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目前我还没有具体的想法。”雷古勒斯的目光坦诚地落在艾薇拉脸上。
灰蓝色的眸子显得格外专注,“克莱斯特小姐觉得呢?”
他承认了自己的思路暂时受阻,但语气里没有丝毫退缩或沮丧,反而带着一种纯粹的探究欲。
这是解决问题应有的态度。
“布莱克先生,我赞同从原料的角度思考的想法,不过……”艾薇拉沉思了一瞬:“或许你可以把思路再打开一些,你本身的想法过于……线性了。”
雷古勒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里隐含的锋芒。
“线性?”他微微挑眉,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几分,手肘也撑在了圆桌上,形成了一个更靠近、更专注的姿势,“请指教。”
他语气平静,但眼底燃起了强烈的求知欲和一丝被挑战时隐现的斗志。
艾薇拉她放下茶杯:“传统的巫师魔药学,”她的语调不急不缓,“无论是搅拌手法、原料添加顺序,还是稳定剂的运用,其核心思路是什么?”
她抛出一个问题,并不期待雷古勒斯回答,“是‘控制’。控制魔力的流动,控制反应的进程,控制最终的效果。就像试图用堤坝去束缚一条汹涌的河流,或者用固定的模具去浇筑熔化的金属。”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雷古勒斯那张写满了思索的英俊脸庞,继续道:“这种思维定式,让你们在面对像‘欢欣’这种本质上无序、跃动、充满生命力的情绪能量时,天然地感到棘手。因为你们总想用‘凝固’或者‘压制’来强行规范它。结果呢?要么药效被削弱得像温吞水,要么就像现在这样,魔力流在瓶颈处积蓄、爆发,然后失控,引发副作用。”
雷古勒斯听着,眉头越蹙越紧。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一直以来接受的魔药教育中某些被奉为圭臬的底层逻辑。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批判直指核心。
他习惯性地思考着解决方案:“所以,你的意思是,需要一种全新的、非压制性的引导方式?”
“引导?”艾薇拉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带着点嘲弄的意味,“布莱克,你还是没跳出那个框框。”
她微微摇头。
“炼金术,尤其是在克莱斯特家族的理解里,”她的声音压低了些,“从不依赖于‘引导’——那依然是自上而下的操控思维。我们更倾向于‘融合’。”
“融合?”
“没错。”艾薇拉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嘴角那点讽刺的弧度软化了些,带上了一丝纯粹分享知识的兴致。
“欢欣草蕴含的魔力特质是‘激发’与‘扩散’,它本身就拥有特定的、强烈的振动频率。问题不在于强行改变这股能量流的形态,而在于寻找一种媒介——一种能完美‘感知’并‘响应’欢欣草魔力核心频率的媒介。”
她的比喻生动而奇特,雷古勒斯的思维被她描述的画面迅速牵引过去,他脑中飞速闪过各种已知的魔药材料特性。
艾薇拉徐徐向雷古勒斯普及炼金术的知识。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雷古勒斯心中激起巨大的涟漪。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炼金术并非只是制作魔法物品的技艺,它是一门关于能量本质、关于世界构成规律的、与魔药学并行却又截然不同的深邃学问。
“这……”雷古勒斯感到喉头有些发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抓住那些纷乱的灵感闪光,“……这思路确实颠覆了我的认知。克莱斯特小姐,这种思路下,你是否有具体的方向?”
艾薇拉似乎被他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取悦了。
“布莱克先生,方向对了,总能找到替代方案,或者合成路径。关键在于思维的转变。这是炼金术送给魔药学的礼物。”
她放下茶杯,杯底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雷古勒斯带来的那张写满他最初构想的羊皮纸卷,“讨论理论固然令人兴奋,但实践才是检验一切的真理。你之前的分析,我很认同。”她的语气里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纯粹的赞赏。
她站起身的动作流畅而优雅,那身剪裁合体的校袍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挺拔的身形。
“与其在这里空谈,”她微微扬起下巴,看向雷古勒斯,狭长的眼眸在休息室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所当然的强势,“不如现在就去图书馆找找灵感?”
她的提议充满行动力,雷古勒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站了起来。
“现在?”雷古勒斯确认道。
“为什么不呢?”艾薇拉挑眉反问,语气理所当然。
走出斯莱特林的地窖,走廊里的阳光斜斜切进来。
雷古勒斯走在前面半步,黑色长袍的衣摆随着步伐轻扫地面。
艾薇拉跟在后面,漫不经心地走着,丝绸衬衫的领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颈间细小的银链。
“布莱克家的人走路都这么死板吗?”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像只上了发条的铁皮鹅。”
雷古勒斯刚要回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脚步声。
三个一年级新生举着蟾蜍笼子疯跑过来,其中一个没看路,直直朝着艾薇拉撞过去。
几乎是凭着本能,雷古勒斯伸手往后一捞,精准地扣住了艾薇拉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隔着衣服也能摸到清晰的骨节。
惯性带着她往前踉跄了半步,恰好撞在他胳膊上。
清冽的雪松味扑面而来,艾薇拉抬眼时,正对上雷古勒斯收紧的下颌线。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平时总是抿着的嘴唇此刻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
“砰” 的一声,新生的蟾蜍笼子掉在地上,墨绿色的蟾蜍蹦了出来,在石砖上跳得欢快。
“对、对不起学长!” 新生们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去抓蟾蜍。
雷古勒斯放开拉着艾薇拉的手。
艾薇拉站稳身子,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她低头瞥了眼满地乱蹦的蟾蜍,又抬眼看向雷古勒斯,眼睛里没什么波澜,仿佛刚才被拉住的不是她。
“反应比我想的快。” 她慢悠悠地收回手。
“走路该看路。” 雷古勒斯耳尖微红和,移开视线。
“看路哪有看布莱克少爷脸红有趣。” 艾薇拉忽然凑近半步,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雷古勒斯的喉结滚了滚,没接话。
阳光落在她的指尖上,那截皓白的手腕晃得人眼花,像他母亲收藏的那支白玉手镯,好看得让人不敢碰。
“怎么不说话?” 艾薇拉挑眉,转身往图书馆走,丝绸裙摆扫过他的鞋尖。
雷古勒斯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充满光泽的长发在肩头跳跃,忽然发现自己的步伐乱了。
走到图书馆门口时,艾薇拉忽然侧过脸,阳光刚好落在她唇角:“下次想拉我,不妨直说。” 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散在空气里,“总比用这么粗鲁的方式强。”
说完,她没等雷古勒斯反应,已经推门走了进去。丝绸衬衫的下摆在门后晃了晃,像只振翅飞走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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