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洒在餐桌上的白瓷杯沿,泛出柔和而淡金的光晕。家养小精灵端上早餐后悄然退下,只余我一人坐在马尔福庄园主楼东侧的日光餐厅中。
桌边摊开的是那本从密室中带出来的炼金手册。
银锁早已在卢修斯的协助下被解开,封面已有些年代感,皮革泛白,纹章残破却依稀可辨。翻开书页时,指尖能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魔力残留——像是某种微弱却持续活跃的炼金回路。
第一页空无一字,只有家族的旧徽章模糊地压印其上,仿佛谁也不愿留下名字。
我静静地翻过几页,终于看到一些短句,像是某位前人的随笔,凌乱地记录在纸张边缘:
“第三次试炼失败,仪式中断,需重新调整重力平衡……”
“转译错误?怀疑记忆受到了干扰。”
这些话语没有解释背景,也未表明对象,但那熟悉的笔迹、夹杂着焦急的行笔节奏,却让我想起小时候在阁楼角落里找到过的一本日记——祖母用过的炼金记录册。那本册子后来在火灾中遗失,而我一直记得她写字时笔尖轻轻顿住的模样。
我抚摸着纸页,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这是属于我家族的遗物,是曾经真正辉煌过的痕迹。不是旁人口中的“早就没落的名字”,也不是魔法部档案中一笔带过的“失踪案件”。
我垂下眼帘,手指慢慢停在一页中央,那是一张素描般的图纸,描绘着某种炼金圆阵的轮廓。上面标注了几个我能看懂的元素:金属提炼路径、灵能流转点,还有——一个被重点圈出的名字。
“艾格文·杰克曼”
我心头一震。那是我祖父的名字。
我几乎不记得他,他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失踪多年。家里从不谈论,只说是“走得太早”,但我一直知道,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安慰。
而现在,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这本隐藏许久的手册里。
我缓缓合上书,目光定定地看向远处。
窗外是马尔福庄园花园的一角,灌木修剪得整齐美观。可我心中却清楚地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我与家族之间那条模糊而遥远的线,被重新牵引了起来。
这本手册里藏着太多碎片,而我知道,光靠这些是拼不出真相的。
我要亲自走一趟——去杰克曼的旧城堡,去那个祖母从不提起、祖父失踪前最后现身的地方。
这趟旅程,我不打算一个人走。
一道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我回头,德拉科倚在门框边,银发被日光勾出柔亮的光线,手里转着一支羽毛笔,眉眼带着一贯的懒意。
“你看这本书已经看了一上午了,”他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连餐后茶点都没碰,连我来三次都不抬头一眼……是时候交代一下了吧?”
我盯着他看了一瞬,随即轻轻一笑。
“我想去一趟地方。”我说。
他扬眉,放下笔走近几步,站在我对面,“去哪儿?”
“杰克曼家的旧城堡。”我低声道。
他的眼神顿时一沉。
“那个已经废弃的地方?”他声音低下来,“你祖母说那里……”
“是一场火灾之后再也没人去过的地方。”我接过他的话,“但也是我祖父失踪前最后出现过的地方。现在我知道——那里可能藏着些什么,远比诅咒更真实的东西。”
德拉科沉默了几秒,低头看着我。他的指尖缓缓搭上我的手背,声音没有起伏,却透出一种笃定的温度:
“你不会一个人去。”
我抬眸与他对视,他已将我的手握紧。
“我陪你。”他说得很轻,却像一枚咒语钉入我心中,“不管那地方藏了什么。”
我笑了一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那一刻阳光透过雕花窗洒在我们之间,仿佛把这一段未竟的家族过往,也染上了新的光芒。
——————
灰云低垂的午后,传送咒将我们送至一片被遗忘的山岭之中。
古堡遗址坐落在浓密森林与岩壁交界之处,破败石墙上爬满藤蔓,早已失去往日的辉煌。风穿过残破的窗棂,带来陈年灰烬与炭木气味,仿佛那场火灾的余烬至今未散。
我站在褪色家徽残骸前,指尖轻触那道斑驳蛇翼印记,心跳微微加速。
“这里就是你祖母说的旧宅?”德拉科站在我身后几步,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
我点头:“她年轻时在这儿长大。出事那年,她从魔法部回家,只看到半边塔楼烧塌……从那之后再没回来过。”
德拉科低声说了句:“这里结界残留严重,像是被人为修改过。”
我正要回应,忽然脚下踩中什么,传来“咔哒”一声。我俯身拨开藤蔓,露出一块覆满灰尘的嵌石,上面刻着熟悉的炼金标识——与那本手册上的圆阵元素相呼应。
“这不是普通的砖缝。”我低声,“这是入口的开关。”
德拉科皱眉看我:“你确定我们现在就进去?”
我轻轻点头:“我不想再等了。”
他没多说,只站到我身侧,拔出魔杖:“我先走在前头。”
符文轻触咒语,地面石板缓缓裂开,一道下沉通道显现而出,石阶朝黑暗深处蜿蜒。空气中透出久封未动的冷意。
我们举杖照亮前方,踏步而下。
地下空间出奇地宽敞,两侧墙面布满古老铭文与仪式残痕,一座座封存的炼金台半掩在尘土中,宛如时间静止。最深处,是一座废弃的符文圆阵,中心有一块破碎的银质铭牌,刻着一个名字:
艾格文·杰克曼。
我心中一震,蹲下去拂去浮尘。铭牌上还有一句几乎被烧毁的铭文:
“若灵与形可重构,则命亦可逆转。”
我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德拉科站在我身旁,低声道:“这不是普通的炼金试验……你祖父是在尝试——重构死亡。”
我望向他,神情复杂。
“可为什么?他到底在逃避什么,或是——试图复原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轻轻将手搭上我的肩:“我们会找到答案的。但你得答应我——这件事,不要一个人往下探。”
我们花了一整个下午,在那座地下遗址中仔细搜索。
德拉科召唤出防护魔罩,我负责辨识那些尚存灵力波动的材料和笔记。碎裂的晶体瓶中残留微弱的灵能流动,一块嵌有古旧符文的银环仍泛着隐隐冷光,甚至在一角尘封架子上,我们还发现了一段被烧毁的卷轴——边缘有熟悉的笔迹,正是祖父所用的行书体。
“这些东西……都太古怪了。”德拉科皱眉翻阅那些手札,“像是在试图拼凑一种从未被记载的炼金路径。”
我将收集好的物品一一放入加固咒文的箱子中,低声道:“它们需要被解读。也许只有卢修斯……能看得出它们背后到底藏了什么。”
“你确定要把这些给他看?”德拉科看我一眼。
“我信他。”我没有犹豫,“而且他也必须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
黄昏时,我们原路返回。
站在林间回望那座已经沉入暮色的古堡,我一时沉默。脑海中浮现的却并不是炼金术,而是一个更遥远、更柔软的角落——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不在魔法部登记的宅邸,也不在炼金事务局的遗产清单中。只是祖母年轻时修建的小庄园,庭院不大,石砖铺就的小道两旁种满白色蔷薇。那是杰克曼家族没落前的最后一段安稳时光。
“菲比?”德拉科低声唤我,像是察觉了我的恍神。
我回过头,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忽然道:“还有个地方,我想去看看。”
他静静地等待我继续。
“我小时候住过的庄园。”我轻声道,“是在家族真正衰败之前……起火后我们迁了出来,后来……所有人都消失了……我在那里度过的,是我记忆里最完整的一段童年。”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眉头微皱,像是试图将我经历过的那段孤独拼贴进自己的记忆。可我知道,没人能真正体会那种感觉——那些曾经笑着为你擦嘴角奶渍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沉进沉默,再也没有归来。
他沉思着,只是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箱子,淡淡一笑:“那就回去看看吧。这个夏天你已经挖开了一半过去,不如……一起把另一半也找回来。”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哽。
那种被理解的感觉,是穿越时间与血脉的温柔。而他一直都站在我身旁,从未离开。
“你知道吗?”我轻笑了一声,“有时候我也会怕……但我更怕一直什么都不做。”
他点了点头,眼神带着某种认同而敬重的光。
“你不是胆小的人,菲比。”德拉科低声道,“就算你不是杰克曼最后一个人,你也早就撑起了这个名字。”
我没有多说话,只在他望向我时,伸手握住了他抱着箱子的手——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体温终于和现实对上了频率。
我们并肩踏上归途,日落把影子拉得很长,从这一刻开始,那条埋藏在家族血脉深处的线,正一点点指引着我,走进一个连命运都无法轻易窥探的炼金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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