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的日子,在凤灵姑姑和那个叶叔叔离开后,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又似乎完全不同了。
阿图依旧住在寨子边缘破旧的小屋里,但再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他。凤灵姑姑留下的玉蝉,被他小心翼翼地养在一个竹筒里。小东西通体碧绿,行动迟缓,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只有夜深人静时,它才会发出莹绿光芒。阿图总觉得,这光芒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蓝若的病,在凤灵姑姑走后不久竟离奇地好了,只是性情变得阴郁寡言,再也不提去中原的事。
寨子里关于“十六夜红月”的禁忌,被长老们勒令严禁再提,成了真正的秘密。生活似乎恢复了正常。
但阿图的心,早已飞出了这片潮湿的雨林。她记得凤灵临走时对他说的话:“活下去,去找你的妈妈。” 还有最后那个温暖的拥抱。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只会在角落哭泣的孩子。他的小背篓里,除了玉蝉竹筒,还珍藏着叶叔叔最后塞给他的那罐金疮药,以及一小块从叶叔叔那匹马的马鞍上割下来的,带着金色银杏叶纹的皮革。
他开始了自己的准备。白天帮寨子里干些杂活换口粮,晚上则偷偷跑到远离寨子的僻静处。他找了一根坚韧笔直的硬木棍,用石片和藤条,笨拙地模仿着记忆中叶寻剑叔叔舞剑的样子。
劈、刺、撩、扫……动作笨拙,毫无章法,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汗水浸透了他的破衣衫,手上磨出了水泡,水泡又变成厚厚的茧。
每当累得快要倒下时,他就会想起叶叔叔面对复活野猪时那沉稳的背影,想起他手中千叶长生划出的那道惊艳光芒。
“我要像叶叔叔一样强!”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
过了春天,阿图十三岁了。他个子长高了些,眼神也褪去了孩童的怯懦,多了几分少年的倔强。
他背起早已准备好的小包裹——几块硬饼,一个水囊,那罐几乎没动过的金疮药,玉蝉竹筒,还有那块银杏皮革。
在某个薄雾弥漫的清晨,他悄悄离开了苗寨,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通往中原的路。
路途的艰险远超他的想象。语言不通,盘缠用尽,野兽的威胁,还有那些时不时出现的“怪事”:突然在原地打转的商队马匹,对着空气说话的旅人,甚至有一次,他远远看到一片树林边缘扭曲着消失,露出后面一片虚无的混沌。
他心想,这就是叶叔叔提到过的地图BUG吧。每次遇到这些,他都紧紧握住怀里的玉蝉竹筒,那微弱的绿光总能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仿佛姑姑和叶叔叔还在身边。
他靠着帮人打短工、采草药,一路跌跌撞撞。他牢记叶叔叔教过的最基本的藏剑剑招架势,虽然徒有其形,但那股子模仿来的沉稳气度,偶尔也能唬住一些不怀好意的地痞。
一年半后,历经风霜的阿图终于站在了藏剑山庄的正门前。
巨大的试剑石,恢弘的剑炉,往来如织、身着金灿灿服饰的藏剑弟子……眼前的一切让他震撼得说不出话。
“小孩,你找谁?”守门的弟子看着这个衣衫褴褛,却背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的苗疆少年,语气带着审视。
阿图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块印着金色银杏叶纹的皮革碎片,高高举起,用生硬但清晰的中原官话说道:
“我找我娘!她有一对剑,和这个叶子一样,她叫叶斩霜!” 这是他唯一知道的关于母亲的信息——一个名字,和一对属于藏剑的轻剑。
守门弟子看到那块明显属于藏剑的马具的皮革,脸色微变。他打量着阿图轮廓分明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熟悉的影子。
“叶斩霜……” 守门弟子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你跟我来。”
阿图被带进了庄内,没有去见庄主,而是被带到了一座小小的坟茔前。墓碑上,刻着简单的字:藏剑弟子叶斩霜之墓。
带路的弟子叹了口气:“叶师姐……十几年前奉师门之命前往烛龙殿探查异闻,不幸遭遇意外,尸骨无存。只传回了她的重剑。” 他指向坟茔石台,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把重剑,剑身修长,寒光内敛,剑柄上镶着一只玉蟾。
阿图站在母亲的坟前,脑海里闪过凤灵姑姑说过的话:“阿图,活下去,去找你娘。”
可如今,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寻找,最终只换来一座墓碑。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竹筒微微震动。那只玉蝉竟爬出了竹筒,飞落到那叶斩霜重剑的玉蟾上,蝉翼闪着微光。
阿图感到一阵风拂面,仿佛母亲的手在摸他的脸颊。
带路的弟子看到这一幕,眼中充满动容。
“留下来吧,孩子。”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阿图身后响起。
不知何时,一位男子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亭台中。他及腰白发,双目轻阖,额角一梅花印记若隐若现。
“你与藏剑有缘,身上也有你母亲的影子。藏剑山庄,可以成为你的家。你手中的木棍,可以换成真正的剑。那重剑本就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阿图抬起头,早已是泪眼婆娑。失去母亲虽然痛苦,但一股新的力量,却在这悲伤中萌发。
他擦干眼泪,对着母亲的墓碑磕了三个头。他将木棍放至母亲坟前,将重剑取下。
这剑入手冰凉,玉蝉伏在玉蟾蜍上,碧光温润。
苗疆的遗孤,在母亲的剑前找到了新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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