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中,楚珩向太后请过安,见她面上难掩疲惫,不免得问上两句。
“母亲昨夜歇的可好?身上大安否?”
太后歪在榻上,从肩膀到腿都有人按揉着,她略笑一笑,道:“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到底是平一大师,瞧着你这般有精神,哀家纵然身上累些,心里却是再高兴不过了。”
以往常楚珩的身体,这么折腾一日,他少不得要病上些时日,如今竟还能进宫,太后将其全归结为平一大师的测算。
这门亲事,可是结对了!
楚珩对平一大师不好不信,但若全信,又觉得颇为匪夷所思,因此一直不大愿意提起,此时听太后说了,也只是想着含糊过去:“还是母亲为我费心了。”
奉承太后是个全心全意疼爱孩子的好母亲,她一听就会欢喜。
果不其然,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好孩子,你能领会哀家的苦心便好。”
楚珩垂眸笑笑,又道:“说起来,母亲,我记得二十要行纳彩之礼了。”
太后想了想,点头:“是啊,七月纳彩,九月问名,这是早就定好的日子,怎么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着母亲为我操了这么多心,到底是我的大婚,我也该过问几句。”楚珩不露声色地笑道,好像他忽然关心大婚的事,仅仅只是为着孝顺,而与另一个人无关。
太后瞧了瞧他,笑道:“是,珩儿如今长大了,懂事了,你的婚事,你自然该问。”
楚珩倾身,眼眸低垂,遮掩住真正的情绪:“这些年,全赖母亲为儿子操持,往后,儿子还要依靠母亲。”
“哀家老了,你还能靠哀家什么……”太后口中说着这样的话,面上却微微笑着,“珩儿只管放心,哀家在一日,总归就能让你靠一日。”
楚珩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仍旧是浅浅笑着。
……
如今的宗正卿比先帝还要高一辈,楚珩要称一声叔祖,他年过古稀,平日甚少管事,只过来点个卯,一应事务都交给底下的两个少卿主理。
楚珩过来时,宗正卿正好在,他便过去先向叔祖请安。
宗正卿端详了楚珩片刻,点头道:“哦,珩儿如今都这么大了,有些日子没见了。”
楚珩笑道:“我大婚的事,有劳叔祖。”
“在其位谋其职,何况咱们还是一家子。”宗正卿扶着随从的手站起身来,“你是来瞧纳彩之礼的?”
“礼单太后给了我,有叔祖操持,自然样样周全,原不必我多事。”楚珩笑道,“只是终身大事,我不免想要亲自瞧上一眼,望叔祖体谅。”
宗正卿乐呵呵道:“年轻人嘛,体谅体谅,你跟我过来罢。”
跟着宗正卿找到两个少卿,之后楚珩先去看了纳彩中最要紧的贽礼,两只活蹦乱跳的大雁。
少卿道:“太后吩咐了,大雁务必要活着的,宫里不比外头那些小门小户,拿木头雁就给糊弄过去了。”
楚珩点点头,不论别的,面子这一块太后向来是最看重的。
其他的如绫罗绸缎、金银玉石、俪皮茶砖等物,皆为上用,楚珩皆一一看过。
少卿问道:“王爷瞧着可还好,若有欠缺的,下官等再补上。”
“还缺一样。”楚珩道,“不必你们,我会交给和嘉长公主。”
纳彩需要媒人,太后选择的媒人正是她的长女、先帝五公主和嘉,楚珩自宗正寺出来,回府拿了东西,就往和嘉公主府去看望五姐。
“稀客。”和嘉坐在花荫下乘凉,瞧见楚珩进来,摇着团扇笑道,“这才几日不见,五弟瞧着更俊了。”
“五舅舅。”孩子们陪在母亲身边,都站起来行礼。
和嘉公主有四个孩子,长子今年十四岁,长女十三岁,小女儿十岁,小儿子五岁,对于她来说,幸运的是四个孩子样貌都不随父亲。
楚珩笑着行礼:“五姐。”
“又没外人,这些虚礼快省了。”和嘉笑道。
楚珩笑道:“这些年少上姐姐的门,带了几匹布给外甥外甥女裁衣裳,都是逢年过节宫里赐下的,还有些宝石玉石,姐姐不嫌弃留着打两件首饰,若觉得不好,就赏人罢。”
和嘉拿团扇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说这些话,你那里还能有差的,来,谢过舅舅。”
孩子们拜过,楚珩一一将他们扶起来,和嘉就令他们下去了。
和嘉笑盈盈道:“这不是什么节庆,无端端的,给我送什么礼?五弟,我现在只想看顾好这几个孩子,没别的心思了。”
楚珩笑道:“五姐都闲着,我就更没什么要紧事了,只是因有事劳烦到五姐,特地来多谢你的辛劳罢了。”
“你有什么事……哦!”和嘉恍然,惊讶道,“是为着纳彩的事?”
楚珩点头:“劳烦五姐,弟弟不胜感激。”
和嘉“啊”了一声,慢吞吞道:“倒……也没什么……”
这才多久,上次和嘉见他,面对赐婚他是个什么态度,和嘉记忆犹新,这会儿竟然为了纳彩的事亲自上门。
发生什么事了?
楚珩岿然不动,转身拿过赵庆捧着的锦匣,笑道:“纳彩之日,此物烦请五姐转交给林姑娘。”
和嘉愣愣地接过,哦,对,林姑娘!
是这位林姑娘让冷心冷肺的端王上心了?听说他们两个跟着太后在龙华寺住了半个月……
仅仅半个月罢了,那位林姑娘本事这么大吗?
和嘉瞧着楚珩,试探性道:“五弟待林姑娘倒是有心。”
“圣上赐婚,太后费心,我自然不好敷衍。”楚珩滴水不漏地回道。
和嘉笑了笑,不再从他这里套话,楚珩在宫中长了十多年,和曼儿那个没心计的完全相反,他可是学了一肚子心眼。
这样也好。
和嘉又有些怅然,若没有心眼,当年那些事,在宫中如何能熬下去呢。
曼儿如今的境况可是好多了。
说完正事,楚珩便起身告辞,和嘉命人送他。
一母同胞的四个人中,尽管楚珩与永康相差七岁,又一见面就没大没小的吵嘴,但论起亲近二字,他们兄妹倒也能算。
而皇帝与和嘉这一对兄姐,楚珩近年来待他们向来是多礼客气,从没有亲近可言。
……
黛玉正在打理她这一个多月所得的赏赐,之前赐婚太过突然,黛玉要做心理准备,接着她又生病,病愈后准备往龙华寺去,腾不出功夫来收拾,这会儿趁着纳彩前的日子,又日渐清凉了,她正好整理清楚。
以太后向来大手笔的出手,纳彩之礼必然也不会寻常,黛玉想着,有些发愁东西太多,恐怕这点地方搁不下。
少不得要同老太太说,再腾两间屋子,只是让人知道了,言三语四又少不了。这些年酸话黛玉没少听到,近来反而少了些。
寄居的林姑娘和未来王妃终究不同,尤其是圣上与太后的赏赐一箱子一箱子抬进林姑娘屋里,最会捧高踩低的贾家下人们可是知道,这些年了,有贵妃娘娘在宫里,他们家的主子也没有得着过这么多宫里的赏赐啊!
这下子,巴结林姑娘还来不及,谁还敢得罪她?
黛玉是不管这些的,故意到她跟前露脸的管家媳妇或是些得脸的嬷嬷们过来奉承,她都是一贯的态度,能说话的就跟人说两句,不想就让紫鹃嬷嬷她们陪着吃茶。
只是这次无论黛玉态度如何,再也没人有说她孤高自许、目无下尘了,人人都说,这正是自尊贵呢!
雪雁将听来的这些话学给姑娘听,黛玉只是摇头笑笑:“我们在这里忙了两日,你倒是有空去听这些闲话,还不快去帮着你紫鹃姐姐。”
紫鹃正拿出一支嵌宝石的点翠步摇,闻言笑道:“她不给我添乱就是好的,姑娘,方才你念的那礼单上,是这个吗?”
黛玉瞧了一眼,点点头:“收起来,今年用不着。”
雪雁跟着点头:“是没法子在这府里用,不然呀,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的都要滴血了!”
黛玉拉下脸来,道:“雪雁,你少说一句,你们姑娘难不成是小人得志了么,让人听见笑话!”
姑娘面上不带笑了,就是态度认真的意思,雪雁登时不敢嬉皮笑脸,恭敬地弯腰道:“姑娘,我知道了,这些话我从不在外面说。”
黛玉颔首,她知道雪雁是为她抱不平,只是黛玉这些年谨慎惯了,她又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因此能少些是非便少些就是了。
黛玉缓和了语气,道:“还有副红宝石的头面,你去找找。”
雪雁答应道:“哎。”
这边厢房里忙得热火朝天,那边正房王夫人来给贾母请安,远远瞧见廊下的几个箱子,便向廊下的小丫头道:“林姑娘已经收拾了两三日,怎么还没好,你们别一味惫懒,该去帮着林姑娘做些事。”
小丫头脆生生地答道:“老太太也说多叫几个人去,林姑娘说她那里人尽够了,只是天恩浩荡,因东西太多才慢了些,再者说人多了那边屋里也站不下。”
王夫人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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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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