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金小姐,你果然是可以依靠的。”
“没什么的,先生。那些遥远的国仇家恨……你们不懂,其实我也不太懂,但我妈妈如果知道我没有帮斯内普太太,说不定会千里迢迢从远东杀回来揍我。”露腼腆地笑了笑。
洛里恍然!
“Loo”……是她在傲罗办公室里的昵称,她的全名本来是Lucia·Kim。一个有点奇怪的姓氏,因为她的母亲是霍格沃茨千百年来接收的第一位亚裔难民学生,斯莱特林的Helen·Kim,一位天赋非凡的转校生,算算时间,那不正好是……
“哇!那这又是什么?”主审法官身后的人迫不及待地向前探身,指指那本又厚又大的簿子。
“这是一本家谱,女士。”露认真解释,“斯内普太太,她的国、她的家,都承认她、爱着她,期待着她能回来。”
如果是洛里处在这种境地,一定会惊喜交集、喜极而泣、摇摇欲坠,没准最后还会晕倒以头抢地、以致乐极生悲。
但被告没有。她像个迷路的小孩子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摸摸自己又摸摸面前的围栏,最后又跑去摸自己的丈夫。
“像做梦一样,你是真的吧,西弗勒斯?”被告低声询问,“是你做的吗?”
“不是。”二号证人神情复杂,“我宁愿和你一起当幽灵,也不想你离开我身边。”
主审法官已经翻开了那本家谱,令人遗憾的是,麻瓜并没有什么简明易懂带大头像还会活动的家族树,甚至连个树状图都没有,一页又一页,密密麻麻全是结构复杂的方块字,居然还是竖着写的!
那位对东方文化感兴趣的“陪审团”女巫已经迫不及待地用魔杖点了点某一页:“……妻子Hold·Man,钢笔书信格式花费升起中古商品女性。”①
洛里:?
“伪、伪造的?”有人挠头,“反正我们也看不懂。”
“翻译咒也有盲区。”那位累死累活的男巫终于缓过一口气,“如果你不懂得古中文,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你来试试,阿不思!”女巫兴致勃勃地用肩膀撞了撞主审法官,“你是我们之中最渊博的人。”
主审法官看上去没抱什么希望——果然,后半句一字未改,“妻子”的名字变成了“Hold·You”。
“咳!”他清了清嗓子,“既然发明者在这里——西弗勒斯?”
“我不是发明者。”二号证人厌倦地说,“拿来。”
“你得过来看。”主审法官在原则问题上总是毫不动摇。
片刻后,后半句依然未变,妻子的姓氏变成了“Darling”,好消息是她的名字改成了“Duange”。②
“前后多翻几页就知道,这个字被广泛应用于该民族年轻男女的小名,和民族语言有关,没有特殊含义。”二号证人用魔杖写了两个方块字,“她的生日恰好是某个节日,节日的第一个字也就成为了她乳名的第一个字,直接音译即可,意译反而会产生歧义。”
“所以真的有人姓‘Darling’?”
“有啊,你来我们这儿看看,千奇百怪姓啥的没有?”
“美国人,你杀死了比赛。”
庭上一阵嘈切,二号证人的解释看上去十分专业,却依然无法解释那莫名其妙的后半句。但他也不纠结,魔杖一挥,直接将那一整行字都写在了空气里。
被告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继而忍俊不禁。
“最好不要意译姓氏,否则这三个释义其实都说得通。”她笑道,伸手指指点点,“头三个字是一种职业,是古代政府里最低级别的文官;第四到六个字是个名字,来自于另一门语言的音译,意思是这个家里最小的儿子;最后一个字单独出现时,需根据语境判断究竟作‘女性’还是‘女儿’义。”
洛里头晕目眩,他打心眼里佩服露,露真的好厉害,这都能学会,怪不得是拉文克劳的。
主审法官不置可否,默默又往后翻——被告没有立下过牢不可破的誓言,她怎么解释都行,那位刘姓男巫出身殖民地,家里已经当了三代英国人。
古老的书页黄、薄而脆,主审法官干脆只用一阵轻柔的空气波动来翻阅它,这东西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纸张掀动起来有十分陈旧的气味,离得那么远,洛里都能闻得到,这让他想起曾祖母那件紫绿碎花的亚麻罩衫,无论怎么洗晒,似乎永远都散发着一股阴暗衣柜的霉味。
“这儿!”露眼疾手快,举起一枚银杏叶做的书签,“这是斯内普太太的父亲,也有提到她,她本人在后面单开了一页。”
“如果你没问题的话,西弗勒斯。”主审法官点点头,“我还是希望让大家都看一看,免得像是随便找了个假身份,硬说她是纳什小姐……”
二号证人看了他一眼。
“……硬说她是斯内普太太。”主审法官从善如流,伸手一指中庭天光投下来的茫茫尘埃,“请。”
“有时候我真觉得巫师就是人形Computer,输入一个指令,立即就能得到反馈,还不受网络信号的限制。”被告喃喃说着什么,洛里无暇去分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家谱”吸引了。
“长子Yutai,共同治理的第五年月历4月11日出生,他的合法妻子是Niuhulu夫人,Hujunxiao/manse的女儿……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Jingsui,第二个名字是Hetong,生母Niuhulu夫人,光芒丝线的第六年月历9月20日出生……长女Jinglan,第二个名字是Maoyi,生母是身为歌姬的西洋情妇,光芒丝线的第十年出生,宣布统治的第九年去世,她嫁给了一位西洋学者,生育了一个女儿;次女Jingwei,第二个名字是Maorong,光芒丝线的……”
“盖尔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那位对异域文化很感兴趣的女巫脱口而出。
“美丽的兰花,大概。”二号证人凝视着摊开的书页,随口回答。
“那第二个名字呢?为什么人会有两个名字?”
“是祝愿她像花木一样茂盛生长。”二号证人有些不耐烦,“如果你尊重一个人,你就应该称呼她的第二个名字,哪怕是国王和父母。”
“那——”
“盖尔的妹妹是美丽的玫瑰,第二个名字的含义和她一样,她的哥哥是安静平和,第二个名字是要他随大流地混日子,她爸爸是富裕安康的生活——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被告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了不起的汉学家啊!”她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二号证人瞪了她一眼,来不及说什么,因为主审法官小心翼翼地又翻了一页,下一页本该是那个叫“Jingsui”的短命男麻瓜,可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记述“Jinglan”生平的传记:
“名字叫做Jinglan的人,是司法部部长某先生的第十代孙辈,她的父亲Yutai,跟随大家出使西洋时,与一位著名歌姬发生了露水般短暂的爱情,后来他回到了国内,并不知道Jinglan的存在……Jinglan一天天地长大,从未踏足故国的土地,但她从来没有一天停止牵挂她的亲人,信件来往从不停止,还馈赠了许多钱财与物资。那场著名的大瘟疫发生时,Jinglan正在西洋政府里担任高级武官,她第一时间寄信回国,想尽办法沟通更多的渠道,主张设立大规模的医院,并赞助了医院的义务救治,她还送来了先进的西方医学思想,救活了无数的人,这是很大的功劳,Shushujueluo家的所有人都无法企及……上帝总是嫉妒优秀的人才,从不肯多借给她几年的时间,悲伤的大雁送来了令人难过得想死的讯息,Jinglan死在东方的矮小卑劣的窃贼间谍的手里,Shushujueluo家的所有人从此与他们无法共同生活在一片天空下……有两位女孩找上门来,其中一位自称是Jinglan的女儿,Jinglan生前留有许多布置,现在她要一一为亡母实现愿望,请求提供一些微小的配合与援助……天啊!六十年的耻辱,今天终于清洗干净,这是个值得喝酒喝到死的日子,我死了终于有资格去面见祖先……Jinglan的作为,这根笨拙的秃了的笔真是无法记述十分之一,作为她拙劣无能的平庸叔父,我没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恨不得以我又老又病又残废的身躯去代替Jinglan。Shushujueluo在国语③里就是‘故乡’的意思,Jinglan现在应该已经成为白色的山和黑色的水之间一只自由奔跑的精灵,愿她的灵魂得到安息。”
洛里看得头晕眼花,忍不住垫脚眺望了一下那本“家谱”,一页纸能有多大呢?占不满一页纸的短文,翻译出来怎么会有这么一长篇?
“那些闪烁的红点是什么,西弗勒斯?”主审法官也已经两手扶着眼镜了,他一定后悔好好的为什么非搞个半月形的镜片吧?
“表示这里作者用了一个历史或文学典故。”二号证人竟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他很满意于主审法官的积极提问,然后大方地一挥魔杖——整个审判庭的上空都被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红色字迹填满了,每一段都有文章本身那么长。
洛里:!
被告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你这又是要干嘛……”她扒着围栏,“喂,别闹了,西弗勒斯,这根本没必要……”
“折磨我这么多年的东西,现在终于有机会拿出来折磨折磨别人了。”二号证人趁着审判庭全员呆掉,干脆挟着那本家谱走了下来,与妻子共看,“这里是我的名字,对不对?”
“还真是!”被告大惊,“谁翻译的?”
“还能有谁?今天的这些事我不信不是她,还有那个跟自己妹妹姓、非要保护清王朝的女巫。”
“什么保护清王朝,你记混了!”被告哭笑不得地指了指机智地给自己变了副放大镜的露,“我再给你捋一遍,跟自己妹妹姓的是海伦,但她要上学没空管她妹妹,那孩子干脆就被一个……嗯,复国主义者收养了,她名字本来就有个‘保护’,干脆改名叫‘保护清王朝’了,真是有病,关人家什么事啊?至于那个金,其实也不是她们本民族的‘金’,不过也无所谓了。海伦本来给自己抓阄定的姓氏是‘Yu’,就是吃的那个鱼,不要笑!后来她不是决心回国去办学校吗,干脆就改了姓,将来万一她那个妹妹把自己作死,也能有个宣称好捞人,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长得也不太像。”④
“最后作死了吗?”洛里脱口而出,引来二号证人与被告双双无语注视。他一时面红耳赤,但、但……这可是和露有关啊!他关心露的小姨有什么不对吗?
“作死了。”二号证人心情不错地回答他,“她想拿自己的国土给别人复国,被她姐姐亲手处决了。”
洛里吓得一声不敢吭。
“你这不是记得吗?”被告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老糊涂了呢!”
“我确实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才反应过来。”二号证人看了看洛里,“毕竟之前我认识的都是拉文克劳学生金露西娅,而不是退役傲罗露·麦金农。”
洛里别的没听懂,就有一句听懂了,露大概不仅仅是“认识”盖尔·纳什那么简单,连她妈妈甚至都不仅仅如此。露找不到“公主之家”,是因为她也总是走壁炉呢,还是她不想找呢?
他看向露,露也正在看他。她的表情十分坦然,没有一点点苦涩或者羞赧,或者左右为难。洛里总觉得他得问点儿什么,可眼下显然不是个好机会,主审法官更是连斟酌语句的机会都不给他。
“经过审查,认为被告盖尔·纳什符合——被告盖尔·纳什·斯内普符合引渡条例,现在开始投票。”
一阵窸窸窣窣的长袍摩擦声,全票通过。
久久沉默不语、绝无兴趣参与到观摩家史活动中来的麻瓜幕僚长身形微晃。“你们疯了?”他简直难以置信,“这种人……怎么能让她落到——”
“为什么不?”先前那位对东方文化感兴趣的女巫不乐意了,“盖尔——好吧,纳什小姐——不对,斯内普太太,她只是不认罪,但她也写了自白信,那么……”
她指了指被告,又指了指被禁言禁到彻底没脾气的格林德沃:“这条路我们走通了。也就是说,盖尔已经没有用了,留下来大概率是个死,为什么不送她找一条生路呢?她反正没认罪。”
麻瓜幕僚长没想到先前还和自己同仇敌忾的巫师们倒戈如此之迅疾。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另一位巫师开口,“真拿斯内普太太喂摄魂怪,我们失去的绝不是斯内普太太一位,麻瓜先生,PNB或许还是会依法纳税,但它一定会做些别的,听说那个公司的规模大到巫师无法估量,那么它带来的得失,能上升到国家的角度吗?刚刚结束大战、百废待兴的贵国,真的有那个强权与强力压伏吗?别忘了,法庭之外,还有一双女巫的眼睛在看着这边呢!”
“刘,你来之前,麻瓜官员有没有许诺会怎样处置被告?”主审法官问。
“有!”刘姓男巫回答的很干脆,“他们找了一个差不多的地方模拟阿兹卡班,那里囚禁过皇帝,那位皇帝最后甚至被毒死在那里。他们保证用全国最严密的安保看守纳什小姐……呃,斯内普太太。”
“噢,看起来贵国有自己的拿破仑,我怎么不知——不对!”麻瓜幕僚长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从来没说过那是个海岛!”
“我没有啊!”刘姓男巫突然被吼,十分茫然,还有点委委屈屈,“不是海岛,是湖心岛。”⑤
“啊哈!”麻瓜幕僚长尖锐地高笑起来,一瞬间老态尽显,“你当我是傻的?不行!我绝不允许!引渡成功,就是两国开战的发端!”
巫师们纷纷被震慑住了,没见过这样的。格林德沃虽然时常略显浮夸,但那通常都是策略(也有真飘了的时候,比如在不丹),当着“自己人”还这么七情上面,显得很不专业。
有趣的是,被告看上去也很懵。
“战胜究竟给了你多大的错觉,让你误以为全世界都是你手头把玩的锡兵?“二号证人憋屈了一整天,终于不想再忍了,“先前的就医建议作废,你现在去贝法也只会拉低治愈率,不如试试别的——我与这位法官阁下都认识缄默人,大脑再生术更适合你,现在已经很成熟了。”
麻瓜幕僚长只是短暂地气了一小会儿。他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越拍,脑子越热,脸也越红,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洛里静静地看着他,大概是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巫师,其实也不很在乎麻瓜国家的利益。
千百年来,盖尔·纳什是第一位出手干预麻瓜国家事务的巫师,尽管她的出发点大概还是这位高级幕僚长所看不起的民众的贱命。
“或许您可以这么想,先生。”主审法官温和地劝导他,毕竟和麻瓜政府的关系还得处,“无论斯内普太太被引渡回了哪边,至少有一半的机率,对方会因为信仰而无事可做。”
“她只需要待在那儿!哪怕她成了傻子!哑巴!不会讲话也不会写字!但她只要待在那儿!”麻瓜幕僚长忽然悲愤难抑,“在见鬼的湖心岛!好好地当个座上宾!‘公主’能把整个英国给她偷过去!搬空!”
①妻郎氏端格,笔帖式费扬古女。
②蝴蝶了这么多,足够把汉语拼音催生出来了。
③指满语。
④通子的妹妹保子被芳子(历史上著名的芳子就那么一位)收养,改姓金(爱新觉罗直译就是“黄金”),叫保清,通子为了以防万一和妹妹姓了,她和不知名也不重要男巫生了个女娃露西娅,回老家干教育(顺便救国)去了,女儿留在英国当傲罗,办公室花名“露”。
⑤指瀛台,在一个我们去也去不了,地图上不知道有没有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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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1945·无耻之徒(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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