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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正文完结)

101.

送走敖澈,柳萱去了一趟牛头山。刚开春,山寨里忙着修葺屋子和牲口棚,乱成一团,正是脚不沾地的时候,杨复本人都在后山刨木板,大家熟不拘礼,也就没人专门来招呼她了。柳萱进门时,云瑛正在厅中坐着,手里补着一块毡门帘,见了她,忙起身让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还记得来看我!正想你呢,回趟长安也不知会一声,撒丫子就跑。”

屋里火炉还没撤,暖和得紧,柳萱嘿嘿笑了两声,脱掉披风,坐下帮她扯着毡布边:

“瞧瞧这怪罪的口气,如今是寨里当家的,一睁眼百十个兄弟姊妹都等你的话,怪道你脾气长了!”

“嗐,没事做——门帘子针脚粗,凡有漏的缝上就完了,再细的活我懒得做,也做不得——”云瑛朝门外努努嘴,仿佛真能将怨气努到正在后山锯木头的红毛小伙身上,“杨复,哼!现在能得很,重活不让我插手。我憋得胯骨轴发涩,想出去遛一圈马,也不许,说他两句,他倒抹起眼泪来,真是!”

“如今土还冻着,是怕你摔吧。”柳萱分析道,“不过也奇怪,你自幼策马惯了,山里的路也都熟识,何必在这事上金贵你?还连活都不许做……难不成你害病啦?”

云瑛突然一拍大腿:“敖澈没跟你说!”

“跟我说什么?”柳萱起初疑惑,不过很快想起了一些细节,“哦,他说你来过一次,是开春了要找我做衣服,是不是?”

“还有后半句呢!”云瑛摇摇头,满脸恨铁不成钢,“‘找你问问开春了做什么新衣裳,正好去选选给孩子打什么样的项圈’——我还特意让他原封不动地背给你听!他倒好,小别胜新婚,见了媳妇,什么事都忘了!”

柳萱回忆了一下,有点心虚——后半句好像是被自己的无端联想和嚎啕痛哭打断了,不过来不及给敖澈澄清,她先把这句话在脑子里打了个滚,而后瞪大双眼,先抢着拍了桌子:

“哪来的孩子??”

“这儿来的。”云瑛嘿嘿一笑,指指自己的小腹。

……

屋里只有火炉的噼啪声。柳萱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而后,怯懦又好奇地指了指云瑛的肚子:

“多大了?”

“约莫一个来月吧。”云瑛掐指算了一下,“正是二月二十五那日,行商的老头来山上买毛皮,顺手倒腾药材——他常做这生意,也通些医术。那阵子我刚好吐得厉害,怕吃伤了东西,就请他看看。老头刚把过脉,掀了门帘就说‘夫人怀孕已有一月’,把我弄一愣!”

“这……”柳萱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完全接受姐妹现在是一身两命,“那杨复怎么说?”

“他说‘好老头,你赶上了。今日连毛料、药草、松香,全白送了,能搬多少,赶紧着吧!’。”

“……是他做得出的事。”柳萱不觉得意外,伸手摸着云瑛的腹部,一股奇妙的感觉从指尖涌了过来,“虽说还没长多大,可总觉得神奇,这里面可是有个人呢!”

“是吧?”云瑛点头如捣蒜,“我也这么觉着。一听说瓜大的人要从我身体里爬出来,杨复心里没底,差点就要把那老头扣下了——说一直扣到我生产之后呢,后来敖澈说你家那位姥姥是懂接生的,而且从龙宫请大夫、拿药都方便,这才好歹救出老头来。”

“哈哈哈……”云瑛表述得风趣生动,柳萱笑出泪来,“可见杨复是关心则乱,你倒是在躲懒,全程不说话!”

“我哪顾得上说什么?我想着正经事呢——得提前把好剑好弓都藏起来!依我看,‘龙生龙,凤生凤’,我俩生下来的孩子是个捣蛋鬼没跑了——就像云璋,小时候不知道弄坏了多少东西!”

“我听花婶说,虽然小孩子落生后个性迥异,可在娘胎里的时候,女胎总要比男胎安静些,能让当娘的少遭些罪。”柳萱轻轻拍了拍云瑛的肚子——虽然现在只能拍到腰封,“你喜欢女孩,是不是?”

“这让你说着了。”云瑛罕见地温柔笑道,“我没有好父亲,因此总想让我的姑娘有。”

“杨复明摆着和你爹是两个路子的人,虽说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可必然是个好父亲。”柳萱点点头,“他养起来不会论男女分别行事。若是女胎,托生到你这里,是多大的福气呀。”

“他脑子是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能有个小孩乐得都疯了,哪想到男女?我就算是生了个狼崽子,他都要捧起来绕着牛头山显摆一圈。”云瑛呼呼地吹着热水,“他这点就最得我心,人都说母凭子贵,依我看,子凭母贵的更好,总归是先有了爱妻,再想起这孩子是她所出,便爱屋及乌,这样不会冷落任何一个——比方说当今皇帝,与长孙皇后情义深厚,才肯格外厚待她所出的子女。而我母亲,呵,是生了云璋才开始入那老头的眼,我最恨这样的。”

柳萱摸了摸姐妹的肩膀——她是知道她的经历,而因为太过清楚而无法再安慰什么,即便是安慰的话,在闺中五年也已说尽了。好在,两个关系好的女子之间一旦要谈话,话题就变换得很快,云瑛补好了门帘子就引出做春天的衣服,想起做衣服就想到首饰,因此又说起给孩子打项圈的事情,说到兴头上,还找出一沓图样来挨个指点,直到火炉里的炭要尽了,两人之间才突然有一点短暂的沉默。柳萱就是在这沉默里突然满脸严肃地宣布:

“那么,我也尽快生一个孩子吧。”

云瑛被她像是要举兵攻打突厥一样的语气震慑住,不知该作何表情:“……好姑娘,决心是好,可你说得好像明天就能生下来一样,这怎么能着急?”

“你不晓得,龙族人长得快,没准刚生下来三天就能陪你的孩子玩了。山里本来就人少,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还省得去找同龄玩伴了呢。”

“话是这样讲。”云瑛抬头望着房梁思索,“可是,你是生出一条龙来、还是人呢?若是生龙,难不成是爬出来?”

“若像蛇一样,就是生蛋——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掏过一窝蛇蛋?”

云瑛咋舌:“一窝蛇蛋少也有十几个,个个都有胎的话,那要养多少!”

柳萱伸手打断:“这个先不论……蛇也就罢了,我肚子里怎么会有蛋壳?”

“这我不太清楚——我所认识的人里,你是第一个嫁给龙的。”

“好吧。”柳萱没当回事,“不过我觉得不会——敖澈是独子,应该不是从蛋里出来的。”

“……没准他是唯一一个有胎的蛋。”

“是呀,那也说不定。”

太阳爬高,云瑛就收起了火炉,屋里也不见多冷,忽听屋外“轰隆”一声,打雷了,她感叹道:

“春雷!来得这样早,是好兆头。”

“噫,这恐怕是敖澈在天上发疯。”柳萱打了个寒战,起身穿上披风,“我还是早些回去吧,也先把你的百家被预备出来,等你身体养稳些,叫上小环,咱们去千湖海玩玩。”

“我巴不得,可一去千湖海,岂不又把你夫君扔在家里等上十天半个月?”云瑛笑着帮她系绳结。

“虽然是这么一码事,但陪你总是更要紧。”柳萱大方承认,“因此今日不能让他等我。”

“你真会端水。”

对此云瑛只有赞叹,而后起身送她。两人刚到寨门口,云瑛扶着柳萱的马鞍,想交代什么,正在组织语言,柳萱却先发问:

“我知道这话问起来很奇怪——可是云瑛姐,杨复有没有闻过你的粉盒?”

“闻过!”云瑛一副理解的表情,点头如捣蒜,“他还涂过呢——又不肯好好地用,弄洒了不少。”

得到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答案,柳萱无话可说,唯有竖起两边大拇指,一边给云瑛,一边给杨复。听着又响了一声雷,她刚想扬鞭下山,而这时云瑛终于组织完毕,伸手扯住她的缰绳:

“等等,我怕你回去开口就问敖澈要孩子。你先别急,既然圆了房,不过是早晚的事。”

“……哪有圆的房子?”

话一出口柳萱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云瑛的瞳孔肉眼可见地震颤:

“你是跟我闹着玩吧?”

气氛有些微妙,令柳萱一时语塞:“不是——阿爹说夫妇感情好了自然会有孩子的。何况我们之间是过命的交情,天地可鉴,难道还要去拜送子娘娘?”

气氛更加微妙。树杈上的老鸦适时、应景地叫了几声。云瑛没立刻答话,而先是疯狂摇晃脑袋以从惊诧中缓过神来,乃至头上的荆钗甩出残影,直到柳萱开始害怕她把头甩出去,她才两手把脸一定,拍拍柳萱的马鞍和手背:

“好吧,王伯父是自己拉扯你,也情有可原……没关系,你留着去问敖澈吧,他交际那么广,要是认识送子娘娘本人,岂不是一句话的事?”

“……说不定他刚指着送子娘娘的鼻子骂过人家。”

直到走出很远,柳萱还是会回头看云瑛——站在瞭望塔里,一对视就冲她招手。马蹄踩着春雷和山中新绿,雪水化得噼里啪啦,离家越近,她心里越在搅麻花:

一定得找敖澈问个究竟。

102.

柳萱刚到家心里就开始打鼓:谁不知道敖澈——凡人意义上——已老得黄土埋了半截呢?而站在神仙的角度,又是那么年轻气盛。对他来说,的确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因此,倘若送子娘娘也触了他的逆鳞,被骂一顿,以至于结下梁子,而得一个至今都没有孩子的报复,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她支扭乱拐的思路反映在了自己的头发上,也因为的确是不容易洗,宫里的梳头油香得可怕牢得更可怕。敖澈回来时,柳萱刚从水池里把脑袋**地捞出来,背对着大门,咬着牙,试图把卡在头发里的梳子扽到发尾。被一双温凉的手扶住脑袋时,她吓得差点从板凳上蹦起来:

“噫——!”

回头就见敖澈眉角带着歉意:“急着回家,骑马快了点,手都吹冷了。”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收起手。柳萱从他衣服上闻到沁馨的桃香,感觉像被一棵挺拔的桃树扶住了,于是没躲,自顾自通头发:

“我以为你在天宫大打出手,再不济也是舌战群儒,要午后才回来。”

“就这么盼我大杀四方?低头,在水里梳得通。”敖澈闷笑一声,拿过梳子,细心地帮她分开搅在一起的发丝,“我述职过后,他们也不留我,更是没提起你,多好?我跟水官说了几句话,拿了几个桃子,就回来了。”

“噢。那更好,我有事问你。”

柳萱歪着湿脑袋,衣领也潮了一大块,脸边贴着几缕碎发,而敖澈俨然是金冠华服,手里还攥着自己的一把头发,她问话就不甚顺气,看了他一眼,敖澈便将她的发束双手交还,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咳,”柳萱也学着他老成地清嗓,“此事事关云瑛,你不得弄虚作假。”

敖澈举起手:“是不是我忘了告诉你云瑛有孕?”

“这个我已知道了,而且起因是我横插一杠,不算你的过失。”柳萱按下他的胳膊,“我想问的是,你与送子神仙是否有仇?”

“送子神仙……”敖澈挑起眉毛,“有专司的,也有兼任的,名目众多,小姐指的是谁?”

“……最常供着的是哪个?”

“大约是碧霞元君——她供得最普遍,黑水镇的观里就有。”

“就她,你有没有得罪?”

敖澈摇头,举起手腕给柳萱看:“碧霞元君庇佑众生,从不与人交恶,这珠串还是我周岁时她送给我母亲的。”

“噢……”

柳萱又垂下脑袋把头发泡进水里,敖澈继续给她梳顺湿发:

“小姐勿虑,我已求元君令云瑛顺利生产,且如她所愿生个闺女。”

“这个的确想,多谢你啦,”柳萱仍旧满面愁容,“可是,既然你和元君关系还不错,她不会故意刁难你,那我俩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孩子?”

103.

敖澈手上一僵,然后梳掉了柳萱一根头发。

“疼!”柳萱痛呼。

“抱歉……”敖澈轻轻绕起柳萱厚实的长发,双手一挤,水分就拧得差不多,而丝毫没有扯到她的头皮,拧完了往她肩上一搭,神色平常,“怎不早说。蟠桃会上,我一道带到多好?”

“真要跟她说了才有用啊?”柳萱难以置信,“事不宜迟,我修书一封行不行?晚上就写……”

“小姐喜欢有儿女绕膝?”敖澈没直接回答,而是低头梳着她的发尾。

“……我不知道,只是想到云瑛有了孩子,山中本就人少,她的女儿生下来岂不是孤零零的、没有玩伴?”

她的回复直白又简单,敖澈忍俊不禁。

“杨复自己都是个孩子,哪就缺玩伴了。”

“也是。而且湘生总来的话,虽说大了点,也能玩到一块去。”

湘生两个字让敖澈打了个冷战:“他还是少来为妙。玩久了把云瑛的女儿带成碎嘴,怎么办?”

“你总嫌弃他碎嘴,表姐那么活泼,总不能生出个闷葫芦。”柳萱不知该说什么好,“若云瑛姐生了闺女,我也跟着她生一个闺女,这就义结金兰,湘生也不用向你讨妹妹了,多好?”

敖澈突然像是想到了有趣又幸福的事,笑了笑,没说什么。柳萱却捧着脸追问他:

“你笑什么?”

“想到小姐生的女儿像你一样伶俐、又貌美。”

“好话都让你说尽了,”柳萱被他描述得有些耳热且无所适从,“……那要是生的男孩呢?”

“这话问的,像你不都一样——伶俐,又貌美。”敖澈不假思索地重复了一遍,甚至没有改形容词的顺序。

柳萱吐出半截舌头:“全都像我了,怎么不说像你什么?”

“我不比小姐貌美,若不是从小被逼着认几个字,大抵也不伶俐。要是像我,空长这么大的个子,有什么好?”

“个子大倒成坏处了!”柳萱被他的思路绕得无话可说,“而且,哪个说的你不貌美?”

敖澈点点自己的眉毛:“眉鬂丛生。”

柳萱瞪了他一眼:“你是想我给你绞眉毛了吧。”

“夫人,你这不就是伶俐又貌美,非说我哄你。”

104.

柳萱念完了经开始打和尚,敖澈刚帮她梳顺头发,就被说“满身酒气粉香”,需立刻去沐浴更衣,直到他换回常服出来,柳萱还保持着手捋头发、埋着脑袋噗噗噗闷笑的动作——她的确被哄到了。刚等头发干透,柳萱就把敖澈抓过来,按到妆台旁边给绞眉毛。敖澈仍旧蜷着腿坐,不像之前那次只管闭眼睛,黏着她的目光像一根纤细的、和顺的钓线。

柳萱这次不想撅着身子端着胳臂了,直接坐在妆台上,被他一盯,抿了抿唇,装着啐他:

“呸!看什么?直勾勾的,活像个采花贼。若在长安城里,就报官来拿你是问。”

“我并不归官府所管。”敖澈笑起来,“这案你来审才有用——小姐如今在龙宫高就,贵为王妃,还不是想做谁的主就做谁的主?就是明天真的发配我去‘协办津济’,在下也是绝无二话。”

柳萱恶狠狠地拔掉敖澈一根眉毛,用指甲戳他的脑门:“想得美,你顶多被发配去给元君送信。”

“真修书一封?”敖澈的样子倒像是很惊讶。

“是呀。”柳萱收起棉线,往床边一坐又开始发愁,掰着手指头算,“也太晚了,就算明天送信去,什么时候能怀得上呢?总得有做法的时间,她老人家又那么忙,要保佑这个、保佑那个……”

比排白马寺的头香还上心。敖澈按住柳萱施展神通的手指,拿了个蟠桃塞到她手心里:“也不是只有碧霞元君管。”

“你第一句就提的她,自然是她身份最贵重也最灵验,我不找她,难道找你?”柳萱疯狂搓弄手里的桃子,“你要是灵,龙王庙怎么没有来求子的?”

敖澈对柳萱的思维跳脱程度瞠目结舌——在心里,至少面上没有表现,表面上他只是把桃子从柳萱手下救了出来:

“你先别急,云瑛怎么说的?”

柳萱愣了一下,突然扒住他的衣领像云瑛扒住她的马鞍,而后,学着云瑛,惶急又带着一丝难以启齿地道:

“‘等等,我怕你回去开口就问敖澈要孩子。你先别急,既然圆了房,不过是早晚的事。’——她这么说的。”

情景再现过于严谨,敖澈差点被她薅得跪倒,好在胳膊长,撑住了妆台,她又不肯松手,他只能一手护在柳萱背后,继续问:

“你们怎么聊到这个?”

柳萱想了想,捋道:“先头,云瑛说她喜欢子凭母贵不喜欢母凭子贵——她的爹就是有了孩子才想到母亲,没有孩子、或没有他想要的男孩子,就想不到妻子,多薄情呢你说说!我虽然想帮她痛骂两句,可是,往深了说又引起她的伤心处,就拣别的好话说咯——说我也跟云瑛一起生个闺女。而后既然说到生闺女了,又觉得有个闺女仿佛的确很不错,于是就想到我怎么没有,又想到你……大约就这个思路。”

……

“小姐是先想要个孩子,才想到有我,如此说来,我不也是父凭子贵?”

敖澈看着她,有些失落。

好像也是。柳萱说不出话来,她第一次觉得敖澈的思维比自己还跳脱,又逃不过他含着追问的目光,最终拿膝盖顶了他一下:

“怎么把我和那寡情老头相提并论!我要不是先中意你、决定以后都和你过,何必问你?”

“那小姐,你中意我什么?”

问出一句话很容易,可敖澈实际上先是演练完了所有可能发生的问答,才最终对柳萱发出在他看来有些卑劣的诱导。

比起更现实的孩子和圆形房子,敖澈更在意柳萱对他本身是否有执念、以及执念如何产生:他的关注点总是带些长生种特有的虚无缥缈。虽然敖澈也清楚这一点,甚至不确定柳萱是否能理解他的思路,却执意先问清这件事,而显示出与长生种不匹配的急切。

果然,对此柳萱眨了两下眼睛——她迟疑了,一半因为搞不懂他为何突然问到这个;一半因为虽然不太能用一句话总结答案、却有许多零碎的证据挤在喉间,都想先跳出去、先去接这个话头:

“我中意你因为……”

因为你举着我爬过树看过鼓,因为你分权柄给我,因为你愿意签死契许我永生相伴,因为你……

柳萱张了张嘴,却没说,她足够伶俐,已觉出不对——前因后果并不应该是这样,敖澈做这些是因为喜欢她,她怎么会只因为他做这些事就反过来也中意他呢?推人及己,柳萱虽不能明确说出敖澈为什么喜欢她,可一定不是为了回报自己对他做过的好事善事,至少不全是。

喜欢是世上最拷问本心的事情。只因你对我好而产生“喜欢”,情意就显得是一种报答,是给与还的关系,而不与本心相干了。

柳萱最终捏了捏敖澈的脸:“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救你一命、对你很好么?”

“不。”敖澈立刻摇头回应道,“不是因为小姐对我好才喜欢你的。”

“我也不是。”

柳萱笑着扑了他满怀。

105.

敖澈的鳃翕动得像风箱,他要求自己在柳萱面前至少仍要像个温和的凡人,不能让心魔——无论伪装成了什么别的**——从喉口、指尖、鼻尖甚至鳃缝里冲出来。然而,在这段简短的对话之后,他骤然感觉到喉咙边上拔了鳞的伤口阵阵发涩,这种涩感催使他越礼、抓住柳萱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她变成了那块缺掉的鳞、那粒药,仿佛只要抓在手中,就立刻能解开躁狂和苦渴。

“小姐,我这个岁数,说出这些,老脸也不要了。”

他的声音很轻,柳萱不得不暂时蒙蔽其他感官,只留下耳朵细心聆听,她是个急性子,却从不会嫌他说话太慢。意识到这一点的敖澈深吸一口气,吸得颈侧裂出了翕动的鳃,仿佛要把攒着的气——柔情脉脉的、海誓山盟的、戚怨卑鄙的,都一股脑地吐出来:

“虽然从被你救下那日,我就想娶你为妻,却硬等到你被诏书推着嫁了也不肯说,不止是因为觉得你那样年轻,总有让你倾心的、同样年轻的凡人男子;也是因为你是真心把我当作朋友,才肯找我作你的假丈夫。我怎能趁人之危、辜负你的信任呢?

“其实,魔性未完全消散时,我最卑劣,一厢情愿地觉得你未必对我无意,不然怎么会总来黑水镇寻我?若是平日里的我,一定知道你的热心肠,是因为挂念友人才会对我多加眷注。但那时我被蒙心,自恃神力,无数次想过不如将你掳走……可是,若做出这等野蛮的事,我算什么?我中意你,并不该强拉上你本人作陪。小姐,你对别人夸我,总离不了‘稳重’、‘温和’,如今对你说这些,怕是塞了你的嘴,而且这心思如今也不是全没有——所以方才差点说出混账话,好在你伶俐,不仅一句话叫我清醒过来,还让我更加警醒了——龙族再神通广大,到底是兽类,学不尽人的情意、人的持重。岁月无尽,露相是我的定命,今日不说,你也总有一天会识破……”

敖澈将额头埋在柳萱的手背上,柳萱从指关节接触到他轻颤的鼻梁,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一挣,他就放开了她的手,这个让柳萱心里无主慌乱得要命,立刻又紧紧握住敖澈宽厚的手掌,抢先否认道:

“不是这样的!哪个说你是兽类?你是不会说话?还是没有心肝?这半年来你我朝夕相处,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再清楚不过了,我所说夸你的词,没一个你担不起的,哪来露相一说?何况君子论迹不论心,我觉得你——”

“小姐,我贪心不足,”敖澈抬起头时不着声色地在眼角抿了一下,“其实你每次出门,我不只会闻你的粉盒,还会把你的衣裙拿出来看,又过一遍水搭在院子里,装作是洗过的样子。你每一件首饰,常戴的,舍不得戴的,只要留在家里,都是摆到书房又挪到枕边。因为小姐不在身边,我让它们与我如影随形甚于你。”

“噗,这叫什么贪心?我以为你偷了我的钱呢。”

柳萱笑起来,脸颊红扑扑的,看她笑,敖澈突然感觉有把小铲子轻快地撬动心头的千钧重负。

“而且,你真的贪心,不也挺好的吗?”柳萱大气地挺直腰板,“有贪欲、有说不出口的‘混账话’,才真称得上有人的情意,不然活佛一个,我是嫁了南山老石头?”

他呆愣,柳萱笑眯眯地,复而在他颊边啄了一下:

“老石头,可不要纠结了吧,你就是真冒犯了我,我难不成还会把话塞回你肚子里?顶多跳着脚骂一会,也十有**都叫你哄好了,你看着不声不响,其实多会哄人呢!是不是?”

还顾得上听人说话,敖澈捂着被柳萱啄过的那边脸,及其夸张地、没有羞耻心地连鼻子、嘴巴和鳃一同喘起气来。柳萱哪里见过这阵仗,被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可敖澈这时却突然像是魔性复发了一样,拉她入怀的动作大得让她从惊恐到顺从只需眨眼间,他却只是紧抱着她,仿佛抱着自己唯一的一件珍宝。柳萱无处安放的双手最终妥协到敖澈的肩颈间,摸到迅速翕动着的鳃,心下一颤:他是真心悦于我的。

“方才向水官求签,不该如此,”敖澈情深意切,捧着她的手掌又紧了两分,“小姐,你才是我的解厄仙官。”

“这就有点过了,”柳萱含着笑拍拍敖澈的背,“我只是你的夫人。”

END

注:碧霞元君,道教全称: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民间亲切的称为:泰山奶奶、泰山娘娘、泰山圣母、天仙圣母等,其道场是在五岳之尊的东岳泰山。碧霞元君“庇佑众生,灵应九州。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是中国历史上影响最大的女神之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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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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