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阳光斜斜地照在房间一角。我托着腮，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面前的数学卷子只填了三道选择题，笔尖不停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圈。
“怪不得狱寺一直不肯说住在哪，”我闷闷地开口，声音里满是郁闷，“昨晚我才知道，他家不是根本在我的反方向吗！”
坐在对面的纲太郎正捧着新一期《Jump》看得入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梢。听见我的话，他抬眼看向我，漫画还夹在指间。
“他本来就要打工，现在还要绕路陪我上下学，也太辛苦了……”我皱着眉，把没心思写的卷子往旁边推远了一点，“是不是该跟狱寺说，不用再陪我了？”
纲太郎彻底合上书，学着我的样子双手托腮，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辛苦，但这样隼人才会更踏实和安心，就由着他来吧。”
他垂下眼眸，语气里夹杂了些无奈，“不过这确实是隼人的坏习惯——总是毫不在乎自己，所以得多盯着点他的情况，必要的时候就强行让他去休息。”
我沉闷地点头。仔细想，狱寺确实这样：好像习惯性地漠视自己，就像和我决斗那次，打起架来也全然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好像根本不在乎受伤。
而且……在和我成为朋友后，他好像无论什么事都以我为优先？总这样下去，让人很不安啊。
我正琢磨着，纲太郎的目光扫过我面前的数学作业，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又飞快移开，看向窗外：“今天天气很好啊，真适合出门走走呢。”
“对了阿纲，”他突然转回视线，眼睛亮了些，“你今天也要去学校看棒球队训练吗？”
“嗯！”我立刻坐直身子，把卷子胡乱塞进书包，“毕竟听你说了山本同学可能会受伤，我一直很担心啊。作业的话……反正离周一还早，先去看他们打球吧！”
纲太郎刚到这个世界时，就拜托过我一件事——多关注同伴的山本武。
那天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余晖落在纲太郎的衬衫上，也让他蜜棕色的眼睛里蒙了层淡淡的悲伤。
“虽然山本为人很随和，总是开朗地笑着，脾气好到似乎什么都不介意；但对认定的事，他其实比谁都偏执。”他慢慢开口，声音夹杂在风中，让我听得有些不真切。
“他无疑是个很出色的人。性格好，受欢迎，学什么都快，在大部分事情上也都有着良好的天赋。”
“但正是这样的他，一旦认准了一样事物，就会不假思索、毫无保留地献上一切，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和退路。”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往事，纲太郎有些叹息，语气里却又夹杂着点……类似怜爱的温柔。
“他选择了棒球，也确实天赋异禀，一开始的起点就比大部分人都要高。而之后的数年，也在这小小的球身上投入了无数努力和时间，不断取得令人惊叹的成绩……”
“但是啊，人不可能一直都在进步。”
他停下脚步，侧身看向我，倒映着夕阳的双眸呈现出橙金色的光芒。“当能力卡在瓶颈，纪录不再快速刷新，阿武那专一到偏执的性格，就会让他产生动摇、变得无比痛苦。”
“而绷得越紧，就越容易出事。”他垂着眼，不自觉攥紧了胸前的衣服，指节微微泛白，“当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面对煎熬中的山本，居然还不负责任地说了些大话，说什么‘再努力点就好了’。结果他就在加练时手腕骨折了，并且差一点，差一点就走向了不可挽回的结局……”
纲太郎看上去真的很痛苦和自责，仿佛口中的事就发生在眼前……明明对他来说，应该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
“我始终觉得有我的责任。如果我当时能更了解他一些，或许他就不用留下那段糟糕的回忆了。”
“所以，阿纲，我想拜托你多关注山本。”他握住我的手，掌心传来比我略高的温度，“尽我们所能，让这个世界的他，不要再经历那样的绝望和痛苦了，好不好？”
我很难准确形容当时的心情——从来没想过，永远爽朗地笑着、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山本同学，原来会有这样的偏执与痛苦。
他真的是个性格非常好的人：阳光、帅气，还很热心肠，连对待学校后的后勤叔叔阿姨都很亲切；我也受了他很多帮助，不止一次在我出糗时替我解过围；狱寺君来之前，小组作业大家都嫌我拖后腿，也只有山本同学会邀请我一起组队……
“好，我知道了！”我回握住纲太郎的手，用力点头，“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我也不希望山本同学出事，一定会努力支援他的！”
从那之后，一直是“回家社”的我有事没事就往棒球队跑，连周末也会专门来学校看他们训练，就像现在这样。
纲太郎因为不算校内人员，把我送到校门口就先回去了。我走到球场附近，正踮着脚四处寻找山本的身影，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ciao~”
我抬头，看见reborn盘腿坐在树枝上，手里还拿着一个迷你望远镜。
“山本的运动能力和亲和力，都是家族需要的，”他点了点头，似乎对我很满意，“眼光不错，看到你一直这么努力地攻略他，我很欣慰。继续加油，早日把他收为部下。”
“……什么攻略，别乱用词啊！都说过好几遍了，我是作为同学来给他应援的，和什么家族才没有关系！”我气鼓鼓地反驳，故意绕到远处的休息区，决定不理这家伙。
因为来得勤，我在棒球队也算混了个脸熟，球队经理少，监督偶尔也会让我帮忙发一下毛巾和水。周末来训练的都是主力队员，一年级只有山本一个，我也就跟他比较熟，其他人根本都叫不上名字……
在一群高大的体育生之间，让我一个矮小的社恐废物来派送东西真的合适吗？
我面无表情地汗颜，但因为不擅长拒绝别人，还是接下了这个活，艰难地拖着一大箱水和补给品在球场里挪动。
幸好山本很快就走过来了，他非常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整箱水，还往胳膊上挂了袋香蕉：“我帮你一起发吧，阿纲。”
除了发东西，他还会主动接过学长们的话，比如“今天的风有点大，投球压低点”之类的，而社交苦手的我只需要站在旁边简单递个毛巾。我偷偷松了口气——有山本在，真的太可靠了。
不过，虽然是因为担心山本才来的，但每次看到他在棒球场上的样子，我还是不禁入迷——他站在投手丘上，双手举过头顶，姿势优美而极具爆发力；眼神专注认真得发亮，简直跟平时判若两人。随着残影般的挥臂，球以相当夸张的速度离开指尖，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落进捕手的手套里，帅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一直很喜欢看运动题材的动漫，虽然自己是个缺乏目标的人，但一直都非常憧憬和钦佩这些为热爱奋斗、毫不犹豫把青春投入美好却残酷的竞技体育中的人们。真的很帅气、很了不起。
正因如此，我更要守护这样的山本同学，尽我所能地支援他。
到了休息时间，山本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阿纲最近好像很喜欢棒球啊。虽然没看到，但我听说你在剑道比赛上大展身手、非常帅气。现在是也想试试棒野球吗？”
“不是啦，”我赶紧摇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完全不擅长球类运动，只是喜欢看而已！倒是山本才真的厉害，一年级就成了首发投手，上垒率居然都超过了学长们，挥棒打击的样子也超级帅气啊！”
“哈哈，谢谢夸奖！不过我还是没有阿纲这么厉害啊。最近你做了好多不得了的事呢，总是被同学们谈论着，评价也越来越高；连那么个性的狱寺同学，都只会对你言听计从。”山本挠了挠后脑勺，笑容里却多了点落寞，“相反，最近我在棒球上遇到了瓶颈，已经很久没有进步了……”
“！”捕捉到关键词的我立刻坐直身子，飞速开启头脑风暴、搜肠刮肚地搜索能安慰他的话。
“那个……卡瓶颈越久，突破后的进步就越大喔！就像暗无天日的珍珠，磨砺得越久，被打捞出来时就越光滑和美丽。”
虽然看过的文学名著早就忘了，但万幸，RPG游戏里的台词我还是记得几句的，现在蹩脚地搬出来套用，希望能把我的想法，哪怕只是一点，传达给他。
“我相信，痛苦和停滞也都是有意义的。山本同学只是正好处在这个打磨期而已，别给自己压力，更不要怀疑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也会一直支持着你的！”
说完，我忐忑地抓住衣角，等着他的反应。
山本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谢谢你，阿纲！听你这么说，我好像豁然开朗了！没错，也不能急于求成、钻牛角尖啊。”
他笑着戳了戳我的脸：“不过阿纲，你要是能把刚刚这些话写进作文里，下次的国文成绩肯定还能更高吧？”
“哎？”我有点震惊，“文科比我还差、经常和我一起留堂补习的山本同学，居然打趣我？”
“哈哈哈，抱歉抱歉，”山本立刻举起手投降，“要不要喝饮料？我请你，阿纲喜欢甜的对吧。”
“不用啦。”我松了口气，从包里翻出一瓶护甲油，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和纲……我哥哥一起选的，送给你！投手一定要爱护好自己的手，当然也要保护好其他部位，千万、千万别因为过度训练之类的原因受伤哦！”
“哇，谢谢你阿纲，也替我谢谢你哥哥。”山本接过去，却顺手又戳了戳我的脸，“表情突然好严肃啊，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训练快开始时，山本突然跟我打了声招呼就跑走了。不到两分钟，他就又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我的面前。
他似乎跑得有些急，手扶着膝盖不断调整呼吸。与我对上目光后，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往我怀里塞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自动售货机里的西瓜奶昔，包装上还挂着水珠。
“我记得你经常喝这个，”他重新戴上棒球帽，“如果有其他更爱喝的也告诉我吧，我会好好记住的！”
伴随着附近队友的呼唤，山本开始往场地里面走，却还是扭着头、一个劲地和我挥手，“今天的训练也快结束了，不介意的话，结束后我送你回家吧！”
我原本就打算待到训练结束，便欣然点头应下。
拆开奶昔吸了一大口，甜丝丝的，带着西瓜的清爽。我抬头看向重新站上投手丘的山本，他的状态似乎放松了一点，让我也变得开心起来。
“你是那个打棒球的谁来着，怎么在十代目身边？！”
回家的路上，非常巧地碰见了刚结束打工的狱寺。他看到我，立刻露出了我熟悉的灿烂笑容，刚要挥手打招呼，却在看清旁边的山本后瞬间垮下脸来。
他大步走到我们中间，伸手把我护在身后，满怀敌意地瞪向山本。“十代目，这个人接近您的目的还不能确定，请先和他保持距离！”
“嗯？大家不是同班同学吗，难道狱寺你不记得我？目的什么的，狱寺君总是说些很奇怪的话呢。”山本还是乐呵呵地笑着，却向我这边迈近了一步，“不过，最近总缠在阿纲身边的是你吧？狱寺同学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阿纲的呢？”
“你说什么？！”狱寺瞬间就炸毛了，双手掏出一大叠炸弹，眼看就要点燃——
“停！！！”
我立刻扑过去，死死按住狱寺的手，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可置信：我天天蹲守球场就怕他受伤，你现在居然要直接炸他？
大抵是被我盯得有点发怵，狱寺隼人抖了下肩膀，老老实实把炸弹全部收了起来，但看向山本的眼神还是相当不友善。
被瞪的本人倒是毫不在意，反而灵活地窜到了我和狱寺之间的空隙，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我们的肩：“哈哈，大家的表情都很有精神呢。快到饭点了，一起去吃寿司吧？”
狱寺立刻撇嘴拒绝，但见我爽快地点头答应，他还是又跟着我们一起行动了。
在山本的提议下，我们去了商业街上很受欢迎的“竹寿司”——这家店老板的刀工相当出神入化，并且量大实惠，在邻里口碑非常好，虽然没人陪，我自己也来吃过几次。
结果刚踏进门，山本就对着正在忙活的店主喊：“老爸，我带朋友来吃饭了！”
“哦哦！欢迎！是三个小伙子啊，正在长身体可要多吃点！我这就给你们做！”山本叔叔笑呵呵地撸起袖子，转身就准备进厨房大干一场。
“真是的，老爸，太失礼了！”山本拍了拍我的肩，“阿纲可是女孩子啊，只是打扮中性了点。”
“啊？”狱寺突然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十代目是女孩子？”
“啊？”我也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这么多天你一直以为我是男生？”
狱寺脸色瞬间爆红，双手在胸前乱摆，开始拼命解释：“因为下雨那晚天色太暗了，您穿得也比较中性，就算淋了雨也……后来再见面您又在打男排，我以为您只是长得矮——啊啊！是属下疏忽了！但与您的性别无关，我狱寺隼人永远追随您！”
我的表情微微扭曲，迟迟开不了口说“没关系”。还是山本笑着出来打圆场，最后大家才和平地一起坐下来吃寿司。
“对了，十代目，”可能因为还有点尴尬，狱寺没有直视我，而是盯着手中的金枪鱼寿司认真地开口：“下周前几天我需要去补充炸药，没办法陪您上下学了，请您自己多小心。”
“哦，好的，”我面无表情地回答，“金枪鱼不会出事的。但你自己也多小心，如果是去很远的地方也要多注意休息。”
“放心，有我在，她不会出事的。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在那边多磨炼一下，增强自己的实力。”reborn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筷子夹走了我刚送到嘴边的三文鱼，还对山本打了个招呼，“ciao～你想要加入家族吗？”
“哈哈，好可爱的小朋友，是你们认识的孩子吗？”山本笑着用宽大的手掌摸了摸reborn的头，reborn很意外地没有反抗。
“不是什么可爱的小朋友啦，明明是恶——呃，好痛！”reborn拿筷子重重敲了我的头，并且继续若无其事地挑着我盘子里最贵的寿司吃。
“蠢纲，”他嚼着三文鱼，瞥了一眼正把自己那份夹给我的狱寺，最终把目光停在山本身上：“虽然现在状况很好，但记住：现实永远无法预测，并且吝于给人慈悲哦。”
“山本武是个饼干怪物。他能二十分钟吃完一整盒奥利奥。”
“山本武是彭格列里最注重健康饮食的人。”
“山本武可以一口气喝下一加仑的牛奶，他还在长身体啊！”
——节选自当年看过的《山本武的50个秘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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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棒球和竹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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