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垚钦从医院回来时已经是下午，虽说上午挂了第一个号，但在医院里等着做检查，查完一整套已经是下午。
最后结果是花钱买了个心安。
另一头罗思源的心烦躁得很，自己话说得有点重，而且还对绝意的事耿耿于怀。他根本藏不住事，吃完饭就直接问起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小黄今天要早起。”
“他说他要去看病来着。”
罗思源强忍着自己的脾气，“他给你说的？”
绝意似乎还没意识到重点，“是啊，不然还能有谁？”
罗思源拒绝跟任何人沟通。
一直这样捱到晚上，明明就看见黄垚钦回来，训练吃饭直播如常，憋到晚上自己终于还是没忍住。
涉及到身体健康的事，他必须拉下脸面问个清楚。
黄垚钦在阳台上吹风，罗思源悄悄摸过去，关上玻璃门。黄垚钦回头发现是他，没赶他走也没打招呼。
“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暂时性的有点耳鸣，环境和压力造成的。”
那倒也不是完全没问题，罗思源又慌了，“那开药了？还是怎么说？”
“……就耳机声音调小一点。”
罗思源一愣，“没了？”
“开了点安神的中成药，没了。医生说没影响功能，就是反应性的。”
罗思源不知道接什么话，看样子黄垚钦也不打算再跟他多说什么，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喜欢随便找话说，“那个，阿姨今晚做了烤鸡你要不要去尝一下？”
“我不饿。”
“哦，那，点奶茶不？刚才他们都在点。”说完他掏出手机递给黄垚钦，见黄垚钦没接，又收回来，“呃我帮你点？还是喝上次那个？”
夏天的风吹在身上黏糊糊的，黄垚钦是觉得室内空调温度太低想出来吹点自然风，这会又被空气中潮湿的水汽弄得心烦。
昨晚上他突然想明白，自己做不到和罗思源相安无事维护表面和平。哪怕现在罗思源很照顾自己，甚至有点超过队友的苗头。
他喜欢钻牛角尖，凭什么罗思源能当做一切没发生的样子，就因为签了什么字就能当过去不存在吗？
这段时间对他的好也让他很恍惚，不但没有安抚到自己，反而更加惴惴不安。
——以前罗思源也对自己这么好。
*
还在青训的时候，同一批青训生里都知道罗思源和黄垚钦关系最好。
那会条件也差，都是睡大通铺，青春期的男生别的不行，呼噜倒是一个比一个响。
吵得黄垚钦经常睡不着觉，他向来有点神经衰弱，但凡精神差点带上耳机耳塞都无济于事。
大半夜的又不好麻烦别人，那会就罗思源知道他这毛病，一到晚上在呼噜声中听见翻身的声音就知道黄垚钦又失眠了。索性就把黄垚钦叫起来，两个人在楼上天台聊天听歌，困得不行了再回去。
黄垚钦都记不清有几次，自己靠在天台秋千里睡着最后被罗思源抱着回去。
罗思源总说他瘦的很，抱起来很轻。而且还笑他，明明睡不着的是他，最后被人抱了一路都没醒的还是他。
青训里他俩成绩最好，经常被拿来比较。黄垚钦要是拿了第一，罗思源准得请他吃饭，要是自己拿了第一，反而还要去安慰黄垚钦。
说位置不同是这样的，你是后期英雄啦肯定比不过前期发育的，或者是阵容不行我也是运气好一类的话。
黄垚钦那会也没什么顾忌的，青春期的小男生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没几个成熟稳重的。
直接就问罗思源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罗思源想，这里这么多人也只有你对我最好，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又觉得不对劲，自己倒也不是这般投桃报李。
“不知道，就……就觉得想保护一下你。”
在黄垚钦看来是暧昧至极的一句话。
“我有什么好保护的……”
罗思源傻愣愣地举例，“多了去了，你看你，吃饭也比别人吃得少，还总生病，有的时候还爱哭……”
“停！不准说了！”
“哦。”罗思源乖乖闭嘴。
“我哪有这些……我平时真的吃饱了，我胃就那么点大，生病没办法，我已经在每天锻炼了……”
罗思源静静听着他一板一眼地解释，他特别想再加一句，除了想保护以外，所有人里黄垚钦最可爱。
以至于到了后面，只有罗思源签约的时候，大家问他黄垚钦呢，他只能说我不知道。
黄垚钦没有留下来的原因有很多，众说纷纭的，不过这件事猜了几天后就没后文了。
现在罗思源想来，当年自己的拒绝也是火上浇油。后来他也听圈内人说过，他最后一个月成绩不太行，而且身体也出了什么问题。
久而久之过了两三年成了一摊烂泥旧账。
*
现在罗思源和当年简直一模一样，好到自己又产生了某种错觉。
但是两三年足够磨灭人的幼稚天真，黄垚钦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当年的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这个道理他也明白，罗思源无非说什么队友啦朋友啦，他不过想借这个机会提醒罗思源，自己不会重蹈覆辙。
这个问题抛出来，最大的考验其实是应变能力。
罗思源知道他接下来说的这句话会决定此后两个人的关系，成与败。他当然可以说是同事是队友，但这样就和当年没什么区别了。
或者孤注一掷。
罗思源咬咬牙，“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知道此刻他不坚定地说这么一句，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况且他本身也认为，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迟了。
自己虽然比黄垚钦大点，但是在情感问题上总是差出很大一截。那会他是懂得喜欢，却是没有差别的，他认为他对黄垚钦和对其他所有人都一样。
都是朋友，关心爱护都是应该的。
黄垚钦走之后他才明白其中的区别，他对其他人就不这样，只对黄垚钦这样。
唯一一次对黄垚钦说谎，就让他们错过了两年。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他不能再骗自己。
黄垚钦眼中闪过诧异，又悄无声息地平静下来，带着三分质疑，“你喜欢我？”
“不管你现在信不信，总之我真的喜欢你，以前也喜欢，现在也喜欢……”
黄垚钦偏头看他，并没有回答。
“我说这些不是给你压力，就是，就是告诉你……你不用想太多，就当我，当我像普通朋友一样。”罗思源说话都有点结巴。
黄垚钦刚准备说些什么，阳台玻璃门被推开，绝意露出半个脑袋，扯着大嗓门，“你俩干嘛呢？！训练赛了快过来！迟到要扣钱了！”
罗思源：“……”
黄垚钦欠身略过他身侧，最终什么话也没留下。
*
如果这算告白，未免太潦草了一些。黄垚钦点开手机，罗思源从刚才就没跟他再单独说过话，手机消息也空空如也。
罗思源突如其来的一句算彻底搅乱了自己生活的节奏，对他这种假戏真做的想法黄垚钦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首先自己没有恋爱的想法，无论从感情上还是时间上，他都没有多的可以分给罗思源。
还有就是，这个时间差让他已经不再像两年前一样什么都信了。
黄垚钦纠结了一两个小时，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说好不在乎这些，结果心里还是那样反复琢磨。说白了还是自己太小气，一点一滴都记在账上，罗思源一句话不可能做到一笔勾销。
黄垚钦也不希望罗思源多想，快凌晨三点了他发消息。
[Ron：睡了没]
那头几乎秒回。
[H：没有]
罗思源还在思考晚上的事，正在打字问他怎么了，发送键还没按出去，卧室门就被敲响。
黄垚钦站在门口，脸色毫无困意。
“我来不是跟你说别的，就你之前说的——”
罗思源呼吸一滞。
“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其他的你不要多想。当然我不是违约啊，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似乎早就预料这个结果，罗思源并没有太意外。他说自己喜欢黄垚钦，也不是要求黄垚钦给他一个答复，更多的是对过去种种的解释。
但实际听到黄垚钦这么说心中还是有点点难过。罗思源眼底涌现一分凉意，勉强维持自己嘴角弧度不至于垮得太难看，“好，我知道。”
“你去睡吧，医生不是建议你多休息吗？我……我再看会电视。”罗思源扯谎，其实今晚他什么都没干，就盯着黄垚钦的微信微博，翻来覆去切换着看。
不想显得自己多在乎似的，好面子地扯谎说自己在看电视。
“嗯。”
*
第二天一早，罗思源就出门了。基地白天不设门禁，他要去的地方也不远，午饭之前就回来了。
吃过饭他鬼鬼祟祟地跟在黄垚钦身侧，和黄垚钦分别坐在沙发两头。奈何客厅一直人来人往，他找不到搭话的机会。
黄垚钦以为昨晚说得还不够明白，主动站起来走向沙发另一头，“有什么事吗？”
周围几个工作人员忙着收拾和拍摄，黄垚钦心想估计是他俩的私事不方便说，“我想喝点昨天新买的饮料，你要去茶水间吗？”
罗思源点点头。
进了茶水间，黄垚钦还真从冰箱拿了两瓶饮料。“有什么事？”
罗思源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从裤兜里摸出两张银行卡，舔了舔嘴唇，目光放在卡上。
“我确实管得有点宽，那个，你的工资卡我还给你，这个月的还没发。”
这一举动倒让黄垚钦很不解，他确实有气话的成分在，但不是说钱的事。
况且罗思源也确实没在钱上亏待过他，名义上说还债，其实自己花钱比以前还大手大脚。
现在罗思源说要把工资卡还给他，黄垚钦心里反而有点发酸，感觉像画清了某种边界一样。
但给都给了，哪还有不要的道理。
上面那张贴了他名字，下面还有一张一样的卡……
“另一张是……？”
罗思源的手重新插回兜里，在裤兜里来回摩擦，“嗯……那张是我的，也都给你。”
黄垚钦翻过背面，果然贴上了密码。“我要你的工资卡干什么。”
罗思源一时找不到好的理由，“你不够的话也可以花我的，你不花就帮我管着呗，不然，不然我怕我冲动消费了什么的，我也不小了应该学会攒钱啊什么的……”
黄垚钦会意，赶紧给罗思源找个台阶下，“好吧，那就先放在我这，我帮你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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