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酒馆那扇歪斜的木门前,纲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浓烈的焦糊味混合着陈腐气息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飘出,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等一下!我们真的要随便进去吗?这地方……感觉很危险啊!”
“你早就在碎片里了,沢田纲吉。这里的每一扇门,都可能藏着出去的‘钥匙’……”六道骸慢悠悠地转过头,意有所指地瞥向河边,“还是说,你更想待在外面,和热情的镇民们交朋友?”
顺着六道骸的目光望去,纲吉看到一个挎着空篮子的妇人,那个妇人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半透明状态,正无声无息地向前飘移。
纲吉惊骇欲绝,猛地回头望向他们来时的路,刚才那些在阳光下还是正常人形的村民身影,此刻全都变成了同样的半透明幽灵,他们无声地漂浮在小路上、凝固在自家门口,动作僵硬而缓慢。
“噫——!!他、他们……怎么都……都变成这样了?!”纲吉倒抽了一口冷气。
“哈哈,看来天黑之后,外面的村民们确实不太友好啊!”山本武拍了拍纲吉僵硬的后背。
“还是进去吧,阿纲!别怕,我们都在呢!”
“狱寺君,这个地方真的没问题吗?”纲吉求助的望向狱寺,随即又想起一个麻烦。
“云雀前辈也还没有找到,真是的,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狱寺祖母绿色的瞳孔瞬间亮起微弱的扫描绿光,“暂时未发现即时能量陷阱。不必担心,沢田先生,我会持续监控环境参数。”
纲吉看着身边这三个风格迥异却都勇往直前”
的同伴,内心哀嚎:这种时候,他真的好羡慕他们的胆子!
六道骸推开酒馆的木门,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味道混合着陈年酒液发酵的酸腐味、木头的朽败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烧焦毛发和蛋白质混合的焦糊味。
昏暗的光线下,只有吧台上一盏煤油灯投下摇曳不定的昏黄光晕,仿佛随时会熄灭。
“什么味道?”
山本和狱寺皱着眉,跟在纲吉的身后也走了进来。
酒馆里空间不大,靠墙的地方是几个卡座,中间放着一张木质的大长桌,周围绕着几张小圆桌。
纲吉看到其中一张小圆桌上放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只留下三分之一的液体,显然被人喝了过。旁边的椅背上随意搭着一件眼熟的黑色制服外套。
“云雀前辈的外套!”
纲吉走上前去,认出了云雀恭弥的痕迹。他的心顿时落了一半,但随即又是一轮新的担忧。
“他来过这里,外套还在,但是他人呢?”
他急切地环顾四周,此刻整个空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的视线扫过吧台后方,那里有个门,应该是通向后厨的,但门此时紧闭着。门上挂着一个老式黄铜挂钟,指针此时定格在八和九的中间,一动不动。六道骸的目光也落在那静止的钟面上,异色的双瞳微微眯起,那若有所思的神情,让纲吉莫名有些心里发毛。
“沢田先生,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狱寺指向了靠墙的一个卡座,墙上挂着一些老电影海报,还有一些酒瓶子的摆件。
四人在卡座落座。纲吉本能地想往山本那边的空位挪。然而脚尖刚动,六道骸仿佛早有预料一般,长臂一伸就把他捞到了自己身边。
他把纲吉安置在了卡座最靠墙的角落里,随即紧挨着他坐下,彻底堵死了他的逃跑路线。
纲吉被挤在墙壁和六道骸偏凉的身躯之间,简直要窒息了。他一路上极力忽略,跟山本和狱寺找话题,原本已经转移了部分注意力,但此刻他又被拽了回来。
他脑子乱成一锅浆糊,拼命想理清六道骸到底想干什么,却像面对一团纠缠的迷雾,越想越茫然。
追求?
这个荒谬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谁会用那种方式追求?
六道骸是他进入幻梦城工作后第一个客人,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唯一一个客人。他好像总以逗弄沢田纲吉为乐,所以纲吉也早就习惯了六道骸那些习惯性莫名其妙的暧昧,即使有时候确实会被那个混蛋搞的心惊胆战,他一直只当那是他性格上的恶劣之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纲吉确实从六道骸身上获得了被人认可和被人需要的价值。
然而,刚才骸的那个样子,让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不安。
他从来没见过六道骸的那副模样,像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浑身散发着比军营碎片里的冤魂还要浓稠的黑气。那个吻也带着毛骨悚然的禁锢意味。
但从棉花糖大婶那个暴走的碎片中出来后,六道骸看起来又很正常。
纲吉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完全搞不懂这个喜怒无常、心思诡谲的家伙底在想什么。他现在只想离这个着危险人物越远越好,可惜他一步都跑不了。
出乎意料的是,从看到那静止的挂钟后,六道骸的注意力仿佛就被吸引走了,他并没有继续关注纲吉,而是瞟了一眼云雀恭弥的外套,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好像在思考。
纲吉如蒙大赦,他屏住呼吸,以蜗牛般的速度往墙壁挪动了半寸。
山本和狱寺坐在对面,山本正好奇的看着墙上挂着的东西,狱寺则警惕地扫视着昏暗酒馆的每一个角落,脖颈处嵌入的接收器指示灯偶尔闪过微弱的绿光,似乎在持续扫描环境。
“咳咳,”纲吉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那个……大家饿了吗?”
他问完就后悔了,饿了又怎么样,这地方能有什么吃的?
话音刚落,吧台后方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那确实只是个身影,他的状态清晰度呈现在几人面前,让纲吉吓得差点当场去世。
一个半透明状态的男人飘向了他们,浓密的络腮胡下,皮肤像干裂的墙皮一样正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焦黑黏连的血肉,长得倒是跟电影院里那个撞到他的酒鬼一样,只是变成了半焦尸版本。
“几位客人,小店只有酒和肉,要吃点什么吗?”
他走到卡座旁,一股更浓郁的焦糊味迎面扑来。
山本神色一凛,手瞬间按在腰间的匣子。狱寺更是唰地起身,墨绿色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线,厉声道:“离沢田先生远点!”
纲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声音发颤:
“一定要喝酒吗?肉……肉是什么肉?”
老板嘿嘿一笑,那笑容在掉皮的脸上显得无比惊悚。在纲吉惊恐万分的注视下,他那枯瘦焦黑的手直接插进了自己的左胸膛搅动了几下,掏出了一团还在微弱跳动,边缘带着焦黑痕迹,还冒着热气的东西。
“喏!上好的心肉,正新鲜热乎着呢!”
老板把那团血淋淋的肉块往前一递。
“哇啊——!!!”纲吉的惨叫冲破屋顶,整个人缩成一团。
“Kufufu……”
一直冷眼旁观的六道骸饶有兴致地看着老板,“真是……热情洋溢的待客之道呢。”
“不喜欢吗?真遗憾……”
老板看上去很失望,把那团血肉混糊的东西又塞回了胸口,发出湿漉漉的声响。
“那么……这个,想吃吗?”
他又抬手,往自己空荡荡、焦黑的眼窝里一抠,一颗布满血丝、边缘焦糊的眼球被他抠了出来。
“这个可以拿来下酒,就是有点腥。要吗?”
他热情地将眼球递向山本。
“哇哦!”山本武夸张地挑了挑眉。
“老板,你的食材还真是……够新鲜的!不过眼睛下酒就算了,太刺激了,哈哈!”
他笑着摆手,身体却紧紧绷成了一根弦。
“不、不用了!谢谢老板!”
纲吉的声音带着哭腔,整个人快嵌进卡座角落的墙壁里了。
老板失望地把那颗眼球“啪”地一声又塞回了眼窝,还用手按了按调整位置,脸上的皮随着动作簌簌掉落。
“不想吃肉啊?太遗憾了……”他摇摇头。
“那就喝酒吧,”他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托盘,摆着四杯深红色的液体,他将杯子一一放在了他们眼前。
“这里的酒是一定要喝的,喝过的人都说好!”
纲吉心里疯狂地刷着弹幕:这里的酒能喝吗?喝了会不会原地升天?他看着老板身上不断掉落的焦皮碎屑,觉得这诡异的液体中泡着的搞不好就是他的陈年老皮。
纲吉快哭出来了。
“能…能不喝吗?”
六道骸的目光从旁边圆桌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威士忌上转了回来。
“Kufufu……有意思。我大概知道那只麻雀去哪了。”
话音未落,六道骸拿起玻璃杯,甚至还优雅地晃了晃杯中的液体,然后在纲吉“不要啊!”的惊恐目光中,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
下一秒,纲吉觉得身边一空,他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毫无预兆地消失在原地,桌上只留下一个空酒杯。
“骸?!”纲吉失声惊呼。
就在山本和狱寺惊疑不定地看向骸消失的位置时,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纲吉惊恐地看到两只焦黑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从他们两人背后伸了出来。
“小心背后!!!”纲吉瞪大眼睛惊恐着指着他们身后。
那两只鬼手速度快如闪电,一只猛地掐住山本的下巴迫使他张嘴,另一只则抄起桌上酒杯,粗暴地灌进了山本嘴里,山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就像六道骸一样瞬间消失。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只鬼手以同样的方式袭击了狱寺,狱寺手肘猛地后击,那鬼手灵巧地闪避开,瞬间扼住他的咽喉。又一只鬼手出现抄起一杯酒,朝着他的嘴巴就灌了进去,狱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卡座瞬间只剩下纲吉一人。
纲吉吓得魂飞魄散,随后身后发毛,一股焦糊味从耳后传来。
“不……不用麻烦大哥了!”纲吉的声音抖得不成调。
“我自己喝!我自己喝!!”
他赶在那恐怖的鬼手出现前,一把抓起最后那杯酒仰头就灌了下去。
那液体难以形容,带着铁锈味和一种无法言喻的焦糊味,像是把烧焦的木头泡在搜水里发酵了十年。强烈的恶心感翻涌而上,纲吉差点吐了出来,随后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眩晕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个世纪。纲吉的耳朵最先捕捉到模糊的声浪——粗哑的划拳吼叫、骰子在木碗里哗啦作响的脆响、男人醉醺醺的起哄、还有断断续续的手摇风琴声。这些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将他包围。
紧接着,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气味钻进他的鼻腔,他闻到了烟草的烟雾,香水和浓腻脂粉气;伏特加、麦酒、茴香酒等各种酒精蒸腾出来令人头脑发昏的气息。
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他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呆住了。
他此刻正置身于一个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巨大厅堂。巨大的煤气灯悬挂在挑高的天花板上,将大部分区域照亮,墙面上挂着壁灯,勉强能看清角落的身影。
目之所及之处无比嘈杂:厅堂中央是一张长条的木桌子,缠着脏污头巾,蓄着浓密虬髯的中亚汉子们围坐一桌正双手拍打着桌面,用听不懂的土语嘶吼着划拳,手边的弯刀随意搁在长凳上;浓妆艳抹的吉普赛舞女被毛手毛脚的白人士兵搂着,发出夸张的浪笑;东南角落几个眼神阴鸷、裹着深色长袍的波斯商人缩在稍远的卡座里,用喉音浓重的语言快速交谈。
纲吉甚至听到了熟悉的意大利语口音——就在他的身边,几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喝酒。
这是……什么地方?
纲吉茫然四顾,视线扫过一张张亢奋或阴沉的脸。吧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黄铜制成的华丽挂钟,正指向8的地方,分针均匀地向前走动。
纲吉心里一惊,他印象中,刚才的钟是停止的。难道……刚才的那个酒馆只是幌子,这里才是真正的酒馆,那杯酒就是钥匙?
所以,云雀前辈、山本、狱寺,还有那个混蛋六道骸……他们是不是也都来到了这里?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他更加焦急地在人海中搜寻同伴的身影。他快速掠过攒动的人头,最终被酒馆北角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吸引。
那里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壁灯,勉强勾勒出一个坐在桌旁的身影。与周围的狂热和喧嚣格格不入,他独自一人,微微低着头,似乎在闭目养神。
纲吉脱口而出:“云雀前……”
纲吉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银色的短发泛着冷光,仿佛感应到纲吉的目光,他朝着纲吉抬起了脸。
不是云雀。
虽然气质很像,但那张脸更成熟,他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过纲吉,又缓缓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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