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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七件衣袍

校长办公室那令人窒息的甜腻空气仿佛还黏在黑袍上。

斯内普大步流星地穿过霍格沃茨幽暗的走廊,每一步都带着发泄般的力道,冰冷的石壁无声地吞没了他沉闷的脚步声。

与邓布利多的谈话像一团粘稠的蛛网缠在心头。

变数、立场、心之所向……还有那该死的“观察”!

他只想将这一切连同柠檬雪宝的甜腻气味一起甩在身后。

地窖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安抚。厚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像回到巢穴的夜行动物,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松缓的空间。

几盏魔法灯管感应到主人回归,自动亮起幽冷的绿光,堪堪照亮实验台和堆积如山的论文。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目光就扫向了壁炉旁那个角落——那张铺着墨绿色绒垫的高背椅。

空的。

椅子静静地立在阴影里,旁边矮几上那本她上次未看完的古代魔文著作依旧摊开着,银质书签夹在原来的位置。

没有翻动的痕迹,没有搭在椅背上的校袍,更没有那个沉静温和的身影。

斯内普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一种违和感瞬间攫住了他。

太安静了。

地窖的寂静向来是深沉凝固的,是他习惯的冰冷背景。

但此刻的寂静,却带着突兀的……空旷。

缺少了那份细微的翻书声,缺少了那种无声却填满一角的“存在感”,这寂静仿佛被抽走了什么,变得格外**和……刺耳。

他皱紧了眉头,深不见底的黑眸在空旷的椅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带着刻意的嫌恶移开。

荒谬。

他居然在期待什么?

他大步走向自己的实验台,动作比平时更重地拉开高背椅坐下。

宽大的橡木桌面冰冷坚硬。他随手抓起一份最上面的一年级论文,羊皮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描述着肿胀药水的错误步骤。

红墨水瓶被粗暴地拧开,羽毛笔蘸满了刺目的红色。

笔尖重重落下,带着无处发泄的烦躁,在羊皮纸上划出尖锐的“沙啦”声。

【嚏根草精粹提取温度应为55摄氏度恒温!而非你愚蠢的如同巨怪排泄物般混乱的“加热到冒泡”!T!】

红墨水在字迹旁晕开一团刺目的污迹。他毫不在意,丢开这份,又抓起下一份。

时间在笔尖泄愤般的刮擦和红墨水的污渍中缓慢流逝。

往常这个时间,地窖的寂静会被书页偶尔的“哗啦”声打破,会有一道安静的身影在壁炉旁阅读,成为他批改这堆垃圾时一个无需在意的背景。

而此刻,只有他自己羽毛笔发出的单调而令人烦躁的噪音,以及……那份被放大了的令人不适的寂静。

坩埚里煨着的某种稳定剂发出细微的“啵”声,一个气泡缓慢升起、破裂。这平时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此刻死寂的地窖里显得格外清晰。

斯内普的笔尖猛地一顿,又在纸上拉出一道更深的划痕。

她去哪里了?

这个念头像不受控制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刻意维持的冰冷思绪。

魔力消耗过度?

在医疗翼让庞弗雷大惊小怪?

不,以她的性格,绝不会。

回格兰芬多塔楼了?

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庆祝?

为了麦格那几句评价?

可笑。

还是……因为禁林那晚的擦伤?

那点微不足道的伤口,特效白鲜香精足以在几小时内让它消失无踪。

无数种可能在他脑中飞快闪过,又被他一一用冰冷的逻辑否定或鄙弃。

每一种推测都让他感到莫名的烦躁,仿佛在试图解开一个他本不该关心、却又顽固存在的谜题。

最终,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她没有来。这是事实。

原因?不重要。

他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羊皮纸上。

一个赫奇帕奇学生把豪猪刺和比利威格虫蛰针搞混了。

【你的大脑是装饰品吗,莱斯利先生?T!豪猪刺和虫蛰针的区别需要我写在你的脑门上吗?】

红墨水的“T”划得又深又狠,几乎要穿透纸张。

烦躁感并未消退,反而像地窖深处渗出的寒气,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他猛地将笔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需要一个解释?

不,他不需要!

他只需要……确认这个变数没有在城堡的某个角落引发新的不可控的麻烦。

黑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触碰到了衣袍内袋里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那把通往异空间的钥匙。

复杂的空间符文烙印在金属表面,带来微凉的触感。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清晰起来:只要他想,现在就可以知道答案。

那把钥匙不仅能通向火龙和绝迹草药的空间,也能让他瞬间感知到钥匙的“主人”是否安全无恙。

这是空间造物之间最基础的双向的感应,无需主动探查,只需意念稍动。

这太荒谬了!

像那些无聊的追踪伴侣的魔法把戏!

他西弗勒斯·斯内普,什么时候需要用这种手段去“确认”一个学生的行踪?

然而,手指却违背意志地收拢,紧紧攥住了那把冰凉的钥匙。

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感应顺着钥匙流淌过来——平静、稳定。没有受伤的波动,没有魔力紊乱的迹象,甚至……没有身处险境的警报。

她没事。

只是……今晚没来。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随即迅速平复。

烦躁感并未完全消失,但那股尖锐的、混杂着猜测和莫名不安的情绪,却奇异地被这冰冷的确认抚平了。

他缓缓松开紧握钥匙的手指,任由那份平静的感应退去。

地窖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壁炉依旧冰冷,高背椅依旧空着。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再次拿起羽毛笔,蘸满红墨水,目光落回那份漏洞百出的论文上。

这一次,笔尖落下时,力道似乎不再那么狂暴,只是依旧刻薄。

【隆巴顿,如果你能把混淆豪猪刺和虫蛰针的‘天赋’用在识别巨怪和你的同类上,或许能避免更多灾难。T!】

他批注着,不再试图驱散那份因缺席而显得格外清晰的寂静,只是将自己更深地沉入这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深潭里。

那空着的椅子,像一个无声的提醒,提醒着他某种他极力否认却已悄然形成的……习惯。

而这个习惯的暂时中断,带来的不适感,比他愿意承认的要深得多。

······

格兰芬多塔楼的喧嚣是塞拉菲娜回到公共休息室后才爆发的。

当她推开通往公共休息室的肖像洞门时,迎接她的并非预想中的安静。

休息室里灯火通明,壁炉燃得旺旺的,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南瓜馅饼和黄油啤酒的香气。

李·乔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面小鼓,正敲着欢快的节奏,西莫和迪安用叉子敲着杯子应和。

一大群格兰芬多的学生看到她出现,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塞拉菲娜回来了!”

“快看!我们的变形术天才!”

“超越NEWTs水准!一年级!梅林的胡子啊!”

“塞拉菲娜!快说说麦格教授是怎么说的?”

消息显然已经像野火一样传开了。

塞拉菲娜脸上瞬间挂上了那副温和得体的面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奈,被热情的人群瞬间包围。

赫敏第一个冲上来,激动得脸颊泛红:“塞拉菲娜!我们听说了!麦格教授告诉弗立维教授的时候,帕西正好在旁边!‘远超OWLs优秀,触及NEWTs高阶’!天哪!这太不可思议了!”

哈利和罗恩也挤在旁边,脸上是与有荣焉的笑容。

“只是运气好,教授的要求正好在我练习过的范围内。”塞拉菲娜温和地回应着,接过纳威红着脸递过来的樱桃汁,耐心地回答着七嘴八舌的问题。

气氛热烈而友好,充满了格兰芬多式的直白庆祝。

这场临时起意的庆祝持续了很久。

直到宵禁时间临近,在级长帕西的再三催促下,兴奋的学生们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塞拉菲娜终于得以脱身,走向那扇挂着崭新铜牌S. Castiel的单人卧室门。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余音。

脸上的温和面具瞬间褪去,只余下平静的倦意。

单人卧室很安静,壁炉里跳跃的小火苗带来暖意。

她没有停留,身影无声无息地淡去。

轻轻推开那扇熟悉的厚重木门,地窖阴冷凝滞的空气夹杂着魔药与旧书的气息扑面而来。

斯内普背对着门,站在实验台前,搅拌着一个坩埚,墨黑的袍角纹丝不动。听到门响,他并未回头,只有搅拌的动作极其短暂地顿了一下。

“宵禁时间,塞拉菲娜。”他的声音响起,是惯常的冰冷腔调,像是在陈述,甚至……带着一丝放松?

“格兰芬多的庆功宴终于舍得散场了?”

塞拉菲娜走进来,反手带上门。

“有些晚。”她简单地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松弛,仿佛从喧嚣踏入这片熟悉的寂静让她卸下了什么。

她走到他惯常批改论文的书桌旁,从空间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礼盒。

盒子依旧是深沉的紫心木,触手温润中带着凉意,盒盖中心镶嵌着那枚独一无二的紫金莲花盘龙徽记。

她将它轻轻放在桌面上,推向西弗勒斯的方向。

西弗勒斯终于转过身,深潭般的黑眸扫过那个盒子,再落到塞拉菲娜脸上。

他没有立刻去碰,只是盯着她,眉梢微挑,无声地询问。

“礼物。”塞拉菲娜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她走到壁炉旁那张属于她的墨绿色绒面沙发边,姿态自然地坐了进去,微微后靠,才抬眼看他,唇角勾起一个带着点戏谑的弧度,“庆祝我跳级成功?”

西弗勒斯的目光在她脸上那抹戏谑上停留了一瞬,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似乎有什么飞快地掠过,随即又归于审视。

他最终将目光落回盒子上。

他伸出手,苍白修长的指尖拂过那冰凉的徽记,当触及昂起的龙首时,盒盖无声滑开。

柔和的紫金光晕再次氤氲而出,映亮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盒内静静躺着一件折叠整齐的长袍,散发出强大而内敛的防护魔力波动。

又一件尼可·勒梅的杰作。

西弗勒斯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为什么?”他抬起眼,目光锁住沙发里的塞拉菲娜,声音低沉,“又一件?”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她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

那里,一道已经愈合仅留下浅淡红痕的擦伤印记清晰可见。

那是禁林之夜留下的痕迹。

一个突兀的荒谬的念头猛地撞进西弗勒斯的脑海。

如此珍贵的顶级防护炼金物品,她接二连三地送给他……

“你该不会……”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探究和某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一件都没给自己留吧?”

塞拉菲娜靠在沙发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她罕见地没有立刻迎上他的目光,而是微微侧过头,视线飘向壁炉跳跃的火焰,仿佛那橘红色的光芒突然变得极其吸引人。

她确实……心虚了。

当初去找尼可·勒梅定制时,她的全部心思确实都扑在如何武装西弗勒斯上,考虑着不同款式、不同侧重、不同环境下的防护需求。

她自己的防护?

她对自己的魔法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无论是精准的雷电操控还是强大的魔力屏障。

就像禁林那晚,若非身后就是哈利和德拉科,那道切割咒她根本无需硬挡。

杀戮咒?她从不认为能击中她。

西弗勒斯将她这细微的躲闪和沉默尽收眼底。那点心虚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反而坐实了他那个离谱的猜测。

“塞拉菲娜?”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更明显的质问,甚至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塞拉菲娜终于转回头,目光却依然没有完全对上他,而是落在他身后的魔药柜上,语气带着强装的平静和一丝辩解:“当时,本来就是去找尼可给你做的。”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的魔法足够应对。”

“足够应对?”西弗勒斯重复了一遍,语气是纯粹的冰冷讽刺,他拿起那件新衣袍,秘银的光泽在他手中流淌,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她手背上那道浅痕,“所以,面对一个能无声无息潜入霍格沃茨、意图谋杀独角兽和学生的黑巫师,你选择‘足够应对’,然后带着擦伤跑到地窖来寻求提神剂和白鲜香精?”

他捏着衣袍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西弗勒斯捏着那件流淌着秘银光泽的衣袍,指尖感受着其下蕴含的强大防护力量。

他看着沙发上那个眼神飘忽、明显底气不足的塞拉菲娜,那点荒谬感混合着恼火越烧越旺。

“穿上它。”他的声音低沉,命令道,甚至向前逼近了一步,将衣袍直接递到她面前。

塞拉菲娜看着怼到眼前的袍子,眉头微蹙:“给你的。”

“穿上。”西弗勒斯的声音更冷了一分,黑眸紧锁着她,“现在。”

塞拉菲娜看着他坚决的姿态,知道拗不过他。

她无奈地轻叹一声,接过那件本该属于他的顶级防护衣袍。

她动作利落地抖开袍子,那黑色长袍瞬间披上了她的肩头。

就在袍子完全覆盖她身体的刹那,她指尖魔力微不可察地一引。

嗡——

秘银的光泽如水波般流转,深邃的黑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尊贵的紫金色!

袍子的样式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线条更加贴合流畅,袖口和领口处浮现出属于繁复精美的紫金莲花与盘龙暗纹,在秘银光泽的映衬下若隐若现。

塞拉菲娜穿着这件焕然一新的紫金色炼金衣袍,站在地窖昏黄的光线下,整个人仿佛被一层神秘而强大的光晕笼罩。

她整理了一下袖口,抬眼看向西弗勒斯:“好了。”

西弗勒斯看着她身上那件瞬间“改头换面”、明显更贴合她身份气质的紫金衣袍,再看看她脸上那副“任务完成”的平静表情,只觉得那股郁气堵得更结实了。

他盯着她,半晌,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冷的:“哼!”充满了对她自作主张改色和那份“足够应对”的强烈不满。

塞拉菲娜似乎完全没接收到他的怒气,或者说,她选择了无视。

她神态自若地走回壁炉旁那张墨绿色沙发,重新坐了进去,甚至顺手从旁边矮几上拿起上次未看完的那本厚重的古代魔文研究著作,翻开了书页。

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在她紫金色的袍角和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她就这样安静地看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仿佛她只是来地窖享受一段宁静的阅读时光。

西弗勒斯站在原地,看着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口气憋在胸口。

他阴沉着脸,最终也猛地转身,大步走回他的办公桌后,重重地坐进高背椅。

他抓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用近乎发泄的力道批改起论文,笔尖刮擦羊皮纸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窖里格外刺耳。

两人一个在沙发安静看书,一个在办公桌后“残害”羊皮纸,地窖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微沙沙声、羽毛笔的刮擦声、以及壁炉火焰的噼啪。

不知过了多久,塞拉菲娜轻轻合上了厚重的书本,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嗒”声。

“我该回去了。”她的声音温和如常,听不出任何异样。

西弗勒斯从一堆被他批得面目全非的论文中抬起头,黑眸沉沉地看着她走向门口。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刹那,她脚步顿住了。

“哦,对了,”她对看向她的斯内普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让你有一天没衣服穿。”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那只空着的左手随意地向后一挥——

哗啦!

五件一模一样的、装着尼可·勒梅炼金衣袍的紫心木礼盒,稳稳地叠放在了西弗勒斯书桌那片难得的空白处,就在他那瓶珍贵的龙血墨水旁边。

垒起了一座规整的小山。

紧接着,塞拉菲娜学着西弗勒斯刚才那声冰冷的腔调,清晰短促地对着空气也“哼!”了一声。

然后,在西弗勒斯被这突如其来的“衣袍山”和那声惟妙惟肖的模仿“哼”惊得瞳孔地震、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电光石火之间——

咔哒!砰!

塞拉菲娜已经利落地拉开了门,紫金色的身影一闪而出,厚重的橡木门在她身后□□脆利落地带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内外。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西弗勒斯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滴着红墨水的羽毛笔,难以置信地盯着书桌上那座凭空出现的、价值连城的“衣袍山”。

地窖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壁炉火焰不安的跳跃声。

几秒钟后,一声饱含着被戏弄的狂怒和荒谬的咆哮,终于冲破了他紧抿的薄唇,震得书桌上的墨水瓶都微微晃动:

“塞拉菲娜·卡斯蒂尔——!!!”

而门外走廊的阴影里,刚刚成功“逃脱”的塞拉菲娜,听着门内那隔着厚重木门依然清晰可辨的咆哮,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带着点促狭和胜利意味的弧度,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平静。

笑死。

不溜?

等着听老蝙蝠的咆哮吗?

她又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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