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窗外下着雨。窗外栏杆上落了一只知更鸟。这鸟是没有身份的,它属于麻瓜的世界。
但雷古勒斯.布莱克看到了那只鸟,不止一次。少年不记得有多少个雨雪天看到它停在外面的树上。
布莱克骨子里那种偏执让少年认定了,知更定是为他而来,至少是为了他的艺术而来。只有他知道。他可以假装拥有那只鸟。
雷古勒斯是会画画的。有些东西对有些人来说是天赋,就像呼吸一样,与生俱来。
从偶然起笔的稚拙线条到如今较为成熟的笔触,都是他自学成才。或是仿画某一本绘有植物的草药书的插图,或是看见什么就画什么,画习惯了。
他的笔锋带着鲜明的个人特色。由于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雷古勒斯的画显得散漫而青涩,一看就是那种年轻人的画,具有对世界和艺术风格的有色滤镜。
一个莽莽撞撞的少年能懂多少艺术晦涩的理论呢?
雷古勒斯画过很多东西,但大多是那只知更鸟。他从不画人。因为人不够美,缺点太多。而他的知更鸟恰好是一种很完美的生物,至少他目前还没看见它的不完美。
布莱克老宅被施了某种咒语,不会让麻瓜世界的任何一种东西看到,所以自然包括他的这只鸟。
这只是雷古勒斯二年级的平常的暑假。
窗外的雨水打湿了知更鸟的羽毛,软塌塌地耷拉着。它身上灰蓝与橙黄的色彩氤氲在雨雾中,让他有些看不清了。
他尽力描摹出它的形,就差了点神。
雨叩着玻璃。窗户声声的脆响里混着西里斯和母亲的争吵,几乎能震碎细密的雨帘和雷古勒斯艺术的乌托邦。
少年没来由地觉得忧郁。可能是粘腻的天气作祟,又或是别的什么。
心脏被某些东西沉甸甸地压着,雷古勒斯真希望他们不要再吵了,互相平心静气一天好不好。
水痕漫漶,空气沉滞。
他听见母亲尖锐的声音:
“把你那些入不了眼的可笑东西收起来,西里斯.布莱克!”
雷古勒斯心里了然。多半是西里斯那些麻瓜的藏品明晃晃地摆在桌子上被母亲看见了。
“我不会那么做的,绝不!”
“我真后悔生下你!”
“看来我们终于有相同的观点了,妈妈。这也不是我选的,我情愿当个麻瓜。”
争执的由头大多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他们却总能吵到天荒地老。
家务事都是沃尔布加在管,奥莱恩在这些方面像给自己施了一个幻身咒,在这个家里,在孩子们面前,父亲的角色好比一个幽灵。
当雷古勒斯含蓄地指出这点时,母亲却轻描淡写地说,男人是布莱克的门面。他们主持外事,无需管这些鸡毛蒜皮,那是女人的事。
可少年能看见母亲懈怠下来的疲乏神色,看见她保养得很好的脸上的细纹,看到她乌发间几簇雪白,让他想到她黑裙上绣的白花。
所有人都是强撑下来的,所有事情都会有牺牲。这是雷古勒斯自己悟出来的道理。
雷古勒斯心底总盼着兄长能稍敛些锋芒,让母亲省点心力。可每当他提起,换来的不过是西里斯喉间一声轻蔑的冷嗤。
但除此之外,西里斯对他还是很好的。
比如他此时用的画纸和画笔,就是西里斯背着母亲去麻瓜商店给他买的。
画下知更鸟的外轮廓时,雷古勒斯想起某一天兄长艳羡地触摸他素描本上画的鸟,说,他一直画什么像什么。
这句话很受听。谁不会喜欢恭维话?雷古勒斯当然是喜欢的,他也完全配得上这句话,他的艺术天赋实在惊人。
也许西里斯不懂艺术,但他能看懂雷古勒斯的画,他画的东西是美的。
雷古勒斯不是天马行空的抽象派,他属于写实派。
西里斯一直记得弟弟的艺术偏好。
雷古勒斯捏着笔,想起自己十一岁生日当天,兄长偷塞给他画具时狡黠的表情,以及自己抽搐着努力忍住笑的感觉。
少年在那一瞬间想起了母亲,她若是知道他用麻瓜的东西,嘴角会如何紧绷,目光会如何冷得像冰。他,雷古勒斯.布莱克,是规矩的布莱克少爷,他将来会进魔法部,而不是当一个随心所欲,想画什么就画什么的艺术家。
他的未来是纯血荣耀,但绝不是一只画在羊皮纸上的愚蠢的知更鸟。这一点,雷古勒斯心知肚明。
权力和地位也没什么不好,画画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是一种选择。但他肯定会选择者,这毋庸置疑。
——“我知道你会喜欢,我特意逛了好几圈。麻瓜的东西还是很不错的吧,雷尔。”
一年前的西里斯对他这么说,语气里带着邀功的意思。
——“所以你打算去哪个学院?”
西里斯当时似乎想用一个出其不意的方式套出来即将上学的弟弟的话。
——“斯莱特林。”雷古勒斯回答。
西里斯有些失望,但他还是扯了扯嘴角,说了句:
——“也行。”
他们终究是不同的。雷古勒斯没把“布莱克”的姓氏当枷锁,或许半是没意识到,或许半是享受它带来的优越感,又或许半是意识到了但不准备挣脱。但西里斯却恨不能立刻逃离这个家。
然后他犹豫着又说,眼睛里恢复了往日明亮的光彩:
——“格兰芬多也不错,不想去吗?”
——“可是我喜欢斯莱特林。”
这句是真话,没有半点勉强的意思。雷古勒斯觉得自己对绿色的感情比对红色更深。
银绿是内敛的色调,但金红是张扬的色调。绿色像潮湿的苔藓让人安心,但红色过于炽热和刺眼。正值青春期的少年还是喜欢内敛,因为这个名词听起来更美一点,而且更配他的身份。
雷古勒斯指尖的炭笔勾出知更鸟眼睛的形状,笔尖顿住,悬在纸上迟迟下不去。
“你怎么就不能跟雷古勒斯学学?”
是母亲。
窗外那只真正的、湿漉漉的鸟似乎被楼下陡然拔高的女声惊扰,扑棱几下翅膀,变成一个隐约的小色块,然后是小点,终于退出了雷古勒斯视野里的天灰色。
兄长激烈地反抗:
“他是他,我是我!”
雷古勒斯几乎能想象到西里斯的样子。
也许他的头发会像猫炸毛一样竖起来,这光是想想就有点可笑。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母亲和兄长在吵,关于麻瓜的东西。而他在房间里事不关己地用麻瓜的东西画他的知更鸟。他刚刚还差点笑了。
画纸上的鸟被雷古勒斯画得很漂亮,但唯独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生命本来该有的清脆的神采。
少年放下笔,指腹上蹭了未干的石墨。他挑剔地打量一会儿那只鸟。
争吵还在继续,像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雷古勒斯闭上眼,仿佛嗅到麻瓜商店里颜料和纸张那股陌生而自由的气息。那气息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固执地盘旋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陈腐的空气里,像一道隐秘的、通往一场雨雪的罅隙。
雷古勒斯把这幅没画完的画夹紧素描本里。他从不上色,画的只有黑白灰。
他的鸟又飞了。他很想把它抓回来,关进他的笼子里。
少年走回书架边,闭眼挑了一本课本,再睁眼看时,发现是魔药课本。
他把它放在刚刚画纸所在的位置,像在掩盖什么犯罪的痕迹,然后他抽出羊皮纸开始做他的功课,墨水滴在纸上,化成了一片黑暗。
咱小雷也是当上美术生了哈[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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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雨和知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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