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雅原先那辆自行车已经坏掉了,修车的师傅听到后佩服地感叹竟然骑这么多年踩坏,说就算早就扔进垃圾场也不会有人将它捡走。
抽条起来的戈雅没了车,开始走路上学,还好中学比小学近,只是每日接近三个小时的来回路程,让她获得的奖学金要付出更多。
恩里克不打算做些什么的,可还是在路过橱窗时觉得那闪闪发亮的新车适合她,于是买下了,想了想,他又找到修车师傅将新车做成旧的,被师傅笑说“你还真有心思啊”,大约是夸赞吧。
新的围巾戈雅已经带上了,他在送出去一段时间后才知道,旧的来自戈雅的母亲,她并不是不想要他送的礼物。
戈雅盯着车好半晌,在恩里克的忐忑之中接过了他手里的钥匙,打开了车锁。
恩里克坐上了后座,用打趣的口吻说:“我看你已经带不动我了。”
“谁说的,加上佩拉我也能带动。”少女上下扫了少年一眼,叫后者隔日开始用起了哑铃。
她的态度让恩里克松了口气,而父亲似乎一直觉得他文静了些,加上身体情况不便时常同他一起打猎骑马,对他想要开始锻炼身体这点为高兴,为此恩里克对戈雅又有了更多好意。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哪怕接近争吵,也总是在要爆发时就结束,两人之间不曾有过真正的不快,哪怕在宗教的话题上也是如此,因而为了钱发生争论,对恩里克来说简直是不可理喻且滑稽至极。
“你说话吧,说些什么,”恩里克再次开口,“戈雅,你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对吧?你可以的。为什么你不能接受这份好意,是觉得会低人一等,还是说觉得我会要你感恩?”
“……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戈雅仿佛自语。
她看上去是困惑的,黑眸落在少年的面容上,一点一点抚过,在看他,又在窥探自己的内心。
“我不知道……”她说,又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恩里克?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缘由,就是这句话,叫恩里克蹭地冒出前所未有的大火。可他却张了张嘴,一下没说出话来,他应该说什么,反驳她说她有他没有的,还是顺着她说你就是一无所有,又或者提起别的话题,钱的事还没说完,虽然她拒绝了他的好意,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到最后她还是会收下的,就像所有他送给她的礼物,她曾回赠给他什么么,丑陋的手工制作、画了他的贺卡,幸运的叶片,带他在城市里打转……无比快乐的时光。
“就这样吧……”戈雅嘟囔,踢过地上的石子,“我走了。”
她骑上了自行车。
“喂,话还没说完!”恩里克叫道,跑出去了几步,喊:“戈雅!戈雅·阿拉巴!”
戈雅没有回头,她拒绝了他,完全是在说讨厌的意思,绝对就是。
隔日不用上课,恩里克一个晚上没有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锻炼时心烦气躁,书也一页都读不进去,醒来后,他在床上坐了半晌,才终于承认是和戈雅的口角惹得他不快,情绪低沉了一天,又辗转反侧了一夜。
“怎么了,哥哥。”又是一天的早晨,佩拉背着手走在他面前,弯腰低头看他。
恩里克低着头:“佩拉,请你去旁边呆着吧,我正在看书。”
“可是,书拿反了哦。”
恩里克一惊,翻过封面,发现书名是正的,抬头对上佩拉得逞的表情。面对淘气的妹妹,他无奈地笑了笑。
“让我猜猜,是和谁吵架了吧,是和谁呢……”佩拉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
“虽然我一直很偏袒哥哥,不过这件事十有**是哥哥做错了。”
“我才没错!”恩里克叫出来,见佩拉像是被他吓了一跳,又放低了声音:“……我也……不知道,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想要帮助她,是错吗?”
“见上一面吧,在学校外面的地方,”佩拉笑了笑,坐到了他的旁边,吊床晃动起来,“我和朋友吵架的时候,只要一起玩会儿,很快就好了,听说有家餐厅不错,我可以推荐给你。”
妹妹佩拉反而表现得像大人,让恩里克不好意思了,他真诚地向她道了谢,让她不用担心,按照佩拉所说换上一身不算过于正式的西装,带着礼物去找戈雅。事后恩里克回忆起自己的行动,认定是受了佩拉的鼓动,不然,他不会在这一日带着期待去到阿拉巴家,在敲了门后对上一个掉了牙齿的老太太。
“哪里来的少爷,”老太用不屑的神情看着他,“找谁?”
“……我找戈雅,戈雅·阿拉——”
“啊!”老太身上突然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前迈来,叫恩里克下了两级的台阶,便听她尖锐声音:“拖了半年的房租连夜逃跑只付了三个月!早就知道这家人不靠谱!”
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就像是为了证实,抽出一把钱递到恩里克面前,转而谄媚笑道。
“少爷,既然你和他们家有关系,帮忙补上剩下三个月吧。我这可怜的老骨头,就剩下这么一点儿可供生活的,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就让我在还能……”
余下的话,恩里克没有听进去。老太手里的钱虽被她攥成一团,还能看出是新的,普奇认识的人们并不在乎钱的新旧,他的零花钱也可能掺了旧钞,他却知道戈雅是喜欢新钱的,他与她一同去过,还听银行的员工说“这小姑娘总是来换新钱,说是要攒学费”。不是所有的话他都记得,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话,他从来就不曾有印象?就算戈雅讨厌他,也是正常的,他说不定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对待她吧。
恩里克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拿着盒子,天空愈发阴沉,和他的心情一样。
“哥哥,”佩拉一见他回来,就匆匆跑来,“有你的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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