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巫师踏进小汉格顿的时候，立刻就发现了花架下的巫师，魔法使紫藤花与常青藤氤氲而繁茂，烟紫与墨绿与金色相得益彰，共同作用，构成了他生命的奇异的五彩斑斓。
他感到欣悦。
这是他一直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情绪。
“我以为你会走远点。”他站在不远处说话，并不上前去。
“我能去哪呢？我走得够远了。”阿布拉克萨斯看着他，那目光里有一丝活生生的情绪，他希望是怨怼，因为花架下的巫师气息鬼魅，金色是稀释暗淡，缺少灵魂的，但他还是他，即便这点黑巫师未必确信，然而由于保持某种目的他只有确信的选择。
他们无言地僵持了一会，对抗着命运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沟壑和芥蒂，最终还是黑发的斯莱特林缴械投降。
他走过去，近乎亲昵地，靠近巫师，使用匪夷所思的语调——可以说是温柔，“你永远拥有我的真实，Please, come back…with me.”
巫师玻璃似的脸上酝酿出极大的愤怒，“你的真实？”他推开了他，“你的真实是匍匐在黑森林里的蛇脸怪物！”
黑巫师没有生气，他伸出手，抚摸、触碰金发阿布拉克的精妙绝伦的如星辰，如月华，如骄阳，如暴雨的容颜。
“而你的真实，是石头墓室里的一堆白骨吗？”然后他钳制住，手指用力收缩，攥出无血色的印记，“别试图欺骗我，我知道的比你们都多！”
阿布拉克萨斯把他的手打开，动作粗鲁，也不珍视，让黑巫师的指甲划伤了他的脸，一条血痕尤为明显。
“你们？谁？卢克吗？确实，你应该对卢克和他的孩子好点。”
随着他的离开，魔法维系的繁华的盛景也枯萎消弭。
黑巫师无声无言，依旧温和静默的面容上唯有渊潭似的眼睛有波澜，仅仅是抬眸上下一瞬，整座冈特祖宅便重新焕发了生命的活力，玫瑰丛芊眠蔓延，藤上的叶子绿得如梦里的阴翳，矮墙下的碎砖烂瓦纷纷归位。
然而，当紧随其后的第一朵雪花，打着旋儿，开始落在这个拥有黑暗之心的巫师发梢上，那些被魔法牵引维护的植物，就会因为空气里的水凝成的冰雪，洒落着，枯萎腐烂，直至成淤泥。
——
“鸟飞向世界……”，赫敏举着她的魔杖，尽量小范围的使用光亮咒语，在确保她能看清内容的同时，也让房间处在一个足够黑暗的地步。
替她观望情况的斯莱特林，不论他是不是更熟悉这个地方，他只是靠在书桌上，没有丝毫不经别人同意进来找东西的紧迫感。
“错了，是‘鸟奋争出壳。蛋就是世界。谁若要诞生，就必须毁掉世界。鸟飞向神，神的名字……’”①他说了一半停住了，“你看到就可以了，最好别读出来，那会增加你的不幸。”
德拉科·马尔福，或许是，赫敏立即用光照着，看见那句话正确的表达，看得不清楚，模模糊糊。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我听过这个名字，你告诉我的，”她纠正过来，“德拉科·马尔福告诉我的，你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女巫，不要装模作样的试探我，我是谁不重要，我能达成你们的目的比较重要。”
赫敏下意识想要反驳，然后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她只能继续翻看那本书，厚重古朴，云里雾里的咒语，只是本魔法典籍罢了。
他走过去，接过那本《玫瑰与时间魔法书》，翻到那一页，看见附注的图是一个仿佛任何人都曾见过的金发天使，金光双翼，圣圈，白袍。
特别之处在于那句话用优美的笔迹记录着，誊抄的痕迹中唯有写名字的地方怪异无比，暗褐污渍，歪扭潦草，似乎费劲力气才将此镌刻。
天使并没有面容，空气构成他虚浮的躯体，仅用白袍遮盖，笼罩着的金色，更像是氛围的一团光源，被几处滴撒的暗锈色洇痕覆盖掩映住了的还在流转着的魔法气息。
“看看这本书，也许你能找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德拉科·马尔福，匪夷所思的，未知身份的神秘人说。
“我应该怎么做？你隐瞒我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不说话。
赫敏再次拿起书，捏着封面，“我感到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却又不是我想找的。跟我见过的没一点相同，这是什么？”
身后的人寂寂无声，她再回头时，房间里早已没有了他。
赫敏仍旧心有余悸，她没能听到任何的咒语，没能感受到任何的魔法气息，这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梅林的胡子！
“鸟奋争世界……“她又记错了，是什么来着？
这对于她来说，一个霍格沃兹的高材生，无疑有点挫败，多少枯燥的咒语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一段有点哲学的话，她却怎么也记不住。
赫敏想了想，将那一页从书上撕下来，她的礼服裙没有口袋，只好卷起来，握在手里。
——
霍格沃兹，不知道何处的休息室，金发的少年巫师，揉着眼睛清醒过来，他好似睡了一觉，然而梦中一片空白，犹如一段自我被剥夺后的虚无。
这个地方和斯莱特林所有的休息室没有任何区别，却有一种历经时间的古朴岁月感，没有灰尘和蛛网，大概只是一段他心灵上的感觉。
他到底在哪？
随机意识到…舞会！
此刻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他知道，他绝对睡了很长的时间，长到让他足以错过舞会！
谈不上是不是遗憾，他只觉得阴谋又逐步在他身边上演，这次还是他助纣为虐。
梅林的秃眉毛，可除了他爸爸，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将他困在霍格沃兹里！
即便不那么愤怒，此刻奔走着气息不顺，血液在血管里翻滚的感觉也让他意识到他在生气！
一路上，幸好没听见Malfoy庄园里发生大规模谋杀事件，让他稍微放心。
是黑暗公爵还有一些理智，还是他爸爸没有被“邪恶”侵蚀？他必须弄清楚这点区别！
——
庄园内，舞会过后的气氛宛如坟场一样，灯饰靡靡，半昏半暗。
德拉科亲手写过名字的宾客们已经离去，即便某种程度上来说，舞会也算是足够成功，然而黑魔王的短暂现身让紧接下去的舞会变得沉默，宾客们只能小心翼翼，让自己完美应对。
等到黑魔王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去，舞会也就结束了，没有人能够在这个情境下还有心情跳舞。
上楼的他和刚巧下楼的女巫对视，匆匆忙忙的格林芬多挽起来的头发有一丝散乱，而他，灰蓝的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惊艳与惊讶的情绪无疑是证明了他的身份。
“你？”
德拉科点点头，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扯着女巫的的手臂往楼上跑去。
“我有事情说。”
赫敏只好任由他，跟着跑上去。
在他的房间内，“听我说，这个事情太诡异了，不知道怎么解释，你们赶紧逃，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安全我再通知你们！”
少年焦躁不安，内心深处传来的是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新恐惧，比之堕落黑暗更难以言喻。
而女巫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什么？出什事情了？”
赫敏·格兰杰想起什么，将卷起的纸筒递给他，“你先看看这个，我再跟你说。你先冷静一下，事情还没有失去控制，Voldemort是出现了，他没杀任何人，你冷静些，德拉科。”
少年接过纸卷，看见上面的话，不受控制的泪直接从眼眶滑落，不停地落，令他自己都觉察不妥，直到抬起眼眸，某种感觉让他看向女巫，痛苦与决绝笼罩了他整个人，“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知道我们所有人的结局，他什么都知道！”
他的眼睛半睁半眯着，猛然闭上了，摇晃，身体突然失力，赫敏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胳膊，没有拽动，两个人一起摔倒。
女巫更没有大力气将人托起来，只能让德拉科在地毯上躺得舒服一些。
“怎么回事？德拉科？马尔福？”
她坐在他的身边，查探一番情况后，喊叫声被忽略在寂静的房间内。
也许，只是怒极的昏厥。
赫敏暂且放下心，拿起那张纸，再次看了看，从头到尾，依次阅读，没有遗漏任何信息和文字，幸运得是这次她记住了那句话的结尾，“……神的名字叫，阿布拉克萨斯。”
只过了一会儿，金发的少年睁开眼睛，看见女巫担忧的眼睛，未动，瘫倒得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有种自暴自弃的颓靡，肢体融化在地板上，说出来的话又令赫敏更加难受。
“Voldemort, he is my dad's father.”
……
“黑魔王是我的祖父。”
听见这句话，女巫坚强地忍住了惊悚尖叫的恐惧感，忍住探究质疑事件的好奇心，忍住……对少年的那种过界的关怀。
不久之前，铂金少年还在积极地对抗邪恶，充满信心和信念，如今他仅仅是看到一个相同的名字，就如此萎靡不振。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赫敏的心脏怦怦直跳，随即大脑与心脏感受到的感觉，也令她几近崩溃昏厥。
这名字带来的冷酷与默然让人胆颤心惊，意识到魔法世界发生的战争不过是可笑而无用的，他们失去亲人，失去朋友，最终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游戏。
尤其是，游戏的主角不是正义善良的一方，嗜杀成性的魔鬼主导这一切。
这是一场，放任自如的，走向被牢牢掌控在黑暗公爵手里的游戏，死去的人，活着的人，都是黑魔王达到目的工具。
除了那个目的，黑魔王还能有什么目的？
“这不重要！德拉科，你必须打起精神！有一个神秘人，他帮我好几次了，格林芬多的宝剑就是他给哈利的。舞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用，不要顽抗了，你以为这么多次他没发现我吗？就是因为阿布拉克萨斯，他纵容我的背叛，他称这个，是他仁慈的体现，是他对他的后嗣的宽宥！”
赫敏不知道该怎么说，智慧让她抓住一丝胜利的迹象，只要加以利用……但是看见少年的痛苦，她停止了。
——
在庄园的壁炉侧，在玻璃窗之下，折射的光令他虚幻模糊，甚至连面容也看不清，和巫师不同的繁复绮丽不同，他简单至极。
没有任何魔法造就的痕迹，他的躯体，连同灵魂，却好似冒着寒气的冰块，弥散着介乎生人与亡者之间的蕴意。
巫师，转动身体，无情无绪的眼眸冻结成冰，看着他们，却勾起一抹癫狂的冷笑，“杀了我，这会让你们赢。”
德拉科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句玩笑话。然而巫师的平静让两个人的惊讶显得有些夸张。
“你就是那个神秘人？”
少年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女巫精神上的强韧力量让他找出一丝理智。
不论如何，从楼上下来的他依旧坚定保护家族与父亲的信念。
突兀出现的巫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尖跳跃着微弱的光芒，那光比钻石更冷冽奇异，“他的魂器都太孱弱，不如我。”
德拉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全身，目光紧紧锁定在神秘莫测的巫师身上，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他砰砰直跳的心脏里。
然而模糊荒远的面容中，传出来的光璀璨如星海，他向前走了两步，在楼梯口停住了，身体一动不动，脚底生根，唯有回忆的魔法溢满大厅，甚至，庄园，或是世界。
“你是…你也是魂器？”
女巫一直悄声无息，随着话语落下，在他们周围，突然涌起一股强大的魔力波动，空气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凝固抽走，冰冷刺骨的光源正在向他们逼近，吞噬。
巫师没有答话，看见这一切，始终冷酷安静，令两个小孩在魔法中受尽苦楚这件事，似乎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
女巫藏在头发的魔杖被抽掉，恢复成本来的样子，被绾住的头发散乱了下来。
魔杖艰难地举起，然而那力量太过强烈震撼，让她摇摇欲坠，手中的魔杖被卷集着，虚托在空气中，咔嚓一声，碎裂成两截。
赫敏顾不得惋惜，不仅为自己的轻狂感到悔恨无比，她没能察觉到欺骗之处。
一个普通七年级学生的水平会将他们两个，围困在谁也脱离不开的魔法漩涡里吗？
魔法狂如飓风，将目光所及之处，完全都卷入其中，仿佛是突如其来的命运转折点一样。
然而，在氤氲的烟波之下，在力量的围困之中，空气尚且平静，魔法稍显逊色，惊悸彼此的命运如此戏剧，犹如风眼，存在于两个巫师的内心。
格兰芬多澄净的眼眸中，忽视不了的情感被一览无余，“我们也许能逃离，也许不能，但是我们都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去逃！Draco Malfoy，你不要放弃！”
他前所未有的感到矛盾，他认为这是他的死亡契机，并且想要打破命运的预言，然而，真实的情况就是他毫无价值的死亡。
他不希望将赫敏拖进他的命运中。他本以为，他的死亡是最能体现一个斯莱特林的死亡——被命运戏耍到不能承受之时，以自身为代价，换取他的尊严。
“一个斯莱特林巫师让我对他们改观了，巫师只是巫师，什么特质也没法把人全部都分类。”魔法的力量过于震撼，让人忽略了生与死的界限，“德拉科…要逃……”风暴将赫敏卷起来，少年猛地抓住她的手，紧紧拽住。
“我们没什么区别。”德拉科说，也让后面的话消失在彼此支撑的拥抱里，这让他们在魔法的波及中，好受了些。
突然出现的声音嘶哑到几乎不像是人的声音。
巫师显现出来真容，由于灵魂过于抽象，他的脸部表情呈现出被认为是恶狠狠的笑：
“那个真相，不允许被探听！”
——
连起来了，再来一章过渡，就可以和文青那篇连起来了。
①赫尔曼·黑塞. 德米安[M].天津人民出版社: 202005. 158.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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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壁垒分明的界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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