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将过，春末细雨繁多，绵绵雨丝裹着未消寒意的冷风，沿着衣缝直往毛孔里钻。
阿野加出门前忘了看天时，母亲追着叫他拿伞也没有听，现在却后悔起来，只能认命地将卷轴裹进怀里，用薄薄的外衫挡住春雨，埋头一路往前奔跑。
从火影塔出来往村外的路上，他在半道转弯，周围的行人就渐渐稀少起来，沿途上只有残壁短瓦诉说着旧日的辉煌和毁灭时的心惊。
从佩恩来袭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村子的重建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可阿野加几次路过这里也还是一片废弃的旧址。
他头回深入这里，免不了好奇地左右看看，路面没人打理疯长出的野草，没过少年的膝盖，影影绰绰地藏着一些旧时的痕迹，还有涂在墙上的红白团扇，他每走过一段路就能看见。
阿野加听说过，那叫家徽，是历史久远的忍者家族才有的，不像他这种平凡普通的小忍者，父母细数到以上三代就已经不知道先人。
学校里教授历史的老师说过，唯有那些传承了上百年的忍族才有家纹，以姓氏为骄傲，行走于人世，是死一个就少一个的珍稀动物。
他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拐进了街角，眼前出现了一座还算完好的房屋，这里的路面已经没有杂草，倒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显而易见地有人居住。
阿野加放慢了脚步，走到房檐下时，外衫已经湿了一半。春雨琐碎而阴冷，一缓下来就让他打了个哆嗦，抬手敲门。
半天没人应答，他只好拉开门走进去，局促地在玄关站定，朝屋里喊：“有人吗？”
一时没有回声，他只好转身将门关好，再转过身来面前多了一道人影，吓得他险些惨叫，好在及时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那是个正值妙龄的少女，细眉若柳，鼻挺唇红，肤色皎白若雪，身着一套浅绯和服，在寂静的屋里像一株静静盛放的兰花。
见阿野加回头，她才轻轻地一眨眼，露出人有的几分活气来问：“你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柔和沙哑，仿佛很久以前嗓子受过伤一样，说话的音量轻得像梦喃。
可阿野加却认得她，在许多年前记忆都已经隐约模糊的童年时代，他常常见过女孩坐在树下阅读，手捧一本书的侧影。
但阿野加并不敢念出她的名字，只能装作不认识一般说：“纲手大人命我带一份文件给宇智波佐助。”
提到这个名字，她的睫毛又轻轻颤动了一下，阿野加感觉到某种审视的目光从身上扫过，又静谧无声地收回。
“佐助在休息。”她朝他伸出手，“交给我就可以了。”
阿野加却握紧了手里的卷轴不脱手，“纲手大人说，要交给宇智波佐助。”
女孩的手伸在半空，黑亮亮的眼睛直盯着他看，神色淡漠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倒是一声不满的吼叫从屋里传出来，有道影子窜出来，惊得他连连倒退。
少女及时出声：“贝加尔，别闹。”
那只快扑到他面前的凶兽停住，慢吞吞收回爪子扭头回到女孩脚边，在她腿上蹭了蹭。
阿野加才看清那是一只像猫又比猫更大的忍兽，耳尖抖着一簇毛，一身灰红的皮毛油光水滑，锋利的爪子藏进了厚实的肉垫里。
他惊出一身冷汗，女孩安抚了忍兽，又抬头看他，脸上依然没有表情,“进来吧。”
少年忐忑地跟着她进屋，走入待客的茶室，少女又折身出去，只留那只凶兽大摇大摆霸占了对面的垫子，金色的竖瞳不善地盯着他瞧，大有他敢乱动就扑上来的架势。
他确实不敢乱动，老实地坐在位置上侧耳，没过多久就听见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停在门口。
推开门走入的却是黑发的少年，与他相仿的年纪，披着深色羽织，仿佛一笔一划刻出来的轮廓，又让他想起那个全校女生为他痴狂的时代。
少年心头发酸，就是过了这么多年都能想起自己向暗恋的女孩告白的惨烈收场，宇智波佐助注定是女孩们心上的明月，也是男孩们头顶的阴影。
“火影有什么事？”宇智波佐助显然也没想起他这个旧时的同学，连半点寒暄也没有地直入主题，言语里毫无对五代火影的尊敬。
阿野加也不以为意，老实将卷轴交给他。
刚刚的女孩没再出现，原本懒洋洋的忍兽爬起来抖了抖耳朵，又从他身边溜出去。
宇智波佐助打开卷轴粗略一扫，就对阿野加回答：“我知道了。”
然后再没有下文，阿野加尴尬地起身，主人没有送客的意思。
他只好自己走出去，摸了摸鼻子想着下回还是换个人来送信。
出去的一路顺顺利利，屋外的雨已经停了，阿野加深吸一口气，跃上了邻近的屋顶，下意识回头看了看。
刚刚离开的房子二楼开了一扇窗，远远能看见屋里绯色的身影，鸦青长发垂落腰间，像丹青墨画里描出的一笔剪影。
她像是在骤雨来之前匆匆收了衣服，正在翻看检查，再将晒好的衣服一一叠好，娴静的侧影端庄温婉，再怎么都看不出她那双纤细的手还能握紧杀人的锐器。
他在屋顶上看了半天，没忍住低声嘀咕：“律……”
宇智波律抬起头，撩开被风卷乱的发丝，手上握着一件才晒干的衣服。
取名贝加尔的猞猁躺在她的半侧，伸着爪子拨动她刚刚叠好的衣服，指甲勾住了一件外衣拖过来垫在身下，又要伸爪去勾第二件。
律抬手按住它的爪子，也没有生气，揉了揉它竖起的耳朵道：“都拿去给你垫窝，我就没衣服穿啦。”
贝加尔又晃了晃头，颇通人性的忍兽翻身拱进她怀里，带了倒刺的舌头舔舐主人的手指，耳朵灵敏地听见楼下响起的脚步声，斜眼觑过去，就见到常和主人相伴的雄性人类出现在门口。
“佐助。”她轻念少年的名字，“出了什么事吗？”
佐助却收起了那份卷轴，没让她看见边角，就近坐在她身侧才答：“没什么，例行事宜罢了。”
律并不相信这种说辞，佐助却没有再说，看向她手里的衣服，“在做什么？”
她展开来，那件浅色的外衣上有一道指长的口子，是昔年留下的痕迹。
佐助看了眼，记起这是她常穿的那件衣服，“买件新的吧。”
律摩挲着破口摇头，脸上浮起柔和的笑意，“我想绣点东西。”
佐助自无不可，起身帮她找来了针线，引线穿针，将银针递过去，就看着她捏住针头缝起了那件衣服。
“你什么时候学会缝衣服了？”
律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衣服，随口便答：“很久了，有回蝎先生让我去雷之国，路上遇到暴雨衣服弄坏了，没办法换衣服，就缝好继续穿。”
他微微点头，出神地看着她在衣服上绣出一株小小的青竹，刚好掩盖了那道缝合的口子。
她剪断线头，仿佛绣出了一点兴致，目光灼灼地又瞟向他，“我给你也绣个东西好不好？”
他已经很久没见她这么鲜活轻快的模样了，下意识牵起嘴角露出个笑来，“好。”
雨后的天气反倒宜人，不热不冷颇有几分惬意，困居在童年的旧址里，佐助本该感到拘束愤懑，可却又在熟悉的环境里放松了下来，细数下来自十二岁之后，他似乎再也没有像这样停下来休憩，不必为任何事烦扰。
律从他的衣服里挑出黑色的披风，拿出细笔在内衬描画，佐助瞟了一眼就觉得是个大工程，“你要绣什么？”
“加尔达。”她边说着，将轮廓展现给他看，“像不像？”
仔细一看那确实像只展翅高飞的鹰，佐助只能回答：“像。”
但看她这么用心地准备，他又觉得到时候这件披风还是妥帖保存起来，不然只怕一场突袭就要被毁坏。
他看着她分线，穿针，丈量布帛大小，含紧了下巴低头的模样，像极了当年母亲低头给他缝东西的模样，一时怅然又怀念，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差不多就好了，不想绣了就放着。”
律没有应声，佐助又说：“我出去一下。”
她这才抬头看他，想说什么又忍下了，拍了拍打滚的忍兽，“那我晚上等你回来吃饭。”
“不用等着我，可能会很晚。”
佐助出了家门，感觉到暗处盯视的目光忽然聚焦过来，他装作未觉，心里却在默数：一个、两个……
总共六个暗部，倒真是看得起他们。
他径直走出去，感觉中背后远远缀上了两个忍者，不远不近地跟着。
走出宇智波旧址一带，跃入眼底的又是热闹的街道，战争结束刚刚几个月，习惯战斗的人们已经振作起精神开始新生活，他仰头可以看见抄近路的忍者从房檐上跳过去，不知怎么摔坏了窗台上的花盆，惹来屋主一顿埋怨。
日常一景里，唯独他身着漆黑风衣格格不入，像一曲和谐奏乐里异样的调子。
趁着没引起注意前，佐助绕行到小巷子里，熟练地沿着小路走到医院，无视了周围人的注视，直接上了二楼。
会诊室里没有旁人，只有一身干练的樱发少女独坐在办公桌后，听见敲门声才抬头，与正进来的少年对上视线，脸上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佐助君！”
她慌慌张张地起身，局促地摸一下头发，想着这身打扮应该没有不妥，绕过桌子问：“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佐助轻轻点了一下头，声音清冷如旧，“律的体检报告该出来了吧。”
春野樱微微一怔，笑容淡了点：“嗯，今天刚刚出了结果。”
她絮絮说着，转身将对应的病历本抽出来，递给少年，“律最主要的问题是战场上受的伤，不过她恢复得很快，复查的情况要比之前好多了。但是还要慢慢调养，不要使用查克拉，她的经脉状况似乎不太好，有空来做个深入检查吧。”
佐助接过翻阅，粗略一看就心中有数，将这份病历还回去，又按她的嘱咐取了药，和昔年的同伴打声招呼就要走。
樱又叫住他，犹犹豫豫地探首，“师父说战后重建差不多了，所以有空……宇智波的事，还有你们的事，她最近就会安排时间来处理……”
“我知道。”那份卷轴就藏在怀里，佐助面色不改，点头致谢，“谢谢，樱。”
女孩心中一阵酸涩说不出话来，只能目送他出去，轻轻关上门。
回程佐助走得很快，也是因为天色昏暗起来，狂风阵阵，眼看着又要下起雨。
走到没人的地方，佐助干脆提气跳上屋檐，一路朝着宇智波的旧址跃去。
天色变化得比他的速度更快，不久就是雷声轰轰，绵针一样的雨丝润湿了头发，沾上了睫毛，转眼就听到路面上淅淅沥沥的点滴声。
他已经走到家门外，正好看见绯衣的少女伸手出来合拢窗户，视线一扫和他对上，露出个笑脸来。
佐助忽然安定下来，遥遥对着她安静的目光轻声道：“我回来了。”
旧文翻新重写，犹豫好久还是决定给白月光把旧文重新好好写完，随缘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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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废墟里的宇智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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