“你知道我们之间只是个错误,”梦里的哈利平静地对他说,“她才是适合我的人。”
然后他们转身离去。他被遗弃在无尽的黑暗里,像过去三十几年的每个夜晚一样。
“注意你们的坩埚!”斯内普突然厉声喝道,吓得几个交头接耳的学生差点把材料掉地上。
教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学生们低头盯着面前的药材,不敢再出声。斯内普知道他们私底下都在议论些什么——他的袖扣、新袍子,以及关于他和另一位教授之间的流言。
他眼看着一个拉文克劳女孩慌忙调节火焰,险些烧到自己的袖子,用力压下心中难以遏制的烦躁。他明白,这种嫉妒毫无道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根本不足以让他浪费情绪。
但只需要短短几年,她便会成长为哈利记忆里那个光彩夺目、充满活力的女巫……她会再次吸引哈利的目光吗?毕竟,在另一个世界,他们才是所有人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他自己呢?斯内普阴沉地想,十年后的自己只会更阴郁、更苍老,更像真正的老蝙蝠。时间对年轻人慷慨至极,却对他吝啬得近乎刻薄。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正钻进莫名其妙的牛角尖,居然在为十年后的事担忧,在和一个连基础魔药都还做不好的女孩较劲。他当然清楚自己反应过度,这种嫉妒近乎荒唐,却又无法克制。
因为他清晰地见过哈利记忆中的金妮:那种明媚的自信,落落大方地站在哈利身旁,又从容地放手。这样的善解人意,更衬得他自己阴暗卑劣。
也许真相就是如此简单残酷。就像今天早上,他在镜前第一次穿上那件新袍时,下意识就想脱下换回旧的那件。
他永远无法拥有那种阳光般的豁达,永远无法做到坦然地放手。如果哈利有一天想要离开他——做梦。那根本不可能。他会毫不犹豫地用尽一切手段,威胁、哄骗、甚至是某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魔药,把他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不论这些手段有多阴暗卑劣。
这就是他和那个女孩的区别。她懂得放手与成全,而他只懂得占有与束缚。她像阳光下盛放的花朵,而他则是暗处盘根错节的藤蔓,一旦缠绕上,就绝不会松手。
“教授?”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打断了他越来越阴暗的思绪。他转过身,看到卢娜·洛夫古德正用那双银灰色眼睛望着他。
“什么事,洛夫古德小姐?”他不耐烦地问。
“您周围有很多骚扰虻呢,”卢娜认真地望着他的头顶,声音飘忽得仿佛在梦游,“它们最喜欢围绕那些为爱情烦恼的人。”
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偷笑。
斯内普强忍着想要咆哮的冲动,“洛夫古德小姐,我强烈建议你把注意力从你那些虚构的生物身上挪开一点点——毕竟你坩埚里那锅东西的存在看起来更加可疑。”
“不过您的袖扣很漂亮,在闪着光呢。”卢娜仿佛没听到他的警告,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那是银月石做的吗?爸爸说过,银月石会给爱情带来好运。”
斯内普低头扫了一眼袖扣,不过是普通的银制饰品罢了,除了那是哈利挑选的之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专心你的药剂。”他语气冰冷地说,转身要走。
“但我是真的觉得它们很漂亮。”卢娜对他露出一个梦幻般的微笑,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坩埚前,继续搅拌她那锅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颜色的药水。
斯内普不再理会她,强迫自己继续巡视课堂。才走几步,他又被吸引到第二排坩埚前,金妮·韦斯莱的药剂颜色明显过深,显然搅拌过度。他的心情更糟了。
“韦斯莱小姐,”他冷冷开口,“如果你们讨论教授着装的兴趣能分一点给药剂,也许就不会制造出一锅沼泽淤泥了。”
红发女孩的脸瞬间涨红:“我、我们没有——”
“没有?”斯内普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么‘袖扣’和‘新袍子’是药剂新配方,还是格兰芬多特有的增效咒语?”
旁边的女孩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听起来像是“明明是真的很好看”。
斯内普正要发作,卢娜的声音又轻飘飘地传来:“教授。”
他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已经准备好至少十种让这个女孩彻底安静的方法。
“我搞错了,”卢娜用那副梦游般的语气说,“围绕您的是恋爱蜂,不是骚扰虻。只有找到真爱的人才会吸引它们,它们发出的嗡嗡声会让人感到幸福温暖。”
斯内普瞪着她,一时竟忘了反驳。这女孩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真爱?恋爱蜂?这些无稽之谈……
他看到金妮·韦斯莱对着那个女孩疯狂地使着眼色,竟提不起一丝斥责的**。也许只是因为这套荒唐的理论太过离谱,反而冲淡了他心中那些阴暗的想象。又或者,只是因为“真爱”这个词本身就带有某种力量,即使是从一个相信骚扰虻存在的女孩嘴里说出来。
“回去盯紧你的坩埚,洛夫古德小姐,”最后,他只是这样说。
“好的,教授。”卢娜轻快地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开始哼起了不知道哪里的曲调。
因为这段莫名的小插曲,斯内普发现自己竟然逐渐平静下来。剩下的课堂时间异常顺利,没有爆炸,也没有哪个蠢货把自己送进医疗翼,甚至还有几个学生制作出了勉强合格的药剂。虽然这只是最基础的治疗疖子药水,要是连这种程度都做不到,这些学生真该考虑转学去德姆斯特朗,听说那里对魔药学的要求低得令人发指。
只是当下课铃终于响起,学生们如获大赦般匆匆离开教室时,他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也许午餐会好一点,至少他还能见到哈利。
——————
午餐时哈利没有出现。
礼堂里稀稀落落坐了几个学生,大部分人都去了户外享受难得的好天气。
斯内普独自坐在教工席,面前摊开一份《预言家日报》。头版照旧是些无聊内容——某个魔法生物保护区开幕仪式,一群官员僵硬的笑容旁站着一只明显不愿配合的威尔士绿龙。他迅速翻过后面的版面:魔法部发布飞路网新条例;古灵阁宣称推出了无人可破的新型防盗咒;魁地奇联盟杯小组赛第一轮,查德理火炮队迎战霍利黑德哈比队……
还是没有一个字提到小汉格顿村。
两百多条性命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抹去了。福吉和他的魔法部选择了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毕竟傲罗们在现场查了整整一天,也未找到更多有效的黑魔法证据。于是他们干脆编出一个适合麻瓜的解释:复活节庆典上的野蘑菇汤被污染,导致全村人产生幻觉,在疯狂中自相残杀。
典型的鸵鸟政策。斯内普在心里冷笑。福吉那个蠢货,恐怕就算黑魔王站在他面前,他都能说服自己那是万圣节的装扮。但事实上,黑魔王不但掌握了一种全新的黑魔法,还成功地向整个巫师界展示了他能够随时轻易毁灭一个村庄,而魔法部对此束手无策。
斯内普回想起昨天无意中听到的对话,紧接着又回忆起里德尔府那天的场景。纳西莎施展钻心咒时脸上的狂热神色,那种毫不掩饰的极端仇恨绝非装出来的。以纳西莎的性格,她即使对卢修斯失望至极,也不至于表现得如此疯狂,更何况他们的感情基础并不差——至少在卢修斯失去理智前。
难道伏地魔对她做了什么?某种控制类的黑魔法?想到小汉格顿村那场可怕的屠戮,斯内普不由得抬手触了触左臂。黑魔标记潜伏在皮肤之下,静静蛰伏着,随时准备撕裂他的平静。
自从哈利暴露身份后,他成了唯一还能接近黑魔王的人。这本该让他感到压力,可奇怪的是,他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至少现在,他不再需要担心那个鲁莽的格兰芬多会在黑魔王的眼皮子底下陷入什么危险。
至于他自己,以前他从未在乎过自己的生死,只要能完成邓布利多的任务就够了。但现在……斯内普的视线移向了袖口,露出了那枚小小的银色袖扣。现在他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有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西弗勒斯!”
弗立维教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矮小的魔咒课教授正笑容满面地朝他走来。
“午安,菲利乌斯。”斯内普抬眼从报纸上方扫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阅读。
“你有没有看到——”
“校长办公室。”斯内普头也没抬地翻到下一页。
弗立维眨眨眼,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弄懵了:“什么?”
“哈利。”斯内普继续盯着报纸,语气冷淡,“他在校长办公室,可能要待上一阵子。如果你是来找他讨论决斗比赛的新规则,我会告诉他下午去找你。”
弗立维的嘴巴微微张开,用一种很是惊讶的眼神看着斯内普。过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哦,这样啊……好的、好的,我确实有些新想法想和他讨论,既然你会转告他,那就麻烦你了,西弗勒斯。”
他转身准备离开,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次回头:“你知道他什么时候——”
“不知道。”斯内普终于放下报纸,冷冷地看向弗立维,语气干脆得毫无商量余地。
弗立维露出一个更为心领神会的笑容,用一种让斯内普恨不得立刻给他施个闭嘴咒的愉快语调说道:“明白了,明白了。那么,祝你们……不,我是说祝你午餐愉快,西弗勒斯。”
说完,他哼着小曲离开了。斯内普沉默地盯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地重新低头盯着面前的报纸,视线却在字里行间打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哈利到现在还没有从校长办公室里出来,也许整件事比他们想的更为棘手。
格林德沃的话就像一道阴影,那些胡言乱语听起来简直像个疯子的呓语。但如果这背后真的存在什么真相,如果时间旅行真的在制造裂痕……
那又如何?难道要为了修补那些所谓的裂缝,让哈利和泰迪彻底消失?重新回到那个注定要发生的悲剧?
不。他宁愿看着整个世界毁灭。
一只银色的纸鹤突然出现在礼堂上空。它优雅地盘旋一圈,然后像礼花一样分裂成十几只小纸鹤,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斯内普伸手接住飞向自己的那一只,纸鹤在他手心展开,露出邓布利多熟悉的花体字:
“请所有教职员工于今日下午四时至教工休息室参加紧急会议。
——阿不思·邓布利多”
教工席上开始传出议论声,斯普劳特教授探过头来:“出什么事了吗?阿不思很少这样临时召集我们。”
斯内普沉默地折起纸条,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到哈利空着的座位上,知道平静的一天结束了。
高内耗的人写高内耗的人结果就是内耗double[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小剧场:
哈利:感觉今天一天挺顺畅,早上还运动了下,除了中间和老邓聊了点正式话题有点沉重,其他都开心
斯内普:内耗、开心、内耗、内耗、开心、开心、内耗、内耗、内耗……
哈利:?????
纯表情版小剧场:
哈利:[亲亲],[坏笑],[托腮],[狗头叼玫瑰]
斯内普;[柠檬],[坏笑],[柠檬],[柠檬],[墨镜],[墨镜],[柠檬],[柠檬],[化了],[白眼]
哈利:[问号][问号][问号][问号][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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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无可救药的魔药教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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