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那天是个闷得出奇的午后,我刚踏上英格兰的土地,鞋底还沾着布加勒斯特的尘土,身上是几天前才干涸的血痕。任务突然被取消——目标死得比我们预计的还快,我带着疑问和疲惫被遣返,勉强算是提前放了个假。
我没直接回伦敦,而是落脚在诺丁山的一家老旅馆。那家老板是个健忘的巫师,总忘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
在我打算短暂停留两日、然后再考虑是否去拜访邓布利多家的时候,那封信送到了。准确地说,是旅馆老板从一堆未处理的堆积信件中,随手翻出来的一封。
寄信人:肯德拉·邓布利多。
寄信的日期,是整整两个月前。那个时候我正潜伏在一处沼泽地里,任何通信对我来说,都是奢侈。
信封轻得像风,信纸在我手里重的却像石头。我拆开那张薄薄的纸页,看到肯德拉熟悉而克制的字迹:
“……她最近梦话频繁,时而清醒,时而混乱。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些,因为你已经做得够多。但她喊了你的名字……那天早晨,她一边摸着枕边的书,一边低声说你在阳光里藏了一个蛋壳。你知道的,那不是我能理解的语言,但我不敢忽视它。正如你所预料到的,情况很糟糕...她的力量又不受控制了,项链救了我一命,但我已没力气再照顾阿丽安娜,但好在阿不思毕业了...百特,如果你有空,回来看看吧。”
我坐在旅馆昏黄的木桌边,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桌角。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阿丽安娜趴在草地上追彩蛋的模样,肯德拉站在厨房门口烘焙胡萝卜蛋糕的背影,还有阿不思递给我一颗自制彩蛋时故作嫌弃又嘴角上扬的神情。
我本来打算隔几日再动身,但那封信像一只悄悄滑入心口的钩子,牵着我一步一步走回去。
215.
我落到戈德里克山谷上空的时候,阳光正被乌云一点点吞噬,整座山谷静得可怕。
可我立刻察觉了不对——
空气中,魔力的浓度高得令人窒息,像是一场雷暴即将席卷而至前的死寂,静得不正常,却隐约传来刺耳的震动感。那不是单一施法者的魔力释放,而是某种难以压制的、近乎原始的混沌能量在翻滚着扩散。
我瞳孔猛地一缩。这样的魔力强度只在战时见过,而且从来不该出现在一座宁静的村庄。
我立刻加速下坠,心跳逐渐加快,指尖悄然捏紧魔杖,衣摆几乎被风撕裂,咒语在舌尖滚烫未发,我已经看见——
那栋熟悉的屋子。
可屋外,早已不是我记得的那个邓布利多家了。
魔力像旋涡一样在屋顶盘旋,几乎将天空撕开一道口子。地面裂缝裸露,花园里的草地像被火烧过一样焦黑一片。
而那旋涡的最中心——
我看见了她。
那个我曾经努力修复、陪伴、尝试拯救的小女孩,如今站在狂风和破碎光影的交界处,身影单薄却无法忽视。
这不是她了。
是默默然。
黑雾如沸腾的沥青般翻涌而起,扭曲、膨胀,撕裂了周围的空气。它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某种活着的混沌——烟雾中时而浮现出她痛苦的脸,扭曲变形,尖啸无声;时而崩解成千万缕尖锐的触须,鞭笞着地面,留下焦黑的裂痕。
她眼神空洞,魔力在她脚下汇聚成漩涡,所有咒语都被她本能地撕裂崩解。她的发丝漂浮在空中,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牵扯。
而邓布利多兄弟,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金发,异瞳...是格林德沃,在激烈的争辩什么,四周都是被魔咒破坏的痕迹,但和阿丽安娜的魔力暴乱相比——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我瞬间感到一股冷意爬上后背——
我太迟了吗?
这不是普通的暴动。
她正逐步失控,走向无法回头的那一步。
我极速下坠,落于地面。忽视他们的呼唤,拨开他们阻止我前进的手,一步一步,向风暴中心走去,任由暴乱肆虐的魔力划破我的皮肤。
我不能退后。
216.
我站在狂暴魔力的风眼之外,视野模糊,耳膜轰鸣,心跳如同锤击。
然后,它出现了。
就在阿丽安娜撕裂般的尖叫中,在她魔力彻底崩坏的那一刻——系统的界面悄然浮现。
那是我从未解锁过的卡牌。沉重的灰雾包裹着它,从空中缓缓降下。没有金光,也没有提示音,只有压抑至极的静默。
【默默然】
我睁大眼,看着它——这张卡牌并不炫目,而是如一只静静燃烧的冷焰,表面不断浮现幻象:血、哭泣、白色裙摆、崩解的房屋、女孩的哭喊声,还有一双透彻但迷惘的蓝眼睛。
那是阿丽安娜的生命。
自从摸清系统卡牌的规律后,我每获得一张卡牌就会感到无比的喜悦,但这次不一样,我宁愿永远也不获得这张卡牌。
卡牌静静的停留在我面前,却像砸在我心口上。痛楚、悔恨、愤怒、深沉的哀意如潮水一般冲击着我,我甚至跪倒在地。
我几乎听不到阿不思在呼唤我,阿不福思的怒吼、格林德沃的警戒咒语都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我只知道,我必须进去。
即使这意味着走进一场魔力的风暴,任由那漆黑如夜的魔力一寸一寸撕裂我的护身魔咒、粉碎我身上的盔甲护身、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我也必须走进去。
因为我清楚这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次唤回。
她不是怪物,她是我的朋友,是我曾在春日阳光下陪她追彩蛋的孩子。她还不能死。她不该死。
她不是书本上的角色,不再是未来人们口中的遗憾,她在我眼里就是活生生的人,她会哭会笑,会闹小脾气会有小心思,她喜欢甜口的食物,讨厌苦涩的魔药,她会把牵挂放入彩蛋含蓄的让我知晓。
那我就该回应她的牵挂。
我走进中心,那旋涡的核心处,默默然正蜷缩着,像是世界遗弃的孤影。她的眼里没有神采,没有理智,只有刺骨的痛苦与恐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排斥她的存在。
“阿丽安娜,”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几乎被魔力吞噬,“嗨,好久不见,是我,百特。”
没有回应。她的魔力在疯狂攀升,足以将整个山谷撕裂。
217.
我无法再前进了,在我视野里不停地闪烁着不祥的卡牌默默然,无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我无法接近她,魔力压迫甚至会将我压成粉末,但似乎默默然的魔咒起到些许作用,至少可以让我靠近她。
默默然咒语效果:使用时免疫一切控制和伤害类魔咒。
“Obscurus——”
咒语未刚一出口,一股狂猛的魔力便反向涌入我的身体。世界轰然一沉,我被强行拖入卡牌的幻象核心——
不是幻象,是她的记忆,是她的痛苦。
我……成了她。
我在墙角瑟瑟发抖,魔力如针刺般在体内游走,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碎裂。我在咆哮、我在逃,我害怕哥哥的争吵,害怕母亲躺倒的瞬间,害怕格林德沃的凝视……更害怕那个我无法控制的自己。
这就是“默默然”的本质吗?不是毁灭,而是无法逃脱的痛苦本能。
我得唤醒她,苦涩的梦境不适合小女孩,只有更为广阔的天地,才能让自由的小鸟展翅飞翔。
该回应她的思念。
于是,我走向她。
“阿丽安娜,是我,百特。”我跪下来,强忍泪水,“看着我。”
她的幻影惊惧地颤抖着,不敢靠近。我掏出一把碎片——那只银紫色的彩蛋早就承受不住魔力变得四分五裂,但依稀可以看清原先漂亮的纹理。
我庆幸它们没变成一堆粉末。
我伸出双手,捧着那堆碎片,“我回来了。”
“弄坏了它我很抱歉,”我极力让自己的表情看着不那么痛苦,因为变成默默然后所承受的情绪和魔力暴乱的难受程度,可不是用言语能来表达的,但这个小女孩也在承受相同的痛苦,“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一起拼好它可以吗?”
“我好害怕…”她在哭泣,她在悲鸣,“如果没有我,我的家是不是就会很好很好?”
“我是个错误…”阿丽安娜的身影在我面前几乎要消散,声音带着彻底的灰败,“我毁了爸爸…差点杀死了妈妈…让哥哥们反目成仇…我身体里的怪物…随时会跑出来伤害别人…如果没有我,戈德里克山谷会很安静…家会很幸福,阳光…会照进那个窗户……”她最后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承载着足以压垮山峦的自毁倾向。
那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绝望的祈求,祈求一个她早已在心中认定、却不敢面对的“肯定”答案。
“你说你是个错误,”我轻声道,“可你知道吗?错误的,从来不是你。”
她怔怔地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不信。
“也不是你的父亲,”我继续,目光温和,却字字坚定,“是那个对待一切都冷硬如石、从不愿俯身倾听的魔法部。面对普通人的暴行,他们选择沉默;面对一位父亲的守护,他们选择惩罚。他们惧怕失控,却不去理解痛苦的根源。”
我跪在她面前,把那只拼过几块的复活节彩蛋轻轻放在她掌心。
“我成为傲罗,并不是为了服从命令,而是为了铲除黑暗,打破禁锢和枷锁,让一切黑暗暴露在光明之下。我想要让像你这样的孩子们,能有一片可以飞翔的天空。”
她的眼神微微一颤,看向掌心那枚残缺却依旧美丽的彩蛋碎片。我慢慢握住她的手,“你不是怪物,也不是负担。你只是……从来没被好好保护过。”
“你不是怪物,阿丽安娜。你是光太强烈,才让人睁不开眼的那种存在。”
我把一块碎片递到她掌心里,那碎片像一片轻羽,落在她瘦小的手指上。
“你没有让家毁掉,真的没有。”我轻声说,“你是他们努力保护的理由,是你哥哥们争执、流泪、奔跑、留下来的原因。是你妈妈每天早上醒来为你煮粥、为你撑起家的一切理由。”
“是你撑起了这个家。只是他们太爱你,以至于不知道怎么承认你也在承受。”
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话,却哽咽得发不出声。
我抬起另一块碎片,搭在她手中的那块旁边,“来吧,我们拼起来。哪怕只拼出一部分,也算是开始。”
她没有回应,但没有拒绝。
于是我继续动手,一边拼接,一边轻声念着我们曾追逐彩蛋的故事——那些她仍然记得的片段。她的身体慢慢靠近,手指微微一颤,最终伸出另一只手,碰到了我正在握的那块碎片。
她在参与。
我没让她看见我眼里的泪水。
“它可能永远都拼不回原样,”我低声说,“但它仍然是那颗彩蛋。就像你,阿丽安娜。你不需要像别人期望的样子生活,不需要藏起魔力,也不需要成为完美的妹妹。”
“你只是你,就已经很好。”
她低下头,把额头靠在我的肩上。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你会留下来吗?”
我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
“当然。”我回答,“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在。”
后来,她真的像那只破碎的复活节彩蛋一样,重新拼合,挣脱灰烬与囚笼,释放出蓬勃的生命力。她走出梦魇,甚至开始愿意触碰光亮。
而我却没有守住那个约定。
“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在。”那时我说得斩钉截铁,可人生的路往往不是靠决心就能走到底。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倒在伸手不见光的黑夜里,再没能回来。
她不会知道我最后的模样,但我希望她记得我曾说过的话。记得曾有人跪在她面前,用尽一切力气告诉她:你值得自由,你本就属于天空。
218.
下一刻,系统的金色警告如雷鸣般浮现。
【默默然】
【卡牌升级中……】
【生成:高级默默然】
【状态:进入虚弱·30秒内所受伤害 50%】
“什……”我来不及反应。
风暴戛然而止。
时间回归现实。
我单膝跪地,胸腔剧痛,鲜血从唇角淌下,而怀中……是脱离了默默然形态、陷入沉睡的阿丽安娜。
身上的魔力波动全无。
她……活下来了。
而我,意识如同被撕裂,四肢疲惫到近乎无法动弹。
三道身影迅速冲来,是阿不思、阿不福思和格林德沃。他们面露惊骇——对他们而言,一切只发生在区区数十秒之内。但我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他们在说话,嘴在动,我却听不见。
我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像战鼓。
我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把阿丽安娜的身体抱紧,冷冷看着他们: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219.
三人一时噤声。
阿不福思神色激动,却被哥哥挡住。阿不思望着我和阿丽安娜,眼神复杂,喉头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话。
只有格林德沃微微蹙眉,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身上。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些讳莫如深的意味,“你能让她安稳下来……是某种天赋,还是……别的什么?”
阿不思厉声打断他,“盖勒特!这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我抬头看着他,满身伤痕,却不闪不避,“你觉得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视线扫过我和怀中的阿丽安娜,那眼神太沉太深,像是能洞察未来,也像是在计算——计算一切可能性。
“她的魔力……”他低声喃喃,“本不该属于这样狭小的命运。”
“她是一个人,不是某种‘可能性’。”我语气不动声色,却锋利如刃,“她不是你推演的筹码。”
格林德沃目光微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太聪明,斯图尔特……这份聪明,将来或许会让你,成为我必须面对的一道障碍。”
我定定望着他,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如果你试图用任何方式跨越人道与良知的界限,我会亲自终结你那所谓的未来。”
他的眼神终于凝固了一瞬,那双异色的眸子里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兴趣与警觉。
“我们不会是盟友。”我低声道,“也绝不会。”
他沉默片刻,嘴角微挑,却什么也没说,转身隐入阴影中。
阿不思想上前缓和,却已来不及,我的身体在长时间支撑后终于力竭,膝盖一软险些摔倒,怀中的阿丽安娜轻轻地呻吟。
阿不福思飞快地冲过来,接住我们,眼眶通红,“你……你做了什么?”
“她……现在安全了。”我咬牙回答,“但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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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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