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印象
自周五发生那件摔倒的意外事件后，秋山澪在家里龟缩了两天，逃避着外界的所有信息。其实要逃避的不止是这一件事。她心里还很清楚，那一天，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少年温热的气息，额头的触碰，牵起的手，全都让她心悸不已。
能写出暗恋一样的歌词的秋山澪，当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内心其实是个非常纤细敏感的人。总是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别人的一个举动她总能很快意识到对方的想法，是善意还是恶意，是调侃还是认真，她都能轻易辨别出来。
只有赤司征十郎，着一个人，她从没想到自己的情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成了这么大的转变。一个学期都还没结束，好感就这样产生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4月，樱花盛开的季节，也是日本高一新生入学的时间。第一次留意到这个人，是在班级的自我介绍上。机缘巧合，男生就坐在她的后面，所以在自己有点害羞，磕磕绊绊地讲完自己的兴趣是贝斯和阅读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冷静又干脆，带着一股坚定，“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物，想要的只是胜利”。完全一副社会精英的发言，带着不符合新生的沉稳与成熟，从那一刻时候，秋山澪就知道，后桌的这位赤司征十郎大概是个自我要求很高，规划清晰的人，和她们不是一路人。
不好惹，是她对赤司征十郎的第一印象。
果不其然，之后的新生代表发言再一次验证了自己的看法。
少年有着明明还稚嫩的脸庞，看上去像猫一样的异色瞳，外表看起来是个萌系的可爱少年，但是在领导在场的场面，气场丝毫不输于任何一个成年人，发言犀利，看问题也很透彻，并不是那种敷衍写出来的所谓对在洛山的日子充满憧憬之类的空话，而是每一步都很有规划。
“不愧是年级第一位。”
“糟糕，这样的新人给前辈的压力也太大了。”
“太帅气了，但是感觉难以接近。”
新生代表大会之后，她总是能听到班级的人，或者围观她们班级的人这样评价着少年。
当然，这些评价并没有错。少年就像是在周围设立了一堵高墙，隔绝了自己和他人的交流。
尤其是之后她听说少年以下克上，成功地扳倒原来预定的学生会会长和篮球部部长，以一名新入生的身份，直接成为了学生会会长和篮球部部长。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有实力的问题了，这其中的魄力和果决更让人钦佩。
“虽然很帅，但是毫不留情呢。”有人这样评价到。
“总感觉被拉下来的曾我部学姐很惨呢。”
“被后辈拉下台，太丢人了。”
秋山澪不明白，一群平庸之辈，每日光为学习就筋疲力尽的人，怎么有资格专业去评价曾我部学姐的失败，去眼红赤司征十郎的以下克上。
尽管不再是学生会会长，但是曾我部学姐是个优秀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她也并不认为，更有实力的人坐上王座有什么问题，难道要顾及情面，然后掩盖掉更有才能的人吗？
能者居上，这是自然的道理。
虽然她很清楚这道理没错，但是她偶尔也会想，有能力的人要承担的是更多的责任。秋山澪对于这一切，都是将自己剥离开来。她家里人很早就教她，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想承担的责任就不去承担，她可以任性地长大。
那，赤司征十郎呢？这是他想要承担的责任吗？
在那段时间里，秋山澪偶尔也会这样想。
虽然她很快就笑自己，和那些肆意评价的人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凭借自己个人经验去揣测对方的想法和做法。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是秋山澪。和澪接受一样的父母教育出来的实渕玲央也一样。本来，如果没有赤司的入部，要接任篮球部部长这一职位的就是实渕玲央。
秋山澪曾经问过她哥哥，“哥哥不能担任部长了，会不会觉得赤司君很可恶之类的。”
他也笑着摇头，“你在说什么啊，澪。”那一瞬间，实渕玲央的表情还带着一些担忧，“小征把那么多事情拦在自己身上，有时候我会担心他到底承受不承受得住。毕竟，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所以，虽然只是一点点，我也想减轻他在篮球部的压力。”
“哥哥果然和我一样，是讨厌麻烦，不想承担责任的人呢。”秋山澪听了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因为家里的关系，兄妹俩都被父母溺爱，选择了任性地成长。
尽管如此，她还是凭借自己小动物一样的直觉，减少了跟后桌的赤发少年打交道。没有仗着自己是前桌，就去问对方一些初中的事情。其实，只要不特意上前去搭话，他们之间，本就只是同班同学的关系，没有任何的交集。一个班30人，玩得好得也有，泛泛之交得也有，点头之交也很正常。
与其说是她没减少两人接触，不如说她只是按照正常节奏，没有刻意去搭话而已。
因为她见过赤司少年周围的人，一开始以恭贺对方成功上任为由，和他搭话却被三言两句打发走的姿态。
赤司征十郎，做事滴水不漏，虽说顾及了点同班同学情面，但依然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
虽然在同一个空间，处于同一个时间河流，但少年就像是一个俯瞰众生的帝王，独坐于高楼之上。每日都很繁忙地处理学生会、篮球部的事情，身兼多职，责任重大，事物繁琐，却每一件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明明是刚开学，刚刚接手这些杂事。
真可怕啊，这样得人，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是她的第二印象。
所以当初田井中律撕毁掉她的文学部入部申请书的时候，她会那么害怕地拉着律一起逃跑。她根本没想过两个人的打闹会招来对方的关注。
好像是自那以后，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人，因为轻音部的事，开始有了相交线。
那个时候，赤司君为什么会给她打工的建议呢？他并不是那样多管闲事的人。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烦恼按笔的声音吵到对方了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样的高岭之花，那样的赤司征十郎，会在自习课上扯自己的头发，虽然是轻微的，却是对方开启了那场对话。他们之间的边界线，是赤司先越过的。
好像是那一次的帮助之后，她和轻音部的人就减少了对对方的畏惧，将他归入到了好人的行列。真奇怪呢，明明那个时候的他是那样的难以接近。但之后的每一次聊天，主动搭话的，好像一直都是赤司君。
所以后面，她才敢直接说出“废除已有的轻音部，建立属于洛山的轻音部”这样的话。要是没有那一次对方的帮助，她肯定还处于对对方战战兢兢的态度，怎么可能敢当面钻社团管理制度的漏洞，说出这样的话。
是因为那个时候，就已经认定了赤司君不会为此生气吗？只是因为那一次的打工建议就改变了她的全部印象？不，她心里很清楚，赤司君对其他人的这种高要求和严厉的形象并没有变。是从最初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相处，他对待她的态度，就不是和对待其他人的一样。
当时没有察觉到，但是，那一次他制止律的撕毁入团申请书的行为，其实责怪的只有律一个人，她，秋山澪，是属于被维护的那一方的。
她从来没有被严厉对待过，少年对待她一直都是支撑的形象。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是赤司君一步步缩短的。
秋山澪倒在床上，滚了两圈。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接受对方的好意，其实除了最开始没有接触，和其他人一样有着普遍的刻板印象外，真正相处之后，才发现自己早就改变了对他的看法，早就不可控制地被对方所吸引。
所以后面才完全不抗拒和赤司君一起去远足，对着他也能说出那种“你是以学生会会长的身份命令呢，还是篮球部部长的身份希望呢？”这样的，平时只会用来调侃玩得好的朋友的话。
在他面前，会不自觉地将内心的苦恼说出来。连诉说苦恼这一件事，都是那次看了篮球比赛后，赤司君打电话来让自己说出来的。
所以她在他的面前，丝毫不会紧张，能放松地演奏。正如他所说的，“演奏的时候看着他”，慢慢就能忽略掉其他人，才会逐渐放松下来。
秋山澪长长地抒了一口气，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原来，早在自己意识到之前，自己的很多行为已经将他划入了“朋友”的范围。调侃、抱怨、甚至是撒娇，这些只会对律做的事情，已经全部毫不设防地对少年做了。
前面的“朋友”的行为，基本都是赤司君在向自己迈进，但是打破这个“朋友”界限的，是自己那天不受控的，扑到对方身上的行为。
想要靠近他。她的脑子里很清醒地，想清楚了这一点。
要是在梦里该多好
那样我就能拉近你我之间的距离
她笔下的歌词，终于反噬在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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