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哭笑不得。
“那你……什么时候销假回去?”他只好问。
难道这就算是道歉了?盖尔火冒三丈,气道:“我不回去了,我要退学!”
“不行。”斯内普立刻阻止,“回去收拾一下,我这就带你回霍格沃茨。”
否则只怕格林德沃今晚就得邀请她共进晚餐。
甚至于现在,斯内普都不敢保证格林德沃已经离开了。
“做不到。”盖尔硬邦邦地说,“遗忘咒还在生效,现在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坦克的人。”
虽然是死记硬背的——那本被胁迫而写就的操作手册成功地把半文盲盖尔·纳什教成了个半吊子。
“我现在就去解咒,他们在哪里,伯明翰?”
“那他们很快就会离开PNB,我得找人替补总工程师的位置。”盖尔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她和斯文顿商量好了,双方都同意让坦克和飞机继续留在PNB生产研发,在大动静的炮火试验之前。
几乎没有间谍会对农机感兴趣,商业间谍估计还没影儿呢!反正无论PNB搞出了什么新产品,不还得往外卖吗?对哪个国家也没禁售禁运、甚至价格还很公道嘞!至于菩提树大街那头嘛……作为毛瑟手枪的回礼,盖尔手绘了一幅水粉画让使者带回给德皇。
就是那幅著名的《黄祸图》。
与原版不同的是,佛像与龙的身边还多了一位黄皮肤的“邪恶”女巫。盖尔生怕她的意图不够明显,上色时格外舍得,那女巫看上去活像得了黄疸。
或许在斯文顿和威廉二世的眼里,为了利益,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一些东西是可以牺牲的,或者说,可以先暂时无视,他们下意识地认为盖尔·纳什作为商人更是如此,大家求同存异,可以坐下来、谈一谈,体体面面地就把钱赚了。
但盖尔不是商人。和斯文顿合作已经让她心里憋屈得不行,德皇拿什么付账,从圆明园抢来的金银财宝吗?他的金币上滴着她国人的血。
盖尔拨马往回走。
她常常会忘记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个怎样的人——好吧,本来记得的也不多。她只知道他是个靠谱的好人,从第一部的第一页到第七部的最后一页,不曾变过。虽然这个“好人”有相当大的水分,距离“标准”——如果有的话——也相距甚远。
但盖尔不知道斯内普之前经历过什么,他原来人生中空白的部分,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否则好好儿的人不会活生生长成这样。
她心心念念的“石化受冻三小时”,在他眼里估计就是毛毛雨,跟“去窗前冷静冷静抽根烟”没什么区别。这人要是知道该怎么和女巫相处,上辈子也不会孤寡到死。
就是现在,她也总觉得他们之间更像是“病人”和“治疗师”,虽然症状有点离谱。
盖尔想通了,看开了,但不意味着这事翻篇儿了。
她就是要一个道歉。不知道怎么和女巫相处,没关系,现学也来得及。
“琥珀”载着她溜溜达达地往回走,还没走出小树林呢,大黄马忽然又挣了一下,两条前腿都人立起来,盖尔攥着缰绳,莫名其妙就摆了个山寨拿破仑的pose。
不是吧,又来?格林德沃你没完了是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耳畔便传来一声幻影显形的爆响,紧接着就觉得马屁股一沉,身后也多了个人。
盖尔万分无语,头也不回地往前挤了挤,同情地问:“你不硌得慌吗?”
“你也一样。”斯内普说。
被接二连三吓到、失了酒杯还被迫超载的“琥珀”正悄悄咪咪地回头、用谴责的眼神白他们俩,盖尔心生惭愧,弯腰将大黄马摸了又摸。
“所以还是你自己骑好了。”盖尔将脚蹬让出来,右腿从“琥珀”头顶一个横扫,就轻快地跳了下来,“你行吗?”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嘲讽我?”斯内普俯视着她,连缰绳都懒得握——神奇动物混血往往异常通人性,哪怕他完全不会骑马。
“你随便。”盖尔不接茬,特意绕去“琥珀”右侧,这样就算斯内普要下马,也不能立即——
又是“啪”的一声爆响,马背上的人消失了,盖尔被人拽了个趔趄,一头撞进熟悉的怀抱里。
靠!成年巫师了不起啊!
盖尔心中腹诽,两条手臂乱推乱挥。“当着孩子的面呢,再给我们‘琥珀’教坏了!”她不甘地喊道,“我还要还给克利夫先生呢!”
斯内普瞥了大黄马一眼,不明白这头畜生能从两位巫师的举动里“学”到些什么。
“我还以为你就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呢,不然那天晚上①——”他被盖尔狠狠踩了好几脚,不得不放手让她获得自由。
盖尔简直想给他一拳!
不然他们还是当一辈子的病人与治疗师吧?她一点儿也不想面对西弗勒斯·斯内普丝毫不加克制的本性。
“你到底想干嘛啊?”她恶狠狠地问。
斯内普一时卡壳。
“你想去听音乐会吗?”他回溯着记忆里的知识,“穆斯多拉·巴克维斯……在阿克利镇市政厅,复活节。”
“没听说过。”盖尔兴致缺缺,但心里还是很高兴,这是低头了吧?算的吧?
她已经开始让步了,她想她对斯内普要求也不能太高。一位合格的程序员固然要掌握多种语言,但一只合格的猴子,它只要会摘香蕉、偷香蕉、抢香蕉,饿不死自己就行了。②
“那是个作曲家,要演奏的是她的新作,叫……《巫师组曲》③?”斯内普还在思索,他记得的也不能更多了,“会发生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那你帮我把那两个遗忘咒解掉。”盖尔开始讨价还价。
“今晚就和我回霍格沃茨。”
“成交!”
斯内普从PNB机工研究所回来的时候,盖尔已经将自己和行李都打点得整整齐齐,正坐在简妮·布兰登昔日办公室的书桌上打电话。见人走进门来,她便对话筒里的人笑了笑:“您答应的推荐信该抓紧了,我们的工程师现在可是一点儿后遗症都没了。”
即使站得这么远,他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喧嚣的电流沙沙声。盖尔厌烦地将听筒拿远,等E·D·A·斯文顿冷静下来,这才敷衍着又说了几句,将电话挂掉。
“好无聊啊!”她眼巴巴地说,“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或许你可以试着当个普通的学生,上课,学习,吃饭,睡觉。”斯内普走到她身前,盖尔立刻伸直腿,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眯了眯眼,看着女巫得意洋洋地晃着脚尖:“别过来啊,再过来蹬你!我已经当了一、二、三……四年普普通通好学生了,当够了,没意思。”
“那换你来教我吧。”斯内普心里一动,“教我你们的语言。”
盖尔一怔,继而“嗤”的一声笑。
她向斯内普勾了勾手指,抄起书桌上的吸墨沙,信手一洒,便在茫茫白沙上勾画起来。
一个正方形,一个十字架,倒是不复杂。
“念作‘yè’,意为Leaf。”她一本正经地说,“据说是我以前的姓氏,谁知道呢!”
“所以这个相当于‘y’或者‘j’?”斯内普指了指正方形,又指了指十字架,“这是你们的字母‘e’?”
笔记本上那些魔咒也无法翻译的文字,其实是一种经过简单转写的密码?
盖尔死死咬着嘴唇,笑道:“不,它们一个念作‘kǒu’,意为‘Mouth’,一个念作‘shí’,意为‘Ten’。”
斯内普几乎以为盖尔在戏弄他。面对着终于忍不住笑意、最终笑得满面通红的女巫,他还是举起了魔杖——魔法佐证,盖尔是清白的,至少在单词含义上,她没有故意骗他。所以以“十”、“口”和“树叶”之间到底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斯内普下意识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枝条上什么都没有,难道在中国人眼里,茂密的树叶看上去像是很多张嘴吗?④
盖尔都快笑脱力了,她抹去旧字,重新横着画了一道短线。
“来点儿简单的吧,这是‘one’,念作‘yī’。”
短线下面又多了一道略长的线,盖尔收手,偏头看向他。
“我猜是‘two’。”斯内普谨慎地说。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有天赋的学生,西弗勒斯。”盖尔一本正经地夸他,“这个念‘èr’。”
他点点头,自动忽略了她的阴阳怪气:“继续。”
女巫手指一转,在两道短线中间突兀地加了一道竖线。
Three?Or not three?That’s a question.
盖尔已经开始笑了,她浑身颤抖,几乎要从桌子上滑下去。斯内普不得不挡住她,还要费心思在那奇怪的两横一竖上。
“不是‘Three’,甚至不是数字。”斯内普肯定地说,“你的反应出卖了你,纳什教授。”
“在课堂上……要盯着黑板……”盖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老师的脸上……难道有字吗?”
“是什么?”斯内普也有些想笑,但依然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Soil?Earth?”盖尔也不是很确定,“当这个字单独出现的时候,它所指代的东西既不能栽培作物,也不能用作建筑原料,就是很普通的、会弄脏人们衣服、除此之外毫无用处的物质。”
“那‘Soil’是什么?”他感到一丝微妙的求知欲,他倒要看看这门陌生的语言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盖尔挑了挑眉,在两横一竖后面开始画画。她尽量画得很大,让每一对交错的横和竖都尽量清晰,但写到最后,让他所不能理解的轨迹还是出现了。
“所以你擅长绘画,这其实和你的母语有关?”斯内普催促她,他不是看不出来,这幅小画的左半边其实是两横一竖的变体,相当于某种词根?
盖尔瞟他一眼,抬手又在“土”前面加了个“砂”字,不待斯内普发问,又在“壤”下面写了个“地”字。她分别解释了三个字整体和每个部分的读音与含义,满意地看到斯内普深深陷入了困扰的漩涡。
很好!她单方面宣布“三小时”的仇她报完了——报复一个聪明人最好的途径是什么,引他进入一个困难的、反常规的且几乎毫无规律可循的新领域。
为什么“土” “Help”=“Soil”?
为什么“土” “Also”就是“Earth”?
为什么“石头变少”就意味着“Sand”?
根本就没有为什么嘛,她还没区分“砂”、“沙”和“砾”呢!
盖尔给最初的“土”封了个顶,随手在旁边写下英语单词和拼音。斯内普眉头一跳,出现了!
“这是什么?”他一直耐心等到她写完“King”、“Master”、“Jade”和“Country”四个几乎不相关联的词,才指了指那个又像法语又不像法语的注音符号。
“标记读音的嘛,也是一种音标。”盖尔耸了耸肩,“我想想……似乎初中课本上就没这种东西了,当然,日常生活中也完全没有,要我说这玩意儿没什么用,发音对你们来说太难了,干脆别浪费时间。”
以斯内普的头脑,他早晚会看出这几个汉字如何反映出东亚文化里土地与权力、金钱之间的联系。但发音真的就……汉语发音最大的规律就是“有时候可以只念一半”,可是什么时候?哪一半?
“壤”既不念“tǔ”也不念“xiāng”,哪怕她反切了,它也不念“tǎng”啊!⑤
哪怕心高气傲如西弗勒斯·斯内普,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甚至羞于开口跟读。
但他非搞懂这些东西不可。
盖尔·纳什或许只是不会参与格林德沃的“大业”,但这意味着她要自己单干,就像“百夫长”号那样。更有可能的是,她明知盖勒特·格林德沃是个什么人,但她依然会选择加入。
她可是个拉文克劳。
格林德沃的势力范围始终没能蔓延至亚洲,他和盖尔之间一桩血债都没有。她毫无负担。
“不是吧,你真想学?”盖尔凝视着斯内普的神情,吃了一惊。
现在可没有孔子学院,去哪儿学?她有些愁,难道真要她教?
“到了你报答我的时候了,纳什教授。”斯内普意有所指地说,他从学前班开始教盖尔,直到现在——毕竟某人自说自话地就放弃了黑魔法防御术和魔药,可以说是有恃无恐了。
盖尔顿时头大如斗。她要怎么办,她要备课吗?先学拼音还是先学笔画?她原地团团转了半天,最终决定:先收学费。
总要检查检查新学员的硬件嘛!智商这关已经过了,就让纳什教授亲自试试洋人的口条是不是有够柔软。
找到了阶段小目标,时间就过得飞快。盖尔不再关注麻瓜世界如火如荼的女权运动——男人还没开始死,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在复活节当日如常走访了几户有小孩的模范职工家庭,剩下的几天都闲着,只等到PNB举办的第一届复活节艺术展和园艺博览会圆满落幕、她给颁了奖,就能销假回霍格沃茨上学。
还好穆斯多拉·巴克维斯的音乐会就定在复活节假期的第二天。盖尔按照麻瓜的礼节订了一套全新的礼袍,在穿衣镜前反复顾盼、流连不去。
“你不用这样。”斯内普在门口等她,“巫师的音乐……难道你都没注意到我甚至没买票?”
这更像是一场以音乐为媒介的魔法实验。
“我当然知道某些人试图用一场免费的活动来糊弄我们的第一次约会。”盖尔哼了一声,拨了拨女巫帽上装饰的鸢尾花。
算了、算了,谁还能指望猴子码代码吗?
他们幻影移形来到阿克利镇市政厅,这里已经被各种奇形怪状的男男女女淹没了。盖尔从未见过这么多“原生态”的英国巫师,大家去火车站接送小孩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会伪装一下。
“所以麻瓜以为,是一群神秘学爱好者要在这里集会?”盖尔读着张贴在门口的告示,“麻瓜这么好骗的?”
“事实上,我们还是施了几个混淆咒的!”负责分发入场券的男巫笑道,火红的头发配上薄得发红的白皮肤,偏偏又穿了一身鲜黄的巫师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快要破溃的火疖子,“但和霍格沃茨特快专列相比,不算什么,对吧?”
盖尔赞同地点点头,很想要看看监控普及之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该怎么办,但她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如果长寿标杆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话,那她和这一位的水平,差距还蛮大的。
唉,穿越先贤到底都是怎么劝导自己接受现实的呢?她这么擅长认命的人,偶尔想起来都有些郁卒呢!
他们夹在人流里转了个弯儿,进入市政厅的会场,观众席上已经坐了个半满,台上横七竖八地戳着一堂乐器,个个都比麻瓜的制式大好一圈儿,一个胖胖的、穿得像个绿网球的女巫正挤在里面忙忙碌碌地来回调试。
“咦,不是音乐会吗?怎么只有作曲家本人,没有乐队——”盖尔下意识地要问。
“我劝你好好想想再说话。”斯内普好像就等着她犯傻一样,“你可是个女巫。”
盖尔张了张嘴,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冒傻气。魔法对于人力的解放是空前绝后的,因为魔力甚至不需要遵循这个守恒、那个守恒的物理定律,任何一个敢想敢做、会说英语的巫师都可以……
所以魔法其实就是C语言呗?
①就是请假前的那天晚上,或者说凌晨,因为无论叠多少魔咒,都无法改变同一间屋里还睡着斯内普四个室友的事实。
②盖尔一直在向下兼容斯内普,以前她意识不到,因为她本身就是个能量超强且基本不咋内耗的人,现在她意识到了,但是她的生命里有的是比谈恋爱更重要的事去做,所以完全不在乎。
③音乐家及著作及事件,详见罗琳补充设定。
④典型的英语思维,特别是斯内普还很擅长发明魔咒,在他眼里所有文字都是由有意义的词根组成的。其实汉语也符合这个规律,但盖尔选的这个例子不好,还是简体。
⑤这是反切吗,我不太确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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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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