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像自由的飞鸟,密集成行又稀疏散漫地自天而降。被风一吹就直扑在我脸上,和他的死亡带来的荒诞感一道。
布拉克摩亚笔直而沉默地矗立。
他濒死前嗫嚅的嘴唇,究竟想说什么?他是否已经认出了我?只凭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
不,我确信他一定是认出我来,他是那种仅凭地板上的头发丝般的微小线索,就能揭开全部真相的侦探,拥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我呢?
在侦探即将成功的最后,他死了。
明明是我预料之中的走向,可是有的时候,就算是自己再讨厌的人死了,只看上一眼,没等到庆幸,就突然间不知怎么,出乎意外地感到怅然若失了。
似乎我的心本来破了个洞,已经默默流淌很久的情绪,现突然一下子破大了。
荒诞,太荒诞了,就像蜉蝣的生命。
短短不到一天的生命,从早晨到黄昏。
蜉蝣不能看见黑夜,更不能理解黑夜——那些人类要理解起来很简单的事物。
可是人类也有不能理解之物——爱、死亡、生命、自己、他人。
他们是瓦伦泰的手下,是为虎作伥的帮凶,同时他们也是流淌着热乎乎而粘稠鲜血的人类。
布拉克摩亚看到了我的价值,间接让我活下来,林可无意之间也为我拖住了钻石世界的迪亚哥。在把我献祭给瓦伦泰的同时,他们也有自己的选择。
作为一个人,我可能真的永远理解不了他们,正如我永远不能理解死亡。
我很想弄清楚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无论是布拉克摩亚还是林可,法尼·瓦伦泰的给予他们的,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吗?
找到我如何?找不到我又如何?
得到圣人遗体如何?得不到圣人遗体又如何?
说穿了,根本无足轻重,以生命为代价的任务对他们到底有何意义?难道对他们骄傲的心来说,中间抉择是没有的吗?要么死亡要么活着。
他们或许还活着,我想我已经不太清醒了,脑子里毫无缘由涌出了这个想法,我只是欠他们一句感谢,仅此而已。既然他们还活着的话,就喊醒他们,劝说啊、愤怒啊、战斗啊,不管怎样都好,然后让他们重新选择自己的死亡与否,而不是突兀地死在我的面前。
我盼望着来自雨水的攻击,好让布拉克摩亚重新说出他未尽的话,又或许我需要摩涅的替身改掉我现在的记忆。
但杰洛站起来,结结实实地挡在了我的身前,我觉得自己成了一根干渴的枯树枝,绵绵细雨非但没有滋润我的神经,而是像爆裂的鲜血涌来,神经内翻涌,只觉得冷得要命。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暖起来。
很快,马上的人来到近前,帽子下方,是熟悉的嗓音。
『乔尼?杰洛?你们怎么在这儿?你背后这位是?』
『她、他是……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曼登·提姆你怎么在这儿?』
『别吵别吵,这位是我们的同伴,他伤的不轻,我才给他疗完伤,看到没,躺在那儿的老兄出手伤了他的声带,那老兄叫林可,是能称得上真正的男子汉的人,我打心底敬佩他,死前还念叨着‘真遗憾啊,夫人……’,坦然步入死亡。如果他没有那么强的男子汉自尊心,也许我们可以还和平坐下,安安静静喝一杯。』
『喂喂喂,他可是差点杀了“我”啊,你还和他喝酒?』
『乔尼,别较真嘛,我也是说说而已,他要是不攻击我们,肯定早回去窝在他夫人怀里了……咳咳,我是说,他早回去疗伤了,我没见过谁身上不同部位会插刀的,而且他的身手灵活,按理来说不应该躲不开,也许哪方的替身使者攻击了他,谁知道呢。话说回来,这个跑来的金发男……是你杀了这家伙?』
『是,他是总统的下属,杀他完全是紧急避险,对了,你们见到赫特潘兹了吧?我想她应该告诉你们了。』
『……你是指什么?不会是你让那混蛋说那些不明所以的话吧?』
『杰洛,别跟他废话!喂,曼登提姆你既然认识那个小偷,就让她把圣人遗体还回来!』
『她?等等……赫特潘兹是女的?那张脸?有没有搞错!那张脸!』
『太过失礼了杰洛,从始至终只有赫特·潘兹要那个遗体,我可做不到从一位女士手里抢夺东西。对了,我是来你们有看见其他人了吗?比如一个金发碧眼身形矮小的女孩吗?她身边带着……嗯……某个人。』
『女人?没见过。』
『……我见过,但你说的某个人是谁?』
『嗯……你想知道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对别人而言她是森林中一棵亘古伫立的树,是湖泊里一滴晶莹剔透的水,对我来说她是多年前曾启示过我的安提戈涅。』
『安提、戈涅?好绕口的词,打什么哑迷啊你,真是够了。你往前走,右转穿过市政厅的后门,从左侧外廊进入,那个金发女就在往里走第七个房间的隔间里,但我不敢保证她现在还在不在那儿。』
『小孩子都知道希腊神话安提戈涅的故事吧?乔尼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读完过一本书啊?我可算看清你的知识储备了。曼登,我猜对方是叫沃德·瓦特(wood·water),对吗?』
『哈哈如果你这样希望的话,对没错。先生们,我先走一步了,回头见。』
……
幸好把他糊弄过去了。现在少一个人察觉蕾拉的位置,瓦伦泰找到她的难度就更大。蕾拉?你怎么吗?
蕾拉?你还好吗?从刚才起你就一言不发……别怕,我不会让雷吓到你的。
冷。我听见自己这样说。
大概是淋雨了,她得洗澡换衣服。
潮湿的双手捂住我的耳朵,挡住雷电的炸响,我无力地依靠在温暖的怀里。
本就不清晰的声音更是渐次消失了。
等回过神来,再抬起头往四下里看的时候,我已经被推进准备好一切的浴室,心不在焉地没入放满水的浴缸中。
记忆出现了断片,我几乎忘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忘了刚刚怎么蜷缩在马背上,忘了走过什么地方,说了哪些话。
水温恰到好处,身体一寸寸放松下来,由此进入内部,感知由时间和空间构成的白色回音室,聆听意识的水流,聆听叮叮作响的内心。
我既不害怕也不悲伤,唯有平静。
我平静地接受纯净的水,犹如接受上天给予的赎罪仪式。
不久前的回忆再一次堆积。
『Dio我的宝贝,妈妈很抱歉,以后的路要留你一个人走了……』
——那个不同于小迪的迪亚哥,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死亡之前又在想什么呢?我无从知晓。
我错了吗?我当然没有做错,杰洛没有,曼登·提姆也没有,为什么需要我们悔恨呢?我们都是在被推着向前走,推着我们的不是命运,而是自己和他人共同交织的选择。他人的选择改变了我们,我们的选择也改变了他们。与其说我们是决定别人生死的刽子手,毋宁说我们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人类自诩为比蜉蝣更高维度的存在,但事实上不过是有着另一套生物系统的蜉蝣,蜉蝣无从得知水池之外的生命、无从得知星空的景象、无从得知除本能中的诞生、捕食、繁殖之外的事物,同样的,人类无法得知命运分叉口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无法得知从过去到未来一切的一切是否正确,更无法得知死亡到底什么时刻来临,因为太容易了、太容易了。只能寄期望于幻想——如果所有人都能重来,他们、我们的选择又是怎么样的?可一旦离开想象的庇护所,霎时间,现实的敌意又铺天盖地追向我们。想象对我们有益,却根本不可靠,一旦走进现实,人生的水流就自动向前,只能走啊,跑啊,在有着无数支流的生命长河中选择一个方向前进。
我将口鼻埋入水中,不时在本能的驱使下,换换肺泡里的浊气。
令我恐惧的雷电声朦胧了。
我惧怕的是雷电吗?不是。
我惧怕的是生命水流的干涸,尤其是无意义的、为了荒诞的目的而干涸。
水在皮肤上逐渐冷却,从皮肤一路向内传导,血液、肌肉、骨骼,然而我感到自己的存在越来越鲜活,我渴望着一些东西,一些扑灭我身体火焰的东西,一些填满我内心空虚的东西。
我觉得自己是一颗蜉蝣卵中未发育的幼虫,等待孵化破茧的那一刻。
我彻底沉入水中。
直到一双手臂把我的身体打捞起。
我就像从水中生出的婴儿,头靠在他的胸前,全身赤.裸、满怀信任地、拼命地紧紧攀在医生的怀里。
“请、永远不要放开我。”我说。
感觉用『』比“”更能表现女主意识朦胧的感觉,更安静一点就是无任何对话的提示符号。
碎碎念:再过一天会发布sbr的新情报了,好期待作曲和CV啊,至于画面就算了
受限于第一视角,可能大家不太理解为什么杰洛会有所改变。一是因为和林可战斗,这部分参照原著杰洛的内心有了很大的成长,二是因为翡翠世界的故事给他冲击,死亡给人的冲击不亚于核弹爆炸,这一点,濒临过死亡的人最能体会,这也是之前钻石世界的乔尼和杰洛为什么攻势比主世界猛的原因。
女主对布拉克摩亚和林可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呢?没有上升到爱和恨,更多是复杂。
她本来是用杀死总统的目标麻木自己的杀人行为的,但是钻石世界对总统的心情、翡翠世界迪亚哥的死、主世界林可的遗言,这些通通被布拉克摩亚惊人的死亡像暴雨一样给冲刷出来了,毕竟谁看到一个想找到自己的熟人死前直直盯着自己站立着都会吓一跳吧,而且在女主眼里只是完成一个任务而已,为什么他要这么拼命。如果这是一篇更轻松的万人迷玛丽苏文就好了,用话疗感化双方放下干戈,但是女主是一个普通人,包括主角JOJO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普通人,普通人能做的事很有限。要是往黑深残走就是“我什么也做不到”,但是那样实在太可怜了,不仅是角色还有读者。这么一想还是荒木够果决,说刀就刀(敬佩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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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像水一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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