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茂的树林遮天蔽日，翠绿的叶子织成密网。曦光从叶的缝隙里漏下来，透过微雾而晕散开。树根如虬龙盘踞，新生的野草却从这龙脊背里钻出来，鲜嫩而柔韧。穿过这片茂密的树林，斑试图返程。
虽然摸不清那些忍者的来头，但既然他们口口声声“回”火之国，那这个国家必然是他们的地盘。同时千手义话里话外都是人人憧憬火之国的意思，所以斑并不打算往火之国内部前进。他现在对敌方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也许深入火之国后，面临的会是天罗地网也未可知，如今最好的选择，还是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人人都想逃离波之国，那他就干脆往回走。
为了以防万一，斑没有直接原路返回，而是打算先北上一段迂回，再伺机离开火之国。奈何计划很美好，真正实行起来，斑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火之国的边境防御简直就离谱！
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让少年从地面跳起，在空中后翻。下一刻，尖锐的藤蔓擦着他的面颊从地地呼啸着冲天而起，木遁塑造出的铜墙铁壁严密贴合火之国的边境线，将明明在同一空间中的内外世界隔绝。
斑看着粗壮的树枝在空中张牙舞爪，过了一阵，木遁没有再察觉到任何活物靠近，才偃旗息鼓回到地下，被破坏的地面恢复平静，方才还杀气腾腾的树枝化成郁郁葱葱的一片顶盖，樟树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斑感到一阵牙疼。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微微眯眼，视线朝不远处望去——
“……就是这里。”
有人过来了。
犹如几只小小的蚂蚁在地图上爬行，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跟在一个年轻人身后，小心翼翼地靠近火之国边境。松本川提了提肩膀上的包袱，里面装着他的全部家当。身后传来女人压抑的咳嗽，她怀里婴儿的襁褓已被污水浸透，却奇迹般地没发出半点声响。
最前方的年轻人停下脚步——那是他们花了许多钱找来的向导，木叶的忍者，并不是大家族的忍者。在这样混乱的时代里，全大陆有点门路的人都在往火之国逃，自然诞生了许多捞偏门的家伙。
“引路人”就是近年来在火之国悄悄兴起的项目。
木叶的忍者完成任务归国时，为提高任务完成效率，可以不经过海关直接穿越木遁围墙进入火之国境内。他们手里持有那位大人所发放的一次性通行令，一种附有特殊木遁查克拉的令牌。
商人从中嗅到了商机，胆子最大最早做起这门生意的商人联系上一些完全没有家族背景的中忍，后来部分木叶小家族的忍者也偷偷参与进来。
火影楼里的那位大人日理万机，其实未必完全不知道这些下面人做的事，但没有工夫和想法要管。火之国毕竟是大名的火之国，而非千手柱间的。
跨过火之国边境的瞬间，松本川心里一直提着气散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与队伍里的其他难民不同，他是汤之国的武士，原本跟这些人不属于同一阶级。但年初时汤之国大名被杀，世子跟非御帘中喜爱的儿子，明明是亲生母子却斗得你死我活，导致汤之国最终陷入内战，截止现在，已经打了整整七个月。
就在此时，队伍里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
松本川心里一寒，果然——走在最前方的引路人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
火之国对边境的管控有很多原因，能拿上台面说的，不能拿上台面说的，都有很多。其中一条很理直气壮的原因，就是战乱往往会带来疾病。
——从战乱国逃亡来的难民，会将可怕的瘟疫带入火之国。
手里剑在指缝间一转，刃口始终贴着皮肤游走，松本川总是不知道，忍者的手指究竟怎么就能那样灵巧。引路人的目光停在队伍里抱着婴儿的女人身上，女人浑身颤抖，嘴唇打着战往后退去。
“不……我、我没有病。我没有……我只是……”女人求助的眼神看向同行的众人，可每一个跟她对上眼的人都闪躲着低下头。
女人哀求道：“那、那请你们至少救救我的孩子，”她将襁褓举起，“你们带她走吧……她没有生病！”
引路人抬起手，充耳不闻女人绝望把孩子抱回怀里，跌坐到地上——但那枚被扔出的手里剑在半空中被石子一下击落了。
“谁——！”引路人警惕地转过身。
生命里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双血一样赤红的眼睛。温热的血珠划出弧线，像一串被扯断的玛瑙链子，噼里啪啦砸在草地上，泼成长条状扩散的一滩。
松本川下意识想要去拔腰间长刀，但少年的目光在下一瞬转过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但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条在战国时代被忍者们奉行的潜规则：只要拿起武器，哪怕是婴儿，也是敌人。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武士道精神跟对生的渴望在他身体里大打出手，最终，松本川还是痉挛着手指从刀柄上移开手掌。
那瓷器一样的少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果然没有动手攻击。只是环顾周围被吓得鹌鹑般瑟瑟发抖的人，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指向边境线的方向，看上去很不解：“那些树为什么不阻拦你们？”
斑都不知道多少次被那些该死的藤条拽住脚脖子拖回来了！
边境不让人随便进可以理解，为什么还不让人随便出？
人们面面相觑，但没有一个敢说话，最后还是松本川走出来，把一次性通行令的事说出来。
斑拧着眉头，听到松本川说：“如果是出去的话，除了忍村的忍者，普通百姓应该是可以直接出去的。”只是一旦出去就很难再回来，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忍村？”
松本川看了一眼少年，对对方的来历愈发疑惑，但他聪明地一个字都没有问，谨慎地回答道：“就是忍者聚居的村落。全世界只有火之国有。”
闻言，斑非常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加入过什么忍者村子。
答案是“没有”。
——所以这堵墙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人群背后忽然传出惊呼，斑扭头看去，一个男人忽然佝偻起身躯，握住自己的颈子，他的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可怕声响，然后身体整个向前倒去，重重砸在地上。
“啊——！”他身旁的人纷纷尖叫着躲开。
在这个医疗技术极不发达的年代，除了忍者，就算是贵族也很难在瘟疫中活下来。斑跳到男人身边蹲下身，观察后判断出这个人同之前的女人的一样，并没有感染疫病，只是过度劳累造成的身体症状。然而恐慌的氛围已经迅速蔓延开来，当第一个人试图逃跑而斑没有追击后，更多的人拔腿朝树林里冲去。
松本川的腿发着抖钉在地上，从位置上来说，他是距离斑最近的人。他眼看着所有人都跑光了，连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也是，咬了咬牙，壮着胆子掉头就跑。令他无比庆幸的是，那个奇怪的少年真的没有对他做什么。
斑对这个腰上别着把装饰品的武士其实没有太多印象，但可能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三天后，斑再次在林子里遇到了这个叫松本川的男人。
男人比边境线旁初见时更狼狈。腰腹处破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血肉狰狞地翻出，如果不是靠坐在树上，一旦站起来走动，只怕肠子都能流出来一地。
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
松本川奄奄一息地躺着地上，因为快要死了，再见到斑，他不再像上次一样畏惧，而是胆量很大地主动询问：“你是个流浪忍者？”
斑想了想，点头。
松本川笑了一下：“我也是个流浪武士。”
沉默了一会儿，他倏地道：“我说，你……是omega吧？”
斑眉头皱了一下，歪了歪脑袋。
松本川解释道：“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是一个alpha。汤之国的战乱里，我的腺体受伤坏了，所以你闻不到我的信息素。但我能闻到你身上的气味，很……”男人顿了顿，“很浓。”
也很香。松本川默默将后半句话咽下去。
“……”斑忍不住举手在袖子上闻了闻。
松本川又笑了，紧接着他又皱起眉，因为牵扯得服部伤口一阵剧痛。“……omega自己不会觉得有。”他说
又是一阵沉默。
见斑根本不接话，松本川只能硬着头皮再开口：“你的信息素气味很浓，你……没有什么……感觉么？”
这一次斑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想说什么？”
意识到不是自己的错觉，少年的确存在一些“知识盲区”，松本川鼓起勇气：“我的意思是——你的发情期恐怕快到了。”
斑的脸上非常难得地浮现出了茫然。
好一会儿，他慢吞吞地问：“……那是什么东西？”他含糊地吞掉了“发情期”三个字。
“成年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入发情期。在那之前很多omega的脾气会变得很暴躁，食欲下降，精神不振……”松本川说。
斑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松本川这时候才真的感觉到眼前的忍者只有十几岁，他顺着斑说，“是，你没有。”
然而——“这只是大部分omega身上会出现的症状，也有少数人例外。如果因此掉以轻心……会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因为当发情期到来的时候，你的信息素气味会传播方圆几公里。所有在这个范围内的alpha，都有可能被你的信息素诱导，导致被动发情……他们会被本能驱使，来找你。”
斑：“……”
松本川吃力地把下滑的身体往上撑一把：“我不知道……你作为一个omega，为什么会独自飘荡在外，还一副什么事都不懂的样子。不过，到此为止了。”
斑皱起眉，就听他说道：“一旦进入发情期，任何高级别的alpha都能轻易地用信息素压制你。”他努力寻找更委婉的表述，“波之国曾经发生过一次标记事故，那是在某个贵族的宴席上，一个私自动用非法劣质抑制剂的omega忽然发情……抑制剂现在很难搞到，哪怕是贵族……那场宴会上全都是alpha，那个任性妄为的omega那天本来就是偷偷用抑制剂假扮成beta去玩。那天，宴会上几乎半数的alpha都被他的气味诱导着被动发情了，然后——”
松本川默了片刻，才道：“他在那天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固然上一个Alpha留下的标记可以被下一个覆盖，甚至我听说现在已经研究出了清洗标记的特殊手段，但是……”
“他的一生都被毁了。活在这世上，之后的每一天，应该都无法忘记那一日的痛苦。”
松本川的目光落在斑身上，认真地道：“任性一次的代价，将永远无法挽回。”
斑：“……”
好一会儿，他缓缓地道：“所以，我需要怎么做？”
这世上没有免费的信息，斑的目光在蹲在旁边的小女孩身上扫过。
听出斑话里的松动，松本川心里大松一口气，语速加快，有些急切道：“你需要从正规途径生产的抑制剂。一种能有效在omega发情期压制神经的活跃的药物。”
斑问道：“怎么搞到这东西？”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黑市的换钱所里也许能买到。但质量很难保证。”松本川说，“而且这里是火之国，没有人有本事在火之国搞黑市。在火之国境内，只有一个地方能拿到抑制剂，而且完全合法！”
斑微微皱眉：“哪儿？”
“木叶！”松本川的一双眼忽然亮得惊人，像有一团白火在烧，他重复那个名字，“木叶隐村。”
“只有去那里才能得到幸福安定的生活。”他呢喃着，像着魔一般，“只有木叶隐村，是这个炼狱一样的世界里唯一的桃源乡……”
斑：“……”
这个叫什么木叶的……怕不是个邪教组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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