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
镜子里忽然挤满了人，可哈莉回头一看，她身后空空如也。
这些人她一个也没见过。
其实她知道他们是谁，她当然知道，她只是情不自禁地开口，试图得到一个肯定她期待的答复。
哈莉的声音很小，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清，像是害怕把镜子里的人都吓跑一样。
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仔细凝视着他们——一个女人双手扶着她的肩，紧挨着站在她身后，她相当美丽，有一头秀美的红发和绿色的杏眼——像祖母绿宝石一样动人的绿眼睛，几乎和哈莉一模一样；在她身侧，一个瘦高的男人微笑着看着哈莉，他戴着一副黑框圆眼镜，头发不羁地竖在脑袋上，像一把长而凌乱的扫帚。
妈妈，爸爸……
哈莉的手已经碰到了镜面，镜面冰冰凉凉，不像想象中家的温度那样暖和，也没有忽然冒出漩涡，把哈莉吸进那个世界，它摸起来就是一块儿普通的镜子。
哈莉的目光又转向镜子里的其他人——
他们几乎都长着她那样蓬乱的头发，有好几个跟她一样戴着眼镜，一个头发紧紧挽在脑后的高个子女巫甚至跟她长着一样的有些尖锐的耳骨，再往边儿一点，有个矮小的老头跟她有一样凹凸不平的膝盖。
哈莉没法从这面镜子中移开眼。
她没法不看她的家人。
大概是哈莉这样呆站着的时间太长了，她的两个朋友不由得注意到她这样反常的行为。
“怎么了，哈莉？”她们担忧地看着她。
“我在镜子里看见了……”哈莉感觉自己的喉咙都有些发紧：“我的家人，我想。”
赫敏和维罗尼卡对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真的吗？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你的家人呢！”
罗妮率先走上前去，站在哈莉身边：“可是，哈莉——”
她奇怪地看着她：“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不。”
哈莉忽然急促地走近镜子，她的鼻子几乎要贴到镜面上，镜子里现在只有她和罗妮两个人——它现在好像就是一块儿普通的镜子。
“不见了……他们刚刚还在这儿！”
她失魂落魄地望向罗妮：“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罗妮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赫敏起身，站到她们两个之间：“等等，等等——”
她审视着这面镜子，镜框顶上有一串铭文——‘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她小声念了一遍，费解地皱起了眉。
罗妮有点儿生哈莉的气了，她不高兴地抱着手臂坐到墙边，赫敏绕到镜子后面去，仔细地观察它。
哈莉依然固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面对镜子——
“又出现了！”
赫敏忙跑到她跟前，站在哈莉侧后方一点。
“哈莉，里面什么也没有，我只能看见你自己。”她疑惑地说。
“不，他们就在这儿！”
哈莉不明白，为什么罗妮和赫敏都要说没有，她的家人明明都在镜子里，他们正在这儿微笑地看着她呢！
“你看啊！”哈莉大声说，手指着镜子。
赫敏只是摇了摇头。
哈莉把赫敏拉到镜子正对面，发现镜子里那些人又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她不解地自问出声，失落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
赫敏突然开口，她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镜子。
“你看到他们了？”哈莉期望地问。
“不，哈莉……”
赫敏急促地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
“是我！”
“我看到我成为了年级第一，所有人都围着我！”
罗妮：“哈？”
她走过去，赫敏给她让了让地方，现在，是维罗尼卡·韦斯莱站在这面镜子正前方。
“梅林啊……”她惊呼出声：“我拿下了魁地奇杯……我还是队长，等等，我戴的那是……我是级长！”
“这是我的未来吗？”
罗妮咧开了嘴，笑着说：“这面镜子里就是我们的未来——我当上了级长，拿下了魁地奇比赛；赫敏是年级第一！”
“那我呢？”哈莉开口，“我的家人，他们都会回到我身边是吗？”
罗妮一下子冷静下来。
“不，这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再强大的魔法，也没办法让人死而复生，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复活石？”
她板着脸对哈莉说：“这面镜子不太正常，哈莉。”
“复活石？”哈莉抓住这个陌生的名词。
“那只是一个传说！”罗妮严肃地看着她：“别想了，这是不可能的。”
“哈莉——”
赫敏从她们身后钻出来，正对着镜子，指着镜框上那段不明含义的铭文，从右往左开始读——
‘I show not your face but your heart's desire.’（我展示的不是你的面目而是你内心的渴望）
就像猛然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哈莉一下子愣在原地。
“我的渴望……”她怔怔开口，“不是现实，不是未来……就只是我的渴望吗？”
罗妮心疼地抱住了哈莉，她现在一点儿也不生她的气了。她把哈莉的头扣在自己肩膀上，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就像自己难过时妈妈对她那样。
赫敏也加入了这场漫长的拥抱。
她们三个谁也没有说话，在这个小房间里站了很久，房间里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哈莉没有哭，她只是有点难过。
“好了。”
过了一会儿，哈莉从罗妮怀里抬起头，淡淡地说：“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邓布利多校长还没有回到学校。
一切好像都像往常一样，哈莉面色轻松地吃饭、上课、赶作业，兴高采烈地继续魁地奇日常训练，带着一身汗回来，在宿舍清清爽爽地洗了个澡，跟罗妮下巫师棋被连虐三盘，然后在十二点以前准时准点爬上床睡觉。
睡前，罗妮认真地对她说：“哈莉，不要再去看那面镜子了，它所呈现出的东西都不是真实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不要沉迷于此。”
哈莉没有反驳，她们就都当她听进去了。
谁也不会想到，她会一个人，偷偷溜出来。
此时此刻，哈莉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外面套了一件披风，站在这面能够照出自己内心渴望的镜子前。
“妈妈。”
哈莉把脸贴到镜子上，嚅嗫着说——
“妈妈。”
镜子里的妈妈没有说话，哈莉慢慢坐到地上，她抱着自己，挨近冰冷的镜面。爸爸妈妈在镜子的那一边也坐下来，他们的头靠在一起。
“爸爸。”
哈莉抚摸着他的轮廓，可是爸爸也不会说话，他和妈妈一样，只是慈爱地看着哈莉。
哈莉想象自己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朝爸爸妈妈笑，躲在他们的怀里。
她像一个真正的婴儿那样蜷缩起来。
接着好几天，哈莉都在凌晨出门，一个人在那间放着魔镜的废弃教室里待到天快亮，她用好几个晚上的时间跟爸爸妈妈讲了自己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跟他们分享自己在霍格沃茨交到的新朋友，告诉他们，自己已经长成了一个快乐的大孩子。
她在镜子面前笑着告诉他们——
“六岁的时候，费格太太给我过过生日，她当时给我做了一个很漂亮的大蛋糕，那是我第一次过生日，记忆中的——也许你们也给我过过，当然了，你们当然这样做过，我相信那是很棒的生日——费格太太还让我许愿，我好用心地许下了三个愿望——”
“我想要一个朋友，我想要飞上天，我想要——”
“见到你们。”
镜子里的妈妈依然对她笑着，爸爸搂着妈妈，耐心地听她说话。
“其实当时我没想过自己自己真能飞起来，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世界上有魔法呢！我只是看电视上都那么演的。”她笑了笑，接着说：“但这一切都实现了！多棒啊。我还有罗妮和赫敏这两个好朋友，你们一定会喜欢她们的。”
“不过，说真的……”
哈莉还是没忍住，镜子里的小女孩开始掉眼泪。
“我真的很高兴，能见到你们。”
在哈莉夜夜与魔镜作伴的第四天，邓布利多回到了霍格沃茨。
“你又回来了，哈莉。”
邓布利多教授的叹气声在她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进来的，哈莉一心来看镜子里的爸爸妈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看来你像以前的几百个人一样，发现了厄里斯魔镜的秘密。”
“厄里斯魔镜……”哈莉小声重复了一遍。
“教授，”她抬头看着邓布利多：“它能照出我们内心的渴望，那真的没有什么方法把这份渴望变成现实吗？”
哈莉指着镜子：“他们看起来那么真实。”
邓布利多无奈地看着她：“哈莉，我们内心的渴望也许会有成真的那一天。但死去的人无法回来，这是魔法也不能改变的铁律。”
“可是，你的父母很爱你，当你面对镜子的时候，哪怕只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它都能映出你的脸——当你面对镜子，你会发现自己的眼睛长得像妈妈，头发像爸爸……你身上有他们留下的痕迹，你是他们留给世间的爱的礼物。”
哈莉没有说话，她依然看着镜子。
邓布利多接着说：“厄里斯魔镜既不告诉我们真相，又不增长我们的知识。人们在它的面前变得很脆弱，沉迷于他们所见到的，甚至变疯了，但不知他们所看见的是真还是假。”
“我分得清现实与虚假。”哈莉固执地说。
“我只是很想念他们。”
邓布利多半张脸隐藏在胡子里：“今天以后，我会把镜子移到其它地方去。不要试图寻找它，只想活在梦里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詹姆斯和莉莉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
他把手放在哈莉头上，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夜里这么冷，回去睡吧，哈莉。”
哈莉不舍地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踏出门前，她好奇地转向邓布利多：“先生——邓布利多教授，您从这面镜子里看到了什么呢？”
“我看见自己拿着一双很厚的羊毛袜。”他笑着说，“谁不想要暖和厚实的羊毛袜呢？人们总是送书给我。”
哈莉沉思了一会儿，拉开门：“今年圣诞节，我会给您送一双羊毛袜。”
她走了出去。
镜子里的妈妈没有说话，哈莉看着爸爸，爸爸也不会说话……写这个真的感觉心里酸酸的。
那几个晚上，哈莉坐在镜子前，头和镜子里的爸爸妈妈靠在一起，跟他们说话，就好像自己也做了一回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如果妈妈还活着，她会陪哈莉长大，给哈莉梳理乱糟糟的头发，吐槽她和她爸爸一样，刚睡醒都像颗被烫坏的海胆，甜甜蜜蜜地给她一个早安吻，送她去朋友家过夜，叮嘱她不要闹得太晚。
如果爸爸还活着，他会瞒着莉莉，偷偷带小小的哈莉尝苦苦的酒，教哈莉怎么在飞天扫帚上倒挂，把她举在头顶去看魁地奇世界杯，把她抛得高高的再接住，皱着眉假装生气，告诉她不要跟外边的混小子谈恋爱。
如果爸爸妈妈还活着，哈莉也跟其他孩子一样，跟朋友吐槽妈妈太唠叨，爸爸太不靠谱，在爸爸妈妈秀恩爱时发装模作样地起哄，偶尔发个脾气，离家出走，去小天狼星那儿过夜而且坚决禁止他通风报信。
如果爸爸妈妈还活着……
哈莉·莉莉·波特就是世界上最普通的快乐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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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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