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海泽尔重新坐回那块石头上,仿佛几分钟前的自己还留在这里,蜷缩起来,双臂抱住膝盖。不同的是,这次她的身边还坐了别人。
西里斯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近乎鲁莽,完全不记得自己家教中的“绅士风度”。在礼堂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没想到会在这儿再次遇到她。
“现在好啦,”他的语气听不出来是认真还是嘲讽,或者兼而有之,“请吧,贝尔小姐,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泽尔很难说出口,她对别人的依赖比陨石消灭恐龙还难得。
“没什么,”她嘴硬,“我就是想到,龙被那些陨石砸死,真是太痛苦了。”
詹姆斯乱糟糟的头发在这个时候一点也不明显了,夜风一吹,反而显得很是潇洒,连带着他本人都认真了几分:“别这样,龙还活着呢。我们都知道,你肯定有心事。”
什么,海泽尔在心里重重叹气,巫师界还有龙,巫师界还有龙!她连借口都没找对!随口瞎扯的事情居然在魔法世界这么荒谬——
她的眼泪又摇摇欲坠。海泽尔看起来和自己的衣袍有了深仇大恨,揪着不放,明天肯定要皱皱巴巴了。别这样对我,她在心里喊,我只是需要自己稍微冷静一下。
莱姆斯默默地听他们说完,都没得到海泽尔的回答。他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而是站在了海泽尔的身前,能把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月光下,她那躲避的眼神和皱在一团的小雀斑如此明显,都在光明正大地宣布,这个女孩的心情不怎么好。
他知道,肯定是那个斯莱特林的问题。
“沙菲克说了什么,海泽尔?”他轻声问。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为她遮掩、逃避问题,而是在两位小炮仗一样的朋友面前点出了真相的另一位主人公。
这是为了她好,莱姆斯心想,和我们在一块儿总比被那个人欺负强。
——要是我真的能......他没有接着想下去,就算没有他也可以,毕竟詹姆斯和西里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们会帮助海泽尔的。
听到莱姆斯的问句,西里斯差不多瞬间就明白了,那个斯莱特林欺负她了。那个仗着自己是纯血巫师、就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家伙,绝对用轻蔑的眼神和语气去侮辱了她。
他简直怒不可遏,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风从湖面卷起,水光一层一层涌到岸边,拍在几块湿漉漉的石头上。
没人说话。西里斯终于松开手,侧过头看着海泽尔。那双灰眼睛在月光下像被冰水浸过——冷、亮、几乎透明。
“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轻声说,“我只是——”
“别再说‘没什么’了!”
他的声音忽然拔高,湖面被惊起一圈圈涟漪。
“你以为我没见过他们那副样子吗?讥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那就是他们。那就是那些蛇的嘴脸!”
詹姆斯都被他吓了一跳,本来,他也是打算奋力谴责那群阴暗的家伙,然后替海泽尔报仇,比如在他们的休息室扔点臭东西什么的......但是他没想到西里斯会生那么大的气,好像被欺负的是他一样。
詹姆斯的眼神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疑似让失去理智的西里斯冷静一点:“好了,兄弟,你不是说不能对女士太粗鲁——见鬼,现在居然是我在劝你。”
“你生什么气?”海泽尔被吓了一跳,她第一次见西里斯如此愤怒。她很少,不,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吼过,“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担心,但是——他只是笑了一下。”
“只是笑了一下?”西里斯几乎是咬着牙反问,“就是那个笑!不可理喻......和我家里人一样!”
他的胸膛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良久,他哑着声音对呆滞的海泽尔说:“你不明白,他们就是那么一种人。”
他的脑袋也要被吹得不明不白了。詹姆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不是在害怕,”海泽尔的声音慢慢响起。“我只是,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
“我不明白,”她迷茫地在夜色中提出一个再简单、再容易不过的问题,“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詹姆斯吹了声口哨,很不合时宜地,“因为他们就是混蛋,这是斯莱特林的传统。”
这就是答案吗?
“我们只能暂时这么认为,”莱姆斯轻声说,“就当是为了你的安全。”
“他们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是不是?”
海泽尔忽然问:
“泥巴种是什么意思?”
她说完的一瞬间,就看到三个人脸上浮现错愕、震惊还有......无法忽视的愤怒。
这不是个好词,海泽尔明白了。几片草叶贴在她的靴子上,应该是刚才想要跑开的时候粘上的,她没有拍掉。
谁都没先开口。
莱姆斯低着头,似乎是想找点合适的措辞来解释这个对于海泽尔来说陌生的词汇,但是他没办法。他读了很多书,但是没办法,他无法对女孩解释这是多么恶毒的一个称呼。
“谁?”西里斯的呼吸越来越重,那双铅灰色的眼睛被怒火灼烧得透亮,“谁说的。”
詹姆斯挠了挠头发,他看起来非常——非常纠结,是他回答了海泽尔的问题:“他们把......麻瓜出身的人,叫、叫作,哦,我没办法允许自己说出来。这是一个很侮辱人的词语,海泽尔。”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他只能这么安慰。
“谁说的,告诉我。”西里斯不依不饶,他几乎要贴近海泽尔的脸。詹姆斯想拦住他,却被他狠狠甩开了手。
海泽尔沉默了一瞬间,说出的话被风吹散:“艾德里安。他没说,只是听着别人这么叫我。”
那双蓝色的眼睛盛满了难过——没有愤恨和憎恶,“他没有拦着他们。”
“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又是一段没有人说话的安静。
女孩的眼泪已经消散在这个夜晚,她的迷茫与伤心却无法随之而去。詹姆斯攥紧了拳头:“要是你想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去打他一顿——”
莱姆斯摇摇头:“詹姆斯。”
“没有用,”西里斯冷冷地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恨意,“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才不在意其他巫师的看法。只要不是纯血,在他们眼里就和虫子一样!‘血统’和‘纯净’跟咒语一样,好像多念几遍就能让布莱克永远繁盛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发泄,“我受够了。”
海泽尔安静地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骤然爆发的男孩只是受不了了。他的愤恨不仅仅是为了海泽尔,还有他自己,他过去种种痛苦一同倾泻了出来。
“但是我不想用他们那种方法,”海泽尔轻轻地说,“我不想变成他们那种人。”
“你不会的!”詹姆斯急不可耐地说,他似乎担心海泽尔会放弃报复回去的行为,“你可是格兰芬多啊!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别让他们小瞧你了。不然,我们陪着你去也可以——”
海泽尔低下头,轻声补了一句:“谢谢你,詹姆斯。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人和人之间,要用血统来分。”
这一次,连西里斯也没能立刻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一下不轻,但也不疼,和詹姆斯完全不一样。
“因为他们太蠢了,”他说,“等你长大一点,就会发现,蠢的人永远需要靠那些荒唐的东西让自己显得高贵。”
海泽尔看着他,笑了一下,她的眼泪已经彻底干了,泪痕却在月光下清晰可见,简直像哪个同学带来上学的小猫的胡须。
“我好多啦,”海泽尔说,“下一次,我不会哭了。”
“你还可以选择打回去。”詹姆斯仍然没有放弃,“我听说麻瓜们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打架,左一拳右一拳。”
海泽尔没忍住笑了,她的笑声在月光中传开,让这几个人都轻松了一点:“哦,詹姆斯,我还在故事书上看到,巫师们会给心爱的普通人灌药水,让他们永远爱上自己呢。”
莱姆斯看她笑了,也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是有这种人,也有这种魔药,叫迷情剂。”
“那你们可得保护好我,”詹姆斯挤眉弄眼,“不敢想!等波特先生长大之后,会有多少女孩抢着给我灌迷情剂!”
这次,他们几个都笑了起来。
湖边的草丛被风压低,几只不知名的虫子从草叶间钻出,亮亮灭灭地在空气里游动。
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重终于散去一点。
“回去吧,”莱姆斯说,“再不走就真要被费尔奇抓到了。”
詹姆斯说:“哦,放心,有我在呢!”他抖了抖手里的东西,有布料在空气中摩擦的声音,但是什么也看不到。海泽尔心下一动:“皇帝的新装?”
“什么?”詹姆斯把那玩意儿披在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在空气漂浮,显得有些滑稽,“我不是皇帝,不过你希望的话,我也可以是。请进来吧!这东西装得下我们四个。”
“那是他们家的斗篷,”西里斯拉着海泽尔的手腕,和莱姆斯肩并肩走过去,“隐形的。”
“还真是皇帝的新装,”海泽尔喃喃说,“哦,那是一个童话故事,一个喜欢新衣服的......”
他们往城堡走去,那里有詹姆斯和西里斯已经确定过的密道,能够顺利地回到休息室,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可真是够辛苦的。
他们三个好像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遥遥地还能听到不大不小的讨论声。
直到几人的身影和声音彻底消失在湖畔,某个阴影中才走出一个人。
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更加白了,白得浓重又深邃,而那双绿色的眼睛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静谧的湖畔只有涌动潮水拍打岸边的声音,这个时间连人鱼都已经销声匿迹。
他坐在石头上,上面残存的体温已经彻底消散在风中,冰冷无比。
艾德里安的手轻轻抚摸着嶙峋的石头,又或者不仅仅是在抚摸。他的眼神落在漆黑一片的湖面上,这就是海泽尔刚才坐的位置,这就是海泽尔刚才在看的景色。
本来是只有他知道的,本来只有他知道海泽尔到底在看什么,海泽尔的眼泪又是怎样垂下,怎样与湖泊相拥。
可是刚才,怎么会如此恰好?
波特、布莱克、卢平。
艾德里安漫不经心地想,错了,当时不应该出现在礼堂。那么她就会去找其他斯莱特林,让他们把书转送到自己的手里。她会的,她是个习惯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这样的话,她也不会在今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了。
一想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双比黑湖要澄澈许多的眼睛黯淡的模样,艾德里安垂在身边的手就忽然紧紧地攥成拳头。她怎么能?他已经忍住了,忍住了一切,但是她怎么能这样对他?
莫名其妙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
应该让诺特自己去面对她的,艾德里安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板着脸的时候更像是石膏而不是真人。这样一来,既能观察她,又能避免和她决裂......
错了一步。他的手神经质地抖动,错了一点,但是,没关系。
没关系。
这不会破坏掉的,不会破坏掉他们之间最重要的联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联结。
沉重的黑夜一片混沌,而中间的艾德里安笑了一下,他压抑着自己,只是小声地、但是连续不断地在笑,像是发生了让他高兴到能接受天塌下来的事情。
“海泽尔。”他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只是在唇齿之间咀嚼这个名字,“海泽尔。”
“你不要怕我,”他说,“你不能,怕我。”
但是海泽尔听不到,那个女孩也许已经进入梦乡,也许还在和朋友们畅聊。
皇帝的新装,啊。艾德里安在黑暗中走向城堡。他也好想听呀。
(讨厌上学中,但是霍格沃茨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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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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