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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clipse (中)

76.Eclipse (中)

‘人在离别的时候,是会有预感的。’

江留月在综艺上听到一个嘉宾以这句话作为故事的开端。

那个综艺已经非常久远了,那个嘉宾的故事也早就记不得了,江留月还是在翻看自己的广场的时候,发现粉丝做了一个视频,剪了她在那场综艺的片段。

此时已是短视频的天下,一个视频不过30秒,整个内容就更短了,嘉宾甚至没有露脸,画面定格在

她还稚嫩青涩的脸庞上,她本来乖巧的歪着头看向对方,仔细去倾听对方的故事,却在对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手在下意识的微微鼓掌,脑袋却不由自主的摇了摇。

她摇头的动作被放慢了好几倍,配上煽情的音乐,有一种泛黄的破碎感。

粉丝为这个视频配的文字是:

‘明月,那个时候小小的你会知道你之后要面对的离别吗?’

这个视频很短,但是内容引发了强烈共鸣,点赞过20万之后,这个粉丝又做了一个延长版,大约是

江留月之前刷的时候停留了比较久,这个视频被推送给了江留月。

在原本的内容之后,衔接而上的,是她和那些已经不再见面的人相处的碎片,每个人一个碎片,碎

片非常短,只有一句话。

她和自己刚出道的时候玩的最好的女艺人说‘下次一起录制节目’,对方在2009年去世了,她参加

了葬礼,穿着黑色的裙子被闪光灯照得脸色发白,手紧紧地攥着旁边姜惠贞的衣角。

她和崔胜铉在《家族诞生》里,崔胜铉追着她要刚做出来的麦芽糖,江留月脸蛋上全是烟灰活像是一只小花猫,两只手奋力举起装着麦芽糖的罐子,气急败坏大喊:“hyong!!!!”崔胜铉用勺

子奋力一挖想要趁机逃跑,没料到勺子卷起整个罐子,创造了给一个汤勺就翘起整个罐子的物理奇

迹;画面一转,她站在一副画作面前的身影和崔胜铉看这幅画作的身影重合,只是展览地点一个在

北京一个在瑞士。

练习生时期,东永裴给她煮了泡面,坐在旁边看着她吃,让她“塔伊啊慢慢吃,小心烫,里面还给

你煮了鸡蛋”,他见江留月还在狼吞虎咽,无奈的笑了,对着摄像头抱怨说“这孩子是饿了三个月

吗?”,画面一转,东永裴在综艺上介绍自己煮泡面的方法说会打入鸡蛋1分钟之后关火,说‘原来

周围有人喜欢这样的鸡蛋熟度,我本人是吃全熟的,但是那个朋友真的吃的很香,所以介绍给大

家。’

出道之后两年的时间里,她和李胜利一起担任人气歌谣的MC长达八个月之久,每周他们俩都会穿着

近似风格的衣服拿着手卡介绍每个来SBS打歌的歌手,在落幕的时候向观众鞠躬告别,视频选取了他们两个有一天心血来潮互换了名字,先一起喊了感谢收看,以上是SBS人气歌谣,江留月大喊胜

利~,李胜利大喊Alice~,尚且稚嫩的两个人灿烂的笑着,手里拿着小卡在头顶比双人爱心:‘期

待下周和您的见面~!’

姜大声日本专辑发行的时候,她跟着姜大声一起上日本综艺,姜大声秀肌肉的时候她整个人挂在姜

大声的胳膊上让他做蹲起,她用日语茶里茶气的说自己最近胖了,姜大声说‘一点不胖,Alice酱

就是羽毛,我可以24小时举起来’,她挂在姜大声的胳膊上疯狂大笑镜头一转是姜大声的个人综

艺,女嘉宾说姜大声看起来身体很好,能不能做单手吊人挑战,姜大声摆了摆手说‘年轻的时候可

以,现在不行了,我老了,现在的年轻的孩子们,努力的事情你们来做吧。’

短暂的家族综艺中,她和山达拉说要一起去菲律宾玩,敏智的vlog里面她们一起去买帽子却碰上缺

货,江留月笑着抚摸敏智的头说这个再贩的时候再陪她来,BOM和她半夜一起跑到便利店买面包,

摄像头摇晃着两个人都仓鼠一样鼓囊囊的脸BOM说这个很一般等活动结束了带她去自己的私藏小

店,然后是CL,两个人在工作间里一个玩钢琴一个玩变奏器,CL说‘哦这个曲调感觉不错,我们要

不要一起出个合作曲?’

……

这些都不成真的承诺,七零八落的碎裂。

最后是权志龙。

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是,其他人的剪辑都放的是对方视角。

权志龙的画面是他一身休闲装坐在操作台前面,手里摁着对讲器在反复示范给江留月歌词的唱法,

江留月当时越录越紧张,声音都在抖,权志龙没有什么笑意,用工作的口吻说:“别紧张,你可是

歌手呀,歌手害怕话筒的话要怎么办呀,要再努力一点知道吗,我们再来一次。”

镜头一转是江留月戴着黑框眼镜面无表情的坐在录音室里的操作台旁,她正在监制同公司后辈的唱

片,对方的拉胯显然让她失去了所有耐心,她摘下自己的棒球帽在台子上打了一下,然后说道:

“为什么那么紧张呢?你可是歌手,歌手是不能害怕话筒的呀,为什么这种事情你都做不到呢?”

她手摁着对讲的按钮,蹙着眉,用手捋了一把自己的脸,微微侧着身子让重新开始。

她折射在录音室上的身影和权志龙完全重合,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瘦削,一样的沉重,甚至连握着对讲器的手指姿势都一样。

这个粉丝大约是在这个剪辑里将权志龙放在最后的特殊化暴露了粉丝属性,评论区打开几乎都不能

看了。

但因为这个剪辑,她和权志龙又带着‘遥远的相似性’和‘你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这两个词条冲

上了热搜。

公关部问她需不需要干涉的信息来了一遍又一遍,江留月的手指却迟迟打不出理智的词语。

她最后犹豫了又犹豫,也只能发过去一句:‘算了’。

到底是什么算了。

江留月自己也不清楚。

唯一清晰的大约只有,当年懵懂却无意识的摇头否认的那句话,的确是没有理由的。

离别是没有预兆的。

小时候在筒子楼住的时候,也有一两个对她和善的阿姨长辈,在乔娜整天不回来的时候收留她吃一

碗粿条或塞给她几块粿吃,也有抽着烟的叔叔问村里能不能收养她,说她模样漂亮,过几年村子里

出去抬旗也风光,大不了放到祠堂去伺候神仙,也比饥一顿饱一顿强。

她当时懵懂的听着他们的话,大概勾勒出了自己模糊的未来,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多学人情家务,以后会嫁一个好人家,站在厨房里制作粉色的桃子形状的糕点,为自己的孩子丈夫煮粿条煎鱼吃。

这些人的脸她都记不得了,一个也记不得,只是偶尔短视频刷到了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才会一闪

而过。

后来她来到了江家,江家是个强者为尊的地方,开始的时候她过得不好,后来咬着牙爬上去,日子

也逐渐变得好过了,同龄人们开始主动和她攀谈玩耍,长辈们见她也是和颜悦色,江父没有再和乔

娜生孩子,把她当独苗养,按照继承者的身份培养,对她生活学习都多有关心,江留月当时又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她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好的学校,去国外留学两三年之后回家里的公司开始逐渐接

手,如果她能力足够,也许可以从不如她的堂兄弟手里再收割一部分产业,总之,她会变成乔娜最

大的靠山,让她在哪里都坐在人群的中央。

当然这一切毫无征兆的结束了。

什么预感,什么先兆,什么托梦,她一概没有。

只是睁开眼睛,以为是普通的一天,未来却忽然消失了。

只有她茫然失措的被丢在废墟里。

她因为淋雨发烧晕过去的时候,不知道那是筒子楼的最后一面,大榕树的最后一面。

她拿着奖杯兴高采烈推开家门的时候,不知道那是爸爸的最后一面,这个家的最后一面。

她和朋友挥手约定下周一一起在食堂吃面条的时候,也不知道那是和朋友们的最后一面。

她一时冲动跑到中国去签约电视剧角色的时候,不知道她拍摄期间,政治会毫无征兆的风云变色,

她势必要做出的选择,决定了又一场离别。

人在痛苦的时候就会开始粉饰记忆,江留月一直以为,自己在屏蔽痛苦。

直到东永裴结婚的时候,她站在婚礼现场,周围被旧友们包围,大家因为好久不见而变得礼貌生疏

又亲热的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屏蔽的是幸福。

她要不断的告诉自己,过去的十几年里她没有幸福过,她是非常非常痛苦的,她才能忍住眼泪,忍

住不回头去看,忍住不重蹈覆辙。

在国内的日子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十几亿人口的大国,娱乐圈是超出想象的斗兽场,动辄就上亿的

财富与利益,让人扭曲成不同的形状。

江留月忙着跟各种人斗,她蛰伏的血液在这里被唤醒,斗志昂扬,刀光剑影,她赢得多输得少,后

来,她爬上了资本的桌子,她就成了观赏兽斗的人。

这是人人都羡慕的位置,但江留月本能的讨厌这里。

所有人都爱你其实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只不过是在聚餐的时候好奇了一下对方的电子烟,稍晚一会儿就各种花样的东西递过来,甚至不乏禁品。

江留月悚然不已,猛然惊觉那些托举她的手,随时都可以改变方向抓住她的脚腕把她拖拽下无底深

渊。

她在底部的时候,大家盼着她往上爬,借势而起,她坐在顶端之后,大家都来鸡犬升天,分一杯

羹,可等她坐稳了顶部的位置,大家又盼着她快些死去倒下,好上演‘一鲸落万物生’的循环。

江留月这个时候才理解为什么权志龙那么敏感多疑,为什么那么容易暴躁,为什么总是将工作和生

活做粗暴的切割,为什么他总是捂着头缩在她的怀里才能睡好觉。

她看着自己周围那些温柔善良到违和感强烈的脸,终于推开了,权志龙所在的‘楚门的世界’的那

道门。

戏剧性的遭遇,抓马的人生,腥风血雨的体质,她爬上最顶端的时候,看到镜子里折射出自己厌倦

疲惫又冷淡的脸庞。

‘……墙壁压过来了,而我躲不开。’

权志龙紧紧地抱着她,尖尖的下巴戳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断断续续的抱怨,她现在才终于听懂。

太可笑了。

她开始理解权志龙的时候,他们都分开那么久了。

在一起的时候,她为什么从来不能理解对方呢?

她好像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痛苦,从来也听不见权志龙的声音。

权志龙看着她无奈又温柔的眼神,分手的时候绝望而破碎的哀求,她只是很讨厌他这样,然后对自

己说‘因为权志龙就是这种人’。

她没想过背后的原因。

她觉得权志龙天生如此,偏执、固执、冷漠、傲慢,自私成性。

现在看看镜子。

她也是这种人。

周围的人都是笑脸,嘴里说的都是奉承话,表面上似乎永远支持永远理解你的人,转头就在别人那

里对你破口大骂,自认为是好友的人,喝醉了多倾吐的话,没多久就出现在杂志和新闻里,看起来

一片赤诚的眼神,转身就去卖掉你的号码你的信息你的照片你的签名你的名声和你们之间的友

情……

每一个后辈,每一个同事,每一个和利益有拉扯的人,一边笑着围上来,一边期盼着她的陨落,盘

算着如何瓜分她手上的资源,这种人太多了,以至于哪怕有真心混在里面,她也不敢伸手去捞,怕

被直接拉扯着拽下王座。

镁光灯怎么那么闪,聚光灯怎么那么亮,记者们的嘴巴和眼神,原来是那么锋利可怕的东西吗?

只是随口说一句话,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解读?

只是稍微胖一点或者瘦一点,换了个发型或者美瞳颜色,怀孕了吗吃激素了吗因为抑郁症在服药吗?打针了吗医美了吗脸上动刀了吗?

甚至只是因为头疼皱了一下眉,怎么会传出那么多的谣言?

这种荒谬的烦躁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他们到底想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样的剧本才满意?

好烦躁。

好痛苦。

好窒息。

……好想权志龙。

想要回到那个家里去,想要回到权志龙身边去,想要一进门就破口大骂疯狂吐槽该死的工作和媒

体,想要一下子跳到他的背上咬一口他的肩膀,然后把脸贴在他的脸颊蹭一蹭,想换舒服的衣服躺

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综艺玩游戏,想要在凉爽的空气里贴着热乎乎的身体睡着,想要赖在他的怀里撒娇说‘哥哥抱’。

‘……为什么非要见我啊?一定要这样黏糊糊的吗?’

曾经感到头痛,总觉得对方的占有欲太黏腻的问题,忽然得到了答案。

在忍耐痛苦的时候,想着马上要见面的话,就不痛苦了。

她在和权志龙分手的第五年,成为了对方,并开始理解对方。

真奇怪。

为什么相爱这种东西会有时差呢。

江留月在一个晚上,因为刷到了权志龙的照片而开始流泪。

她撇着嘴,努力的压抑自己,可是越是捂住嘴巴,眼泪越是从眼睛里涌出来。

“哥哥,哥哥。”

她哭着抹眼睛,像个小孩子一样呜咽:“你来抱抱我好不好。”

她大约是生病了。

江留月想。

不然怎么会感觉到权志龙的手在抚摸她的头发。

她勉强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沙哑的叫了一声哥哥,然后手试图去抓住那只手,却只觉得手腕酸

痛,怎么都抬不起来。

这种无力感,是在梦里见到了这个人,却怎么都抓不住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她又在做梦了吗?

“哥……痛……呜……我好痛……”

江留月头也昏昏沉沉,只是下意识的叫权志龙,她本来想叫志龙哥……但她怕自己生病了周围有别人,所以只能叫哥哥。

他们早就不是生病了能叫对方名字的关系了。

她明白的。

江留月听到了很重的叹息声,这声音太像权志龙了,她很努力的眨动眼睛,泪水流下的瞬间视线逐

渐清晰,权志龙的脸也逐渐清晰。

她以为这是梦,于是掐了自己一下,因为没有力气,也没能掐疼自己,于是她就真的认为这是梦

了。

她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江留月咬着牙努力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起身,然后一头扎进了被吓到直接来抱住她的人怀里。

她软绵绵的手臂搂着对方的腰,头用力的顶着他的胸口,嘴一撇就开始哭。

“怎么了塔伊,哪里痛?”

权志龙摸着她汗湿的后背,心都快要碎了。

身份的置换发生在返回韩国之后,他从浴室水淋淋的出来,对方告诉他,江留月最近这两天情绪不

稳定,刚吃了褪黑素睡下没多久,让他注意她的身体情况和情绪。

梦游廊的时间比现实中久得多,权志龙只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真正的江留月了,他呼吸都忍不

住放慢了一些,生怕把她从梦里面惊醒,结果坐在床边刚摸一下她的额头,就发现江留月在发烧。

她烧得很厉害,整个人都意识模糊,叫也叫不醒,权志龙赶紧给家庭医生打电话,医生过来开了

药,温度降下去之后才走,叮嘱权志龙注意观察,如果再回温就要送到医院去做详细的检查。

权志龙就一直守着她,因为汗湿,江留月粉蓝色的头发都被浸成灰色了,权志龙用毛巾给她擦的时

候,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不等权志龙说话,江留月就开始呜呜的哭,哭得权志龙心都拧巴碎了,他一边问她怎么了一遍把人

从薄毯子里挖出来往怀里捞。

江留月还在低烧,呼吸都是滚烫的,靠在他的怀里把他的脖子和胸口都弄湿了,趴在他怀里小口喘

气。

她很勉强的伸出手来摸权志龙的脸,权志龙配合的低下头,让她抚摸自己的下巴、嘴唇、鼻子、眼

睛……

江留月频率很慢的眨眼睛,混沌的脑子思考不了太多的东西,她分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

到底2024年是她的过去。

还是2014年是她的过去?

她的现在,到底是2024年,还是2014年?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这是一种冥冥中的预感。

权志龙……她是说,和她一起来自于2024年的权志龙,看向她的每一个眼神,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都太眷恋、太温柔了。

她因此心中生出无限的恐惧。

她感觉到,对方似乎要离开了。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这里是2014年,他占据了年轻的权志龙的身体,自然不能永远占据下

去。

可,她呢?

她怎么办?

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感应不到2014年的江留月的存在,她要怎么离开?

权志龙要一个人走吗?

她要见不到这个人了吗?

他要去哪里?

他们要分开了……?

这次分开,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恐惧逼迫着江留月说出了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她做错了很多的事情,她要跟对方道歉才行,她要

权志龙原谅她。

然后……

她哥都能原谅她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江留月不记得权志龙说了什么了,他一直在安慰她,说的话却来来回回都是一些场面话,她能感觉

到她哥在哄她,说什么以后有机会会来看她……

不是,时空穿越是什么旅游团,想要报的时候来就行了吗?

江留月不信,但她又不敢不信,她问权志龙什么时候走,权志龙说走的时候会跟她讲,还会跟她约

好见面的时间,她又不信,并开始疑神疑鬼的死跟着她哥。

权志龙最会骗人了,眼睛一眨就是理直气壮的谎话。

他总是骗她。

江留月不服气的想,她已经不是小孩了,她绝对不可能再被她哥欺骗了。

可能是因为太焦虑,又或者是接连都是雨天,江留月回到韩国之后就食欲不振起来,到了晚上更是

怎么都睡不着,不管她哥去哪里都跟着。

她不肯让2014年的权志龙回来,死拽着2024年的权志龙不撒手。

“……他会生气的。”

权志龙无奈极了。

江留月理直气壮:“那让2014年的我来哄,十年前生的气,早就过有效期了。”

权志龙只好让树袋熊钻到他怀里睡。

他没问2014年的江留月去了哪里,怎么个哄法,江留月也不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只是躺在同一张床上,粘人的人从权志龙变成了江留月,她硬是要从背后抱着权志龙的腰贴着睡,一条腿还要跨在她哥的腿上勾住。

她其实根本睡不着。

一种奇怪的预感驱使着她不要睡着,直到情绪满溢,身体超过负荷的病倒。

手里的毛巾都湿润了,权志龙起身想要去换一条毛巾,他才一动,江留月就忽然攥紧了他的衣角,

整个人都跟着半爬了起来。

“哥哥……你去哪里……”

江留月声音嘶哑的问道:“你带上我……”

她昏昏沉沉的,视线再次变得模糊,她张开嘴吃到了咸味,才知道是自己在流泪。

尖锐的痛感袭击她的脑海。

她眼前似乎出现很多碎片,权志龙穿着家居服坐在落地窗面前画画,他的头发长得很长,看起来不

属于任何一个他们交往时期的时刻。

权志龙正在使用咖啡机,对着她抱怨着上面的文字看不懂。

权志龙穿着一件条纹睡衣盘腿坐在她的百步床上,好奇的张望着床帘上的刺绣。

权志龙凑过来亲她,然后吹她手腕上的伤口,那是她去参加户外综艺的时候被缆绳擦伤的。

‘……志龙哥’

‘不对,要叫哥哥’

‘让人听见我在自言自语志龙哥就糟了’

‘大概是上头条然后被送精神病院的程度’

江留月晃了晃头。

她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尖锐的耳鸣却忽然刺透了她的意识。

她看见眼前的权志龙惊慌的跑过来抱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有力的拖着她的腰和

脊背。

‘我爱你,塔伊’

‘我们待会见’

‘别哭了’

江留月因为高烧不退被送到了医院,权志龙小范围内告知了亲友,并拒绝了所有的访客,他在医生

护士离开之后走进了VIP病房的洗手间,对着镜子勉强压着怒火道: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有大问题?”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权志龙心里涌出一阵不安,他想要告诉自己,这也许是因为对方进入了房间所以听不见呼叫,但一

种不祥的预感始终萦绕他的心头。

他想起来未来的自己和自己最后一次的漫长交谈。

【我也希望自己的推想是错的。】

【……但命运总是喜欢这样捉弄人,是不是?】

【要对塔伊保密。】

【那孩子心太软了,会哭个不停。】

【不要告诉她……我会消失。】

【你也是我,我就是你。】

【你会做得很好吧。】

【权志龙。】

权志龙有些慌了,他立刻拨打电话给老虎哥,让他想办法抓到金优,他知道,这一切破局的关键就

在这个人身上。

但,金优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失踪了也要去找啊!把这个狗崽子给我找出来……姜宝银现在情况怎么样……?她只要安静的听

话,金优就不可能不出现。”

“……把这个狗杂种给我找出来,我要立刻见到他。”

权志龙打了几个电话都心乱如麻,他蜷缩着手指,竟然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再次试图‘呼唤’,却依然是失败了。

权志龙将水池放满水,试图进行强行交换,但当他实在是受不住肺部的压迫感而摆脱水池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梦游廊纯白的背景,而是因为频繁呛咳而蓄满泪水的视线中模糊的水池和镜子。

“……为什么会这样突然?”

权志龙努力复盘这两天,东京演唱会结束之后,他们就返回了韩国,然后呢……?

就算是交换的时候,对方也是面色如常,告诉他照顾好江留月,自己去梦游廊里办点事情。

他当时说了什么……?

‘别用那么讨厌小心眼的眼神看我,这些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

权志龙忽然回忆起2024年的自己,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西八……”

饶是对方是自己,权志龙也忍不住咒骂起来。

他开始痛恨自己身上戏剧性的英雄主义。

对方一定是隐瞒了什么,并且要去做什么吧……可,到底要做什么?

权志龙心如乱麻,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响,他赶紧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脸走了出去,却看到

病床上的江留月已经半坐起来准备下床了。

他立刻收拾好了心情走过去,脸上也露出了点笑容:“塔伊啊,醒了?”

江留月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向他伸出手要抱抱。

权志龙走过去抱住自己粘人的小女友,伸手摸了一下,发现温度降下去不少,这才松了口气,语气

温柔的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我想吃甜甜的南瓜粥。”

小家伙哼哼唧唧的。

韩国这边南瓜粥都是咸的,江留月很讨厌那个味道,她口味像个小孩子,就喜欢甜甜的东西。

权志龙松了口气,拿出手机订餐,江留月因为头晕一直赖在他怀里,整个人都看起来有气无力的。

好在餐来了之后她还是愿意吃一些的,脸色似乎也有了点血色,只是整个人还是病恹恹的,吃完了

也说自己嘴巴里好苦想吃冰淇淋。

权志龙安抚她说病好了再吃,看江留月皱巴着脸,又软了口气说给她买个小蛋糕吃,江留月这才嗯

了一声又缩回被子里。

见她似乎又要睡着,权志龙轻手轻脚的收拾了垃圾暂时离开了病房,他一边将垃圾送到垃圾房去处

理,一边打电话给江留月订蛋糕,也要追问老虎哥的进度,并又打电话给崔胜铉,问他借关系去查

一下姜宝银。

一通忙活下来,权志龙的心里却更加空落落的了。

他总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怎么都不知道是什么出了问题。

直到他重新推开病房的门。

病床是空的。

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条。

【志龙哥,抱歉,我处理完事情之后会联系你的。- 塔伊】

权志龙看完了纸条,坐在了病床上,他心脏突突直跳,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试图去回想她是从哪个环节开始骗自己的,却只要稍微一想,就觉得心绞痛。

“搞什么啊塔伊。”

权志龙莫名的嗤笑了一声:

“你这孩子……现在是想要抛弃我,选择那个人是吗?”

“你真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他紧紧的抿着嘴唇,淡色的瞳孔静静的看着手里的纸条,似乎想要透过那虚浮的字迹,看到江留月

写下字条时的一切。

权志龙攥紧了纸条,他心中翻涌的愤怒和嫉妒像是一条毒蛇一样攫取了他的心。

他想起自己在梦游廊里做的一切,心里猛然窜出浓烈的不甘和委屈。

“……别这样对我啊。”

“塔伊。”

————万一我会变成可怕的样子怎么办。

江留月此刻并不知道权志龙的想法,她自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就隐约透过碎片,抓到了一些什么。

在她听见金优不见了的时候,她迅速的思考着金优躲藏的地方。

有一个。

有一个任何人都绝对找不到,也想不到的地方。

她曾经,在处理自己的遗产的时候,将这个地方委托给金优,并告知了他密码。

——江留月的私人公寓。

没人会想到金优能躲藏到这里来。

事实上,他已经在这里许多天了。

江留月一天不回到自己的公寓,他知道对方和权志龙住在一起,扭曲的嫉妒之心就在折磨着他。

江留月和权志龙因为东京演唱会在热搜挂了好几天,金优不知道给江留月发了多少信息,却都石沉大海。

于是他选择安静的等待。

如此风头浪尖,江留月不会太频繁和权志龙出双入对,她会选择回自己的私人公寓休息的。

果然。

他等到了。

江留月孤身一人出现在了公寓门口,密码锁打开的瞬间,金优鬼魅一样隐身在视觉死角,直到对方

走到了玄关,并关上门才出现。

“好久不见了,明月。”

金优看着江留月的背影,声音因为激动都有些颤抖了:

“我一直都在等你。”

这个绝情的,冷漠的女人。

这个如同天上明月,看似湛湛,实则晦暗的女人。

他一步步逼近对方,手指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江留月看到他的瞬间,微微睁大眼睛,似乎很

惊讶的样子。

“很惊讶吧,明月。”

“我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不像是权志龙那个恶毒自私的男人,总是伤害你。”

“可你太不听话了,明月,现在,是时候让一切回到正轨了。”

金优在江留月后退的时候亮出了雪亮的匕首,他伸出一只手:“来吧,明月,别做无谓的反抗,你

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的,对不对?”

江留月看着他。

她雪白的脸庞在棒球帽的遮掩下一半都沉入黑暗之中,只有那小巧的可爱的红唇,微微抿着。

她似乎放弃了,伸出了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金优的手掌上。

就像是他们还是经纪人和艺人的时候,她总是只依靠他一样。

“呜啊!!!!”

一声刺耳的哀嚎伴随着电流声响起,金优手里的匕首一下甩出老远,被江留月用脚踩住了捡起来反

手收到自己的手里。

她在半跪的金优身上再次使用了手里的电击笔,这支笔威力极大,其实远超于防护用具的范畴,已经属于违禁品的边缘。

崔胜铉有个朋友在国外开安保公司,之前带来了很多新奇的玩意儿给他们,这个电击笔也被改了功率送给她当礼物,后来江留月身边有阵子闹私生,江留月又让他们调整了个安全锁,锁扣推开,一

下子的威力足够一个壮汉丧失1分钟左右的行动力。

尽管金优是个花架子,江留月也为保证万无一失狠狠的电了他两下,直到对方蜷缩成一团发抖,这

才到旁边的收纳架拿出来之前登山用的攀登绳,将金优绕着脖子胳膊绑成了一个麻球状,最后绑死

在阳台栏杆上,又关上推拉门只留绳子的缝隙,免得金优爆冲去抢夺绳子的主动权。

做完了这一切,江留月靠着墙壁好一阵子喘气,她身体还比较虚弱,这会儿眼前都有些发黑了。

她需要时间喘息,于是江留月走过去又电了一下金优,免得他比她更早喘匀气。

金优被这一下电到失禁,整个人哀嚎都叫哀嚎不出声音了,江留月才拖了个椅子坐下,她摘下棒球

帽,捋了一下散落的发丝,露出雪白而美丽的脸庞。

她漆黑的眸子深邃而淡漠,透着无机质的冷酷感,她凝视着对方的时候,压迫感极强,金优甚至不

敢对视的打了个哆嗦。

“这个房子……隔音很好的。”

江留月轻声道,语气甚至有点轻快,像是开玩笑的口吻一般。

她看着金优,很轻的笑了一下:

“随便你怎么惨叫,都不会有人来的。”

“所以……你得听话才行。”

江留月垂着眼看着金优:“……我比权志龙更加的狠毒自私,你不知道吗?”

金优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用畏惧中带着恐慌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来吧,金优。”

“让一切回到正轨。”

江留月手里把玩着那把从金优手里拿走的匕首,然后用穿着靴子的脚踩在了对方的脸上碾了碾,她雪白而美丽的脸庞如同一张贴在夜幕中的剪纸一般轻薄而诡艳,声音轻飘飘的:

“你不这样希望吗?”

塔伊的记忆属于已经恢复了一小部分,她现在精神极度不正常,好孩子不要学哦~

14龙虽然没有存在感(尤其最近几章)但是后面会讲清楚他去干什么了~~多多评论支持作者~~~争取尽快掉落更新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6章 Eclipse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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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长夜

至死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