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之中,林澜强压下对妹妹未来的惊惧,深知此刻自己绝不能倒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一面吩咐墨韵加紧让厨娘研制那些新奇茶点,务必在梅园宴上不出纰漏,一面拖着依旧虚弱不堪的身体,重新开始打坐调息,重新凝练内力。
哪怕只能恢复一丝,也能让她多一分应对变故的底气。
万花谷的固本培元心法在体内艰难地运转,每一次周天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但她咬牙硬撑,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然而,她重伤损及根本恐碍寿数的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终究是瞒不住。
孙院使虽未对外明言,但太医院人多口杂,这般惊人的消息,还是隐隐约约传到了某些关注林澜的勋贵府上。
这日,北静王府派人送来名帖并厚礼,恭贺林澜升任御医,话里话外却透着关切,委婉询问林澜伤势。
紧接着,镇国公府和理国公府并周阁老府上也陆续有类似的表示,便是黛玉结识的几家小姐妹家里,也陆续送上些难寻的好药材,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荣国府。
贾母从王熙凤那里听得些风声,初时还不信,只当是以讹传讹。
她特意唤来常在外行走的贾琏细问,贾琏支支吾吾,虽未敢明说孙院使的诊断,但那闪烁的言辞和沉重的神色,却让贾母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独自坐在荣禧堂内,对着窗外枯坐良久,想起林澜那清瘦却坚毅的模样,又想起早逝的女儿和姑爷,想到两人的义子如今竟落下这般隐患,不由得老泪纵横。
“我苦命的儿……”
她握着鸳鸯的手,声音哽咽,“澜哥儿那般好的孩子,怎就……如海去了,就留下这么点骨血,若真有个好歹,可叫玉儿怎么活?叫我这老婆子,日后有何颜面去见敏儿和她父亲……”
哭了半晌,贾母终究是历经风浪之人,慢慢收了泪。
她思前想后,觉得此事绝不能让黛玉知道。
那孩子心思重,身子又弱,若知晓兄长为了前程竟损了寿数,只怕立时就要病倒。
她严令鸳鸯等人封口,在黛玉面前绝不许透露半个字,只说是林澜劳累过度,需要好生静养些时日。
然而,贾母能管得住自己院里的人,却管不住那早已嫉恨蚀心的王夫人。
王夫人自那日接了圣旨,心中堵着的那口气就一直没顺过来。
眼见着黛玉风光无限,宫里赐下嬷嬷,兄长又升了御医,而她的元春却还寂寂无闻,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如今听闻林澜竟重伤损了根本,她先是一惊,随即一股难以言喻,夹杂着恶意的快意竟悄然滋生。
这日,黛玉依着惯例来给贾母请安,因着宫里嬷嬷在侧,黛玉近日言行愈发端庄得体,那份被精心教养出的风华,更是刺得王夫人眼睛生疼。
闲话几句后,王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状似无意地叹道:“说起来,澜哥儿此番真是受了大罪了,为了救治老王爷,听说……连根本都损伤了,太医院的孙院使亲口所言,怕是于寿数有碍……唉,真是天妒英才,可惜了了……”
她话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狠狠凿向黛玉的耳膜!
黛玉正垂眸静立,闻言猛地抬起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兄长……损伤根本?于寿数有碍?!
这几个字在她脑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得她神魂俱颤!
她想起兄长总是清瘦却挺直的背影,想起她为自己施针时专注而温柔的眼神,想起她信中那句“勿惧勿忧,但凭本心”
……那样好的兄长,怎么会……怎么会?!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她眼前骤然一黑,喉头一股腥甜涌上,那口一直强撑着的气,就这么直直地哽住了!
“姑……姑娘!”
侍立在一旁的雪雁吓得魂飞魄散,惊呼出声。
只见黛玉脸色煞白如纸,身子晃了晃,连一声悲鸣都未能发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玉儿!”
贾母听闻王夫人出言时便心下觉得不妙,还未来得及出口阻拦便见到这骇人一幕,惊得心胆俱裂,扑上前去,抱着黛玉痛哭起来。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今日跟着黛玉过来荣禧堂请安的,是两位养身嬷嬷,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见到黛玉晕厥过去,虽也心惊,却并未慌乱。
其中一位姓孔的嬷嬷一个箭步上前,扶住黛玉软倒的身子,指尖迅速探向其鼻息颈脉,另一只手已掐向她的人中穴。
另一位沈嬷嬷则立刻指挥雪雁等丫鬟:“快!将姑娘平放!打开窗户!取安神的药油来!”
贾母看着孙女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模样,又惊又怒,猛地转向脸色也有些发白的王夫人,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厉色:“你!你跟玉儿胡说些什么?!”
王夫人被贾母那从未有过的凌厉目光看得心头发虚,强自镇定道:“媳妇……媳妇只是关心澜哥儿,不曾想……玉儿竟会如此。”
“你闭嘴!”贾母怒斥一声,根本不信她的说辞,指着门口声音冰冷,“回你的院子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这是近乎禁足的惩罚了。
王夫人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还想辩解,却被贾母那毫不留情的目光逼得低下头,在周瑞家的搀扶下,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贾母此刻也顾不得她,全部心神都系在黛玉身上。
只见孔嬷嬷手法娴熟,又是掐人中,又是揉按内关穴,沈嬷嬷将药油置于黛玉鼻下。
过了好一会儿,黛玉喉中才发出一声细微的哽咽,悠悠转醒,然而那双眸子却失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痛与绝望,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
“兄长……兄长……”
她反复喃喃着这两个字,仿佛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支柱,而此刻,这根支柱却即将崩塌。
贾母见她醒来,刚松了口气,又见她这般模样,更是心疼得如同刀绞,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老泪纵横:“我的玉儿!你别吓外祖母!澜哥儿会好的!他医术那么高明,定会调理好的!你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两位养身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皆是了然。
这位林姑娘与她兄长的感情,怕是深得超乎想象。
孔嬷嬷上前,温声对贾母道:“老太君,林姑娘这是急痛攻心,痰迷心窍,需得安心静养,万不能再受刺激,老奴开个方子,先让姑娘服下,稳住心神要紧。”
贾母连连点头,此刻已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两位宫里来的嬷嬷身上。
而消息传到林府,林澜刚完成一个周天的调息,正觉得经脉痛楚稍减,便听到墨韵面色凝重地禀报了贾府发生的一切。
听闻黛玉因知晓自己病情竟悲痛至晕厥,林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站起身,眼前却是一阵发黑,险些栽倒。
“妹妹……”
她扶住桌沿,指甲深深陷入木质之中,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滔天的怒火。
王夫人!好一个王夫人!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此刻,她必须立刻见到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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