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看那个像不像一扇门？”曲小梦指着缓缓从中间向两边分裂的山峰问方子策。
从远处看的确像一扇正在逐渐打开的大门，连带着整个山脉的大地都在震动，不断有碎石从高处被抖落下来。
方子策：“你看门上的图案像不像你欠我的五十砖？”
曲小梦毫不留情一笛子敲在方子策头顶。
“他们还没回来吗？”曲小梦有些焦急。
“回来了。”方子策道。
话音刚落柳世於和叶情话就从崖壁上蹿了进来。
“都布置好了。我们差不多就该出去了，你师父那边没出差错的话也该行动了。”叶情话道。
对话间伴着整个山体的摇晃和碎石撞击的声音，仿佛末日一般。曲小梦想了想道：“我切毒经吧。”
“不，你用补天诀。”方子策阻止，“到时候奶妈会不够的。放心，师兄保你。”
“真的能放心吗？”曲小梦怀疑地眯眯眼，说完叹息一声，拍了拍方子策的头，“好的狗师兄。”
“好那我们再来捋一下任务。按照沈青行的说法这个‘门’开启之后会形成南北通向的一条捷径，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门关闭之前守好这里不要让有心之人利用这一点借机南上或是北下。”叶情话用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
叶情话话锋一转：“但是，如果沈青行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就有可能关不上了。”
一时间小小的山洞陷入了寂静，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方子策轻叹。“我们都是因为一些理由所以才在这里，既然叫我们守好，那就守好。服从命令是军人的第一准则，想那么多干什么。”
军爷虽然浑身的衣物上都沾了泥土，却唯独一柄长枪锃亮，曲小梦第一次觉得她狗师兄还挺天策的。
“有人下来了。”一直靠在洞口观察外面情况没有参与几人谈话的柳世於忽然开口，“从上面下来的。”
曲小梦一喜：“是师父他们吗？”
“不，”柳世於亮出了傲霜刀，“是敌人。我们必须出去了，这里不安全。”
外面崖壁之上从望不到头的顶端丢下来数不清的长绳，人顺着长绳就可以到达地面，陆陆续续不少人已经开始在地面聚集起来，从几十人到几百人，山崖上还有人源源不断地顺着绳子攀爬下来。
“这人也太多了吧。”叶情话几人躲在树林角落里观察情况。
“这些人穿着七七八八看不出是哪方势力的，但光是清风小楼人肯定没这么多，不是狼牙就是神策。”方子策冷静推断。
“兄弟你画风怎么突变了？”叶情话惊讶。
“这时候就不要吐槽了吧。”
柳世於：“他是紧张，大橙武都拿不稳了。但是四个人打几百人，你们认真的吗？”
“哈我差点忘记了，以前碰上事你都是第一个跑的。”叶情话的确紧张，他拿着醉月玄晶铸造而出的轻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手心的汗水浸湿了剑柄。以前都是门徒和清风小楼的小打小闹，那些小场面自然不用他七爷出手就会有人摆平，竞技场里有他师父带他飞，野外帮战有几层的兄弟挡在他面前，奶妈的减伤大加全部锁定给他，他叶情话只要帅就可以了，何时需要靠实力？正因如此他才在这次的行动中发现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多么弱的弱鸡，除了跑得快和有钱没有其他长处，但是跑得快也不如柳世於跑得快，世界上比他跑得快的人多了去了。至于有钱……叶情话定了定神。
“如果花钱可以解决这些破事我早就花了，当时把沈青行这尊佛爷请来不就是解决事情的吗，结果事情越弄越大我也很无奈啊。柳世於，我知道你一直都把自己当做局外人，甚至不愿意以自己的本名面人——不过你那名字也不好听，苏沐肯定不会喜欢一个叫唐家宝的人所以你还是叫柳世於吧。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不是吗，我也很想回去躺在躺椅上看落花喝温酒，和新认识的朋友们约出去赏赏夜晚洛阳的繁华，但面前的这群人却想要伤我的朋友毁我的家国，我不能忍。”
“你在发抖，靠说烂话解压。”柳世於冷眼提醒。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是故意引我们进来的。我很害怕，那些洛阳城里的人从不相信我会害怕，其实我是真的很弱啊，我都不知道夕照雷锋后怎么才能接好云飞玉皇。”叶情话弹了弹剑锋，没有去擦拭额前流下的汗。“但我终于知道师父让我来完成这个任务的用意了。小梦！”
“小梦在！”
“一会他们进来你就先炸他妈的！”
“那是自然的。”
叶情话手中剑气充盈：“然后我就和卡蒂一起垂他妈的。”
前方从崖壁降下的人已经集合成了整齐划一的部队，黑压压一片占据了原本就不宽的林间道路。他们手中的武器各异，来自不同门派，脚下步伐整齐划一地向着曲小梦划下的蛊阵边缘接近，而越走近越可以看出这些人的不正常。
“五、四、三、二、一，爆！”
叶情话和柳世於按照曲小梦给出的指示将种好蛊虫的火蒺藜埋在了蛊阵中，这样曲小梦就可以反制那些被蛊虫附身的人，但是一阵爆炸过后随着烟雾渐渐消失，曲小梦没有做出行动。
“我没有感知到，一个蛊虫都没有。”
“这不可能。”方子策道。
曲小梦脸色有些发白：“的确不可能，那样密度的蛊虫肯定可以寄生成功，除非……宿主已经死了，他们都是死人。”
这话说的四个人都后背发麻。
柳世於和方子策忽然同时几步向前迎着快要散去的烟雾挥出了手中的武器，兵刃相接的声音过后冲击力将面前烟雾震散，呈现在几人面前的是一张惨白的脸，依稀可以看出这些人生前的模样，但是原本该是双眼的地方却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空洞。
后面的大部队都加快了步伐散开冲着这里而来，曲小梦布下的炸弹此时也只能起到一点拖延作用，这些“人”根本无视被炸飞炸残的同伴，他们的目标只是向前冲，手里的武器隐隐反射出寒光。
柳世於几招将冲至面前的几个尸人打到，横切劈出一道风墙想暂时阻隔后面的部队，但是尸人中的霸刀弟子也同时辟出一道墙将柳世於的风墙瞬间击溃。
“卧槽。”这回柳世於都愣住了，转头对叶情话道，“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叶情话也没闲着，他卷起风来吴山将风场推向尸人想至少干掉几个，没想到对方无比机智地扶摇直上轻巧躲过。
“这简直就是竞技场一代宗师的反应力啊！”叶情话感叹着。
他们打斗的地方处于峡谷隘口处，身后百尺以内便是正在缓缓打开的山门，两侧是险峻的山崖，这个地段刚好位于峡谷最为窄小的地方，就像是倒三角的顶尖部位。
“他们的目标是山门，我们的任务当然就是不要让他们过去。”方子策上马苍月横扫出一片空地。
“说得容易！”柳世於的风墙在这个地形起了很大的阻碍作用，但尸人里也有不少霸刀弟子，斩开柳世於的风墙不需要耗费太多时间。只是柳世於到底有多强现在就可以看出来了，她的刀气无比霸道，是尸人的几倍不止，风墙在吃过第一回的亏以后劈出来的厚度和宽度都增加了不少，遒劲有力的风立场将树叶吹满天，一时之间尸人的步伐竟被拖住了一些。
“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还有机会活下去。”柳世於再次转头看着叶情话。
叶情话咬牙切齿：“刚刚的话你没听见吗？守住这里！”
“这些人的实力没有因为死去而打折扣，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叶情话被一个冰心电的差点吐血，吐出一口血痰后他恶狠狠道：“这件事情至此你也参与了它的因果。你想找苏沐可以，先给我守住了，否则别他妈想活着见到苏沐！”
“这样下去老娘也不能活着见到苏沐。”
“你他妈脑子里为什么只有苏沐？！”叶情话很愤怒，但柳世於的眼神同样愤怒。
“说到因果，是你把苏沐牵扯进这件事情的吧？现在可以拿着家国在这里装好人了？你还真以为你是洛阳神通广大的叶情话啊，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没有我你早死了。”
叶情话气笑了：“好啊你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啊柳世於……”
风墙应声而破，吵架的两个人立刻没有精力继续争吵，转而去对付汹涌而来的尸人大军。柳世於其实没有说错，叶情话从没想到以自己的身手会有朝一日面对以一敌百的情况，这和拿着一身洛阳矿车套去干对面新亭侯没有任何区别，虽然现在大橙武在自己身上，可是兵器该不趁手还是不趁手，好几次他情急之下都要把重剑甩脱手了又被支援及时的方子策给送了回来。
“啊啊啊啊啊啊！守住啊啊啊！”叶情话将剑气充盈的重剑一甩，缴械过后风场拔地而起，柳世於踏着风场对着企图逃离范围的几个尸人盖上一个满额上将军印。
“漂亮啊！”叶情话赞叹，全然忘了刚刚的争吵。
“啊！”
身后曲小梦忽然被地上冒出来的一只手绊倒了，一声惊呼：“狗师兄！地里真的有东西！”
方子策任驰骋上马到曲小梦身边一枪将手斩断，但是不断又有肌肤森然苍白的手从地里冒出来。
“我想切毒经！”曲小梦愤慨，“这个幕后的人简直拿生命当儿戏。”
柳世於将面前几人拦腰斩断，没有一丝血迹出现唯有残肢断臂。死后还被如此亵渎，若当真有魂灵，这些人要如何瞑目？
一瞬间的出神让柳世於没有躲开对方一击百足，脚下停滞的瞬间被一只手拉住失去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时间好像忽然变得很慢，柳世於看见眼前无数双空洞双眼的人冲着自己挥出招式，看见天上的流云和似乎有人在飞来飞去，那人还冲着自己身上甩出了春泥。
即便有春泥护体柳世於也知道，晚了。
“小梦！拉千蝶！”
“师父！”曲小梦喜出望外，那在半空中飘着的可不就是她的师父师姐吗？
随着一阵悠扬笛声，千万紫蝶翩然而出在人群间穿梭来去治愈着四人身上的伤，可以通过蝴蝶感知队友状态的曲小梦忽然锁眉：“刀娘？”
叶情话也感觉到不对劲，赶忙跑过去，发现柳世於身上被插了几把刀子，血染在白色貂毛上格外醒目。
“我靠你散流霞被你吃了？”话虽这么说但是叶情话也知道现在柳世於伤势很重不能再战斗了，不问对方意见背上她就往回跑。援军已经到了，这里暂时少几个战斗力也没关系。
“苏沐……”柳世於轻声道。
“你都要死了，怎么还是想着苏沐？”叶情话抬手用剑挡住一记攻击，一步聂云向前飞身出了战区，他看到了山门前的沐长风。
“师父！”
沐长风也看到了叶情话，但是显然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候，沐长风看了眼叶情话肩膀上的柳世於点点头。
“苏沐在哪里？”叶情话问。
沐长风皱眉想要说什么，被柳世於打断了，她挣扎着站立回地面，喘息几口，道：“我自己去。”
“你……”叶情话不放心。
柳世於摆摆手：“你走吧，那边还需要你。”说完也不等叶情话回复就拖着蹒跚的步履一步一步走向打开的山门。
叶情话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沐长风看了他一眼，道：“走吧。”拔剑向前。目送着柳世於的身影，叶情话最终抽剑转身影向了前方的战场，只是他隐隐有种感觉，也许以后不会再见到柳世於了。
琉璃终于成功落地之后赶紧回去找自己人，她此时是离经易道心法，身旁的叶枯雪和阿筝都护着她向前疾奔。
援军大部队到了，但是敌人也越来越多地从地下窜了出来，以黑云压城之势逼向山门的方向，数量依然远大于援军。
“但是总比四个人强了不少。”曲小梦总结。“师兄，要是今天我们能活着出去……”
“你就送我赤兔？”
“不，我就去买一整个房间的吃的，慢慢吃。”
“那你还是别出去了。”
方子策忽然觉得头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转头一看阿筝拿着笔预试再敲一下：“狗师弟好久不见你居然还活的好好的。”
“卡蒂，刚刚那位受伤的刀娘呢？”琉璃被叶枯雪和莫歌一人一只手提着过来汇合。
“被那个二少带走了，应该没事。师父你这出场方式真别致，你们也还活着呐。”最后一句是方子策对莫歌和叶枯雪说的。
“不止我们，师兄也还活着。”琉璃道。
“你说那个女装大佬李不令师伯？我当他死了很多年了……”
沐长风玉泉鱼跃擦身而过：“各位，咱们能认真御敌稍后再叙旧吗？”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方子策：“死守住山门，一个也别让他们过去。”
“嗯。”琉璃点点头，“大家注意安全，上吧，打完我们去吃好吃的。”
一旁听见这些对话的官怡夏几乎要忍不住破功大笑出来。此时原本震动的地面忽然一瞬间恢复了平静，让已经适应了那种震动的人有一种失真感。下一秒原本和援军打的热烈的尸人们也停下了攻击，几声带头的嘶吼过后整个峡谷开始回响起振聋发聩的野兽般的嘶鸣，人们纷纷捂住耳朵。
“师兄快去打断那几个领头的！”曲小梦发觉出了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原本双眼空洞的尸人忽然双目发出了幽蓝的光芒，手中武器的气劲也瞬间暴增。
“这是……”
“对尸人强行强化潜能。”曲小梦解释，“的确是天一教的手笔。”
沐长风问旁边的官怡夏：“准备好了吗？”
“嗯，可以了。”
“好，分发出去，多给风骨的人一点。”沐长风活动了一下手肘，“开战吧。”
魂墟之内此时又是另一番奇景。
沈青行几人将陆川的魂骨带到最后一个宽阔的大厅里，大厅地面上不是之前的满地金银，而是很多具森森白骨，横七竖八地散落于地。大厅中央有一个献祭的方台，上面是一口棺木，棺木旁有一个和之前一样的烛台。沈青行熟练地将魂骨放到棺木里用自己的血为引子打开了这个魂墟的“机关”，很快他们头顶的山洞开始开裂，但是呈现出来的却不是外面的天空或是更深一层的山体，而是透明幽深泛着蓝色光芒的水。
随着穹顶开裂到最大，整个顶部都被水体代替，仿佛他们头顶的不是岩石而是整个湖水，而他们的位置正是在这湖水之下。水既没有下滴也没有任何破裂的倾向，就只是与其他任何一个湖中的水没有任何两样地在他们上方涌动，透过一层层波纹甚至可以看见湖水上方透下的光。
“这就完成了？”楼轻澜目瞪口呆，也太简单了吧，完全不用自己出力啊。
“是的，‘外面’已经开始有动静了。”沈青行抬头凝视穹顶的景象，情绪不带丝毫本该有的喜悦。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
沈青行指了指头顶：“从那里出去。”
穹顶距离地面至少有百尺之遥，而楼轻澜一进魂墟就已经发现这里没办法用大轻功，而大厅内的四壁与之前的岩石不一样，这里被修葺地很平整，除了四方墙角上的烛台便再无其他修饰的东西，想要借力登上穹顶是不可能的。楼轻澜转头看了看来路，又被沈凤萧一头冷水浇了下来。
“门口的石头是所谓的‘断龙石’原理，和东都山谷中的一样，是不可能从里面再次打开的。”沈凤萧道，“地上化为白骨的这些人就是证据。”
沈青行眯了眯眼。
“殿下，我知道你原本的计划是想用自己的‘域’逃离这里的，可是呀……”风绾缓缓开口，带着她标准的笑意，“您难道没发现自己的‘域’没有办法用了吗？”
一声琴鸣，通体流光的名器青玉流出现在风绾怀中，青绿色的琴弦隐隐泛着幽蓝的光。这个女子此刻的笑容依然很温柔，一如最初见到她时的那样，眉眼之间尽是情意。沈青行也笑笑，道：“我发现了。”
“那殿下为何还要一步一步走进这里呢？”风绾敛眉垂眸，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沈青行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似是无所谓的样子：“因为你知道我不得不来。”
风绾不置可否。
“令狐伤和陆景生是你杀的？”沈青行问。
风绾点头：“是，他们会碍事。”
沈青行冲着沈凤萧的仿效扬了扬下巴：“他也是你的人？”
“他不是‘我的人’，他只是帮我的人。”
风绾走到放置陆川尸骨的石台前拿起上面的烛台缓缓道：“这个魂墟里放置了显宗和中宗时期的两颗佛舍利，价值连城。舍利有灵性，若是心性不明的人见到容易被蛊惑心智，地上的白骨就是曾进过这个魂墟的人因为迷恋钱财自相残杀而没有逃出去的证明。”
“殿下，你的任务是将陆川的魂骨带至此处与你血脉产生共鸣，那么等你只出去后这个魂墟就不会被再次开启，外面开裂的通道也会恢复正常。”风绾放下烛台轻抚琴身，“所以只要你不出去，这个通道就不会闭合。”她的声音依旧轻柔，但在楼轻澜耳力却字字带着寒意，她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和沈青行埋葬在这里。楼轻澜生无可恋地抬头出神，看到的景象吓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那个在水里游来游去的人不是苏沐吗？
苏沐对着楼轻澜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楼轻澜强行将目光收回来放到风绾身上。风绾正指了指大厅的四角道：“要想打开出去的路，就必须四个人各自站在角落里激活机关——这就是为什么之前从未有人走出过这里的原因。”
沈青行忍不住笑了起来：“设计这个机关的人很有先见之明。”
楼轻澜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沈青行还可以毫无压力地笑出来，但是明显风绾并不在意沈青行的态度，她轻轻弹了一下怀里的青玉流道：“殿下，‘域’的起源是长歌门，奇门遁甲所运用的‘域’的能力其实是当年你的师父从我师门下领悟出来的。你师父你告诉你远离陆景生，因为他拥有克制你‘域’的‘域’，但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你远离长歌门？”
沈青行想了想，道：“你偷了陆景生的能力封锁了我的‘域’，沈凤萧在我的‘域’里做了什么？”
“留下了点印记，方便我操作。”风绾瞥了一眼沈凤萧，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沈青行身上，目光里笑意流转，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她冲着楼轻澜招招手，“秀姐，麻烦你跟我们走吧。”
楼轻澜忽然被点名吓了一跳：“啊？我？不了不了，我留下吧。”
风绾轻轻摇头：“不行。”语气不容置疑。
楼轻澜就如那次在长安受沈青行蛊惑一样朝着风绾走了过去，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风绾和沈凤萧似是挟持一样夹在中间站着了，她赶忙回头看沈青行，对方依然淡定从容，冲着楼轻澜点了点头。
“去吧。”
风绾轻拨琴弦，在最后一个尾音准备落下时两个人影从天而降冲着她的位置落了下来，沈凤萧余光瞥见一把将风绾推离原地，自己太阴指向后轻盈移开身位，唯留下愣在原地的楼轻澜被砸了个正着。
苏沐蹑云逐月冲着风绾的方向平湖断月绕到她身后一脚踹在她背心，风绾的身影立刻变得虚无，最后消失在原地。苏沐在还未落下之时沈青行便已祭出武器将灵蛊挂在沈凤萧的身上，接着一个百足将他禁锢在原地，沈凤萧太阴躲过之后身上已被沈青行挂好了几个蛊，举着笔不敢妄动。风绾的清绝影歌显形，七个和她一模一样的样子伴随着音律出现在大厅里。
风绾一开口，声音回响：“唐家宝，好久不见呀。”
压在楼轻澜身上喘着气的柳世於道：“别叫我这个名字！”
苏沐看着七个抱着青玉流的风绾感觉分外头大，场面变得十分混乱。风绾切出了琴中剑，她的影子也同时都亮出了黑色的剑体，说话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入耳里：“你真是让我意外啊，苏沐。”
“但是，没什么用。”话锋一转，风绾声音没了那种温柔，清冽如刀锋。琴音共鸣之间原本在地上躺着的楼轻澜起身走到了一个影子旁边，青色的音域在大厅地面上出现，站在上面的人只觉得那一瞬间时间变得非常缓慢，自己的速度怎么也跟不上那个影子移动的速度，同样不受影响的还有沈凤萧，他脱离了沈青行的制服一步蹑云逐月到了风绾影子身边。
琴音结束，大厅里的音域和影子都消失了，风绾抱着一动不动的楼轻澜，看着苏沐又看看沈青行，嘴角上翘却不带任何笑意：“再见了，殿下。”话音一落，三人便消失在了大厅里，原本混乱的厅内此时只剩下了沈青行、苏沐和受伤不轻的柳世於。
柳世於再也只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沈青行走上前查看她的伤情，抬头对还愣在那里的苏沐道：“你过来帮忙按住她的伤口。”
“啊？哦……”
“你怎么会被伤成这样。”沈青行问，“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柳世於看了沈青行一眼没有说话，伸手挡开了沈青行查看她伤口的手。
“怎么？”
柳世於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有些虚弱地道：“没用的，我要死了，你也知道的。”
苏沐：“……”
沈青行浅吸一口气，道：“是。”
“怎么回事？”苏沐不解，这两人好像一副早已洞悉一切的样子，唯独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失败了，苏沐。”沈青行道，“这一次我们失败了。”
另一边，正面战场
沐长风带来兵力并接管战场指挥权以后尸人前进的步伐被拖住了，但是依然汹涌不绝地涌向山门，战线在慢慢向着山门逼近。官怡夏将带来的一些新奇工具交到了风骨手里，因为场面紧张没办法细致讲解用途，但几个人倒腾了一会之后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起来。
莫歌拿着可以喷火的器械对着阿筝道：“你看这个像不像天工坊的手笔。”
阿筝一支笔戳过去：“你别对着我啊你对着尸人！”
琉璃在加入战场不久久果断将离经易道切为了花间心法，运转了群爆奇穴，对着尸人仿佛豌豆射手一样不停挥洒出源源不断地墨点，她护在作为后方支援的曲小梦身边，旁边她的三徒弟方子策一手持枪一手研究着官怡夏给的火油罐，一不小心给玩炸了，“轰”的一声差点把身边的人炸飞出去，还好琉璃眼疾手快给出了春泥将身边的队友护住了。
“卡蒂你是对面的队友吧？”琉璃面无表情继续对着尸人操作，这些尸人的身法都很好，生前也一定是一方人物，只是不知死后为何被人践踏至此，若不是因为他们提前站好了阵型再加上支援及时，不一定可以在这些身手矫健出招狠绝的尸人面前讨到好。
“尸人怕火，但是我们这样扔火油罐容易伤到队友。”叶枯雪道。
“就像狗师兄这样。”曲小梦补刀。
“去上天。”旁边一个军爷提醒，“攀着岩壁扔远一点，这些尸人虽然厉害但是没有脑子，他们只知道冲进，不知道策略。”
方子策点头，他现在脸上被火油罐熏得漆黑，看上去有点滑稽：“有道理，我带一队兄弟去专门扔这个东西，这玩意儿还多吗？”
“有，沐帮主带了很多来，跟我来。”
这时有人拍了拍琉璃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一个浑身漆黑打扮的人，还带着黑色的面具，一看便是隐元会的人，琉璃不解：“你是？”
黑衣人灵巧地躲过一记暗器，将手中的信件交到了琉璃手里：“恭喜侠士在浴血奋战之时触发了黑白路，这是隐元会交给你的指引。”琉璃接过信封之后黑衣人又“嗖嗖嗖”地离开了现场，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琉璃惊得笔都掉在了地上，拿着信封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旁边的阿筝惊呼出声，“不可能！黑鬼师父你怎么可能出奇遇！真是苍天无眼啊！”
曲小梦却忽然想到了那个流传在风骨内部的关于琉璃遇到佛祖的小故事：“师父，你不能活三千年了。”
风绾将楼轻澜放到地面上，站在山顶的平原边缘俯瞰整个云海山巅，微风轻轻将她的发丝吹拂起来。风绾轻轻一抬手身上异域的衣物换回了长歌门的校服，青白相间，书生淡雅。此时的风绾眉眼间没了平日里的温和，多了淡漠，眼里看不出情绪，她只是在凝望着这片云海，和云海之下的人们。
“真是渺小的众生啊。”风绾轻叹着，纤长手指在身前一抚，青色流光的琴弦出现，一曲幽幽琴声从山顶蔓延至远方。
躺在地上的楼轻澜半睁开眼，不敢动弹。现在山顶起了雾视线非常不好，但她还是看到了隐藏在乱石堆背后、裂谷边缘的人。
方子策带着几个人离开大部队后原本计划从崖壁攀上进行攻击，但转念一想尸人源源不断涌向这里，那么后方就必然有他们的援军。
“这个风筝一样的东西还有没有损坏的吗？”方子策问。
军爷不解：“这个东西需要在高空使用，不然飞不远的。”
“你就说有还是没有吧。”
军爷点头：“有，沐帮主那里还有不少多的。”
方子策满意点头：“拿上，我们到最上面去飞到尸人上方阻断他们的补充。”
军爷吃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直入云霄的山巅，道：“不可能，爬上去至少需要半天。”
方子策不屑：“谁说要爬上去了。”后退两步，带着军爷腾空而起。
“我靠兄弟你这轻功不得了啊！”
“祖传的，一般人别想学。”
几个人带着足量的火油罐来到山顶在做准备时，两个人忽然就出现在了平原边缘，就像他们原本就站在那里，只是隐身了一样。方子策连忙让几个人隐藏起自己的气息，躲在乱石堆后观察情况，好在有雾气阻挡了视线，那两个人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动。方子策在风绾开口那一刻认出了她，也看到了被放在地上的楼轻澜冲着这边睁开了眼。
楼轻澜的计划很简单，风绾带着自己无非就是不想魂墟里留下四个人去启动开关，虽然她不知道苏沐是怎么进入到魂墟里的，但是跟着沈青行混久了楼轻澜也稍微有了一些应对非自然情况的尝试，她猜测魂墟就在这座裂开的山下面，所以她只要脱离风绾的控制再进去魂墟就可以帮助苏沐她们出来了。
简直完美啊。
楼轻澜想好之后立刻起身两个蝶弄足抠脚冲着裂谷冲了上去，这可能会成为她人生中最卖力的一次奔跑，跑得脚下生风刘海齐飞，方子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从未见过如此狰狞的秀姐。
或许是没料到在风绾的催眠下楼情缘依然可以保持清醒，沈凤萧和风绾第一时间没有做出反应，等回过神来沈凤萧立刻追了上去企图用芙蓉并蒂留下她，但是此时楼轻澜已经跑到了悬崖边缘，下一步就是鼓起勇气跳下去了，忽然脚下一步打滑。
“咦？”楼轻澜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余光一瞥发现是一个黑黢黢的松果大的事物，被她一脚踹飞到了乱石堆后面。
“卧槽！”方子策一惊，被遗漏在地上的火油罐冲着这边飞了过来。
“轰——”的一声原地炸开，方子策避闪不及连带着乱石堆后面带上来的所有火油罐一起被炸出了平地，向着深渊掉了下去，另一边的楼轻澜顺势在烟雾中跳下了悬崖。
风绾眉头紧皱，眼中尽是霜寒，“哼”了一声，原本柔和的曲调转为凌厉，拨动琴弦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这是一个号令，在音域加持之下可以传出百里，能听见的不止是云海之下的死物们，更是一直在等待她信号的狼牙军
魂墟里十分寂静，三个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苏沐在等着解答。
最终，沈青行轻叹，道：“我没有料到风绾这一步。”
“是因为她之前都没有出现过吗？”苏沐问。
“嗯……所以我特别留意了她，但是她好像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一样，料定了我会跳入陷阱，因为我不得不来这里。”
“我出不去魂墟就不会让山再次闭合，因为我和陆川的共鸣不会结束。所以失败了。”
柳世於看着苏沐和沈青行，扯出一个笑容，道：“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沈青行：“什么？”
“我说你太轻视这件事情中其他人的作用了。”
沈青行眯了眯眼，示意柳世於继续说。
柳世於：“有些东西是注定，有些东西是变因，你以为你是变因，但其实你只是注定。”
“说人话。”
柳世於笑：“我会死，这是注定的东西，我改变不了，你会出现也是注定，就像被写好的一样。但是真正重要的是那些活着的、变因……你一直太高看自己了，沈青行。”
沈青行一步上前抓住柳世於的衣领，冷声问：“你知道些什么？”
柳世於却不看沈青行，一双眼睛没多少神采但一直注视着苏沐，良久的对视后，她道：“苏沐，你是变因，你的那群朋友也是……如果还有下一次，你能……”
“轰——”
忽然剧烈的震动发生在魂墟里，几乎将站着的苏沐掀翻在地，零散的碎石从顶部掉落下来。沈青行对突然而来的变故置若罔闻，她想要柳世於再解释下刚才所说的话，却发现柳世於已经闭上了眼睛，沈青行摸了摸脉搏，没有了生命的痕迹。
从苏沐来到苗疆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好像冲出了她的控制范围，所有认识中的东西都在改变，整件事情的脉络都不再是以前的认识，这让沈青行十分头疼。而现在的情况却是她以前所笃信的东西仿佛在被一些无形的事实慢慢打破——你所看到的现实就是现实吗？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实吗？你所遇见的人、经历的故事，你的记忆和你的生活，你所笃信的、渴望的、拥抱着的一切，如果仅仅只是“你以为”呢？记忆中已经遥远的那个世界发生过得人和事，真的是真实的吗？
“你们怎么来了？”苏沐未顾得上去询问沈青行的情况，转眼一看就发现楼轻澜和一个军爷掉在了地上，两人身上和脸上都黢黑，苏沐从服装上勉强辨认出了那个秀姐就是刚刚被风绾带走的楼轻澜。
“我靠。”方子策环视四周，对着苏沐道，“你怎么在这？”
“我靠，卡蒂？”听着声音苏沐认出了军爷就是方子策。
“我们能不叙旧了吗？”楼轻澜揉着被摔疼的老腰，“外面风绾正在发功呢，我们应该先出去阻止她。”
苏沐定了定神，道：“你说得对。”然而一边的沈青行仿佛完全没注意这边的情况，依旧埋着头思考着什么。
“嘿。”苏沐拍了拍沈青行的肩膀，对方抬起头有些失神地看着苏沐。
“我们得走了，她……”苏沐看着柳世於欲言又止。
沈青行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走吧。她已经死了。”
苏沐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柳世於，眼神立刻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原本躺在地上的身体正在化为一点点的碎片慢慢消失掉，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一边的方子策和楼轻澜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楼轻澜吓得一把抓住方子策的手臂，沈青行愣了半晌后却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思路清晰了一些，她抬头看着被方子策和楼轻澜弄出一个大窟窿的穹顶问：“你们是从上面下来的吗？”
“是，被炸下来的。”方子策回答。
“这里的机关被风绾破坏了，原本是出不去的死局，愣是被你们炸出了转机。”沈青行自嘲地笑笑，“柳世於居然没有说错。走吧，我带你们出去。”回头看着苏沐还愣在那里拍了她一下问：“怎么了？”
苏沐：“她刚刚好像有话想对我说。”
沈青行深深看了一眼柳世於消失的地方道：“她的确……应该有一些话想对你说的。”
原本闭眼的风绾骤然转身，云雾缭绕中沈青行、苏沐、楼轻澜和一个军爷正并排朝这边走来，沈青行不知何时也将衣物换回了一身五毒教的本色校服，黑发如墨，清丽出尘。
“这不可能。”风绾不敢相信，她出来之前明明已经将机关破坏了。
沈青行从容吹笛召唤出蛊物圣蛇，道：“听着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解气啊。”
“在魂墟里地形加持的缘故你的音域非常强大，但是在开阔的地方，哼……”沈青行冷笑一声，“不好意思。”
话音一落，无数的蛇听着圣蛇的召唤从崖壁爬上山顶包围住了风绾和沈凤萧，几乎在同时整个山体微微一动，震动再次开始，只是这一次不是开启而是闭合。没了沈青行与陆川的共鸣，魂墟已不能维持力量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风绾第一次如此歇斯底里，她恶狠狠地怒视着沈青行，怀中青玉流的光芒暴涨，青色的音域在整个平原上铺展开来。
沈青行几人在风绾前不远处停了下来，如此大的音域还是超出了沈青行对于风绾的估计，眼前这个琴娘的实力深不可测。
风绾笑：“你以为弄出点苗疆圣物来我就没有办法了吗？”风绾一挥手，身前骤然出现了几只巨大的蝎子，冲着四周的毒蛇便开始撕扯起来，外围的毒蛇似是迫于风绾的威压，都纷纷逃窜，就连沈青行放出来的圣蛇都表现出了畏惧。
沈青行眯了眯眼：“你是苗疆‘使者’。”
“五毒‘使者’又如何，都是虚名而已。”风绾冷冷回答，抬手抚琴，“就像你们都会死在这里一样，没有什么区别，狼牙已出动，你们所有的伙伴都会死在这里。”
魔音一般的乐律在山顶响起，轰鸣在每一个人耳朵里，就像一段魔咒一样捂住耳朵过后也无法逃脱，眩晕感席卷而来。黑色的影子随着音律的节点出现，一共七个，风绾的影子切出琴中剑和沈凤萧同时动身冲着四人所站的地方而去。
原本捂住耳朵痛苦瑟缩的苏沐忽然起身峰插云景将沈凤萧推了出去，但是在音域中她的行动能力大打折扣，宛如身处幻境，几步不稳又倒了下去。风绾的影子如幽灵一般转眼便至眼前，手中的剑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
几个影子的动作停滞了几秒后立刻消散掉了，紧接着铺展开来的音域也一同不见，不适感带来的沉重威压也骤然消失。
“什……么……”风绾本体依然站在原地，她惊讶地看着从自己腹间没出的长剑。
叶情话站在风绾身后，轻剑问水轻盈抽出，风绾捂住伤口不可置信地回身看着眼前的几个人。除了叶情话，风骨的其他人也正站在悬崖边缘，看样子是刚刚上来不久，身上和脸上的血迹都还来不及擦拭。
“你们……”
“如果你是在说你的狼牙援军，不好意思已经被天策府援军歼灭了。”叶情话收回轻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如果你是奇怪为什么在你的领域压制之下我们也可以用大轻功，那就更不好意思了，我们帮出了方子策这个人才不会受你的轻功压制之外还有其他不少人才呢，嘿嘿。”
“你什么时候成我们帮的了？”莫歌皱眉。
“那不是重点。”叶情话轻咳，“总之快束手就擒吧，你的计划都泡汤了，看你这么处心积虑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不定放你一条生路呢？”
“那个俗语不是这么用的……”阿筝小声提醒。
“咳咳。”叶情话继续咳。
一剑的伤害不足以让风绾丢掉性命，所以即使在叶情话说骚话期间其他人也没有放松警惕，琉璃开口道：“风绾，叶兄说的是真的。”
风绾沉默地看着琉璃，琉璃对着她点了点头，风绾忽然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这时云海之上的阳光忽然从云层后面出现，普照在山顶，将这里的云雾渐渐驱散，照在每一个人身上、脸庞上，远方似乎有鸣金的声音传过来，那是天策府的号角。
风绾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怀里的青玉流，她轻轻地、轻轻地看了一眼沈青行，露出了她原有的温柔的笑容，朱唇轻启却没有发出声音，只留下两个无声的字符，但是沈青行仿佛听见了她在叫自己：“殿下……”
阳光下，风绾如烟一般消散在了众人眼里，唯留下已经不再发光的青玉流在草地上，结起露珠。
……
傍晚，整个山谷终于归于平静，山体回到了完整的样子，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山谷中的景象惨烈至极，虽然最后天策府由曹雪阳亲率精兵前来支援，但是仍然牺牲了不少兄弟，好在最后来此的狼牙军全军覆没，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最后留下足够的人手和门徒一道做扫尾工作。
天上染着晚霞颜色的流云静静飘荡在头顶，一切都发生地太快，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但是这样的恶战谁也不想再来一次；而有些人却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开始大吃大喝享受生活。
“所以你们到底是哪里弄来的锅？”方子策不敢相信地指着那一口大锅问自己的师妹和师姐。
曲小梦和阿筝都懒得理她，埋头涮肉。
一边的叶枯雪和莫歌被指使着洗菜，莫歌无奈道：“你师妹可是毒萝，毒萝想有锅是件很难的事情吗？下个鼎不就行了。”
“鼎？！”方子策捂脸，“你们还有人性吗，鼎做错了什么！”
“有本事你一会别吃。”阿筝道。
方子策坦言：“我没本事。”
“切。”曲小梦不屑，转而左顾右盼，“师父呢？”
阿筝忽然惊起，道：“对了师父不是出黑白路了吗？我们要不要把她灭口然后抢了她的黑白路？”
曲小梦淡定切葱：“你打不过师父的。”
阿筝点头附和：“哦，也是。”继续埋头涮肉。
叶情话和琉璃站在悬崖边缘俯瞰云海晚霞，叶情话叼着一根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而是琉璃拿出一壶酒扔给叶情话，道：“叶兄，此事完成后，你要去哪里？”
“呃……”叶情话接过酒挠挠头，“没想好，应该是回洛阳吧。琉璃姐呢？”
“继续去太原打扫帮会领地。”琉璃笑了笑，“我的黑白路也需要完成一下。”
这个小花萝笑起来就像一个小盆栽一样可爱，叶情话忍住了想要摸摸她头的打算，他深知这个外表乖巧可人的帮主切开来看是一个黑切的实力体操花，来日必会成为万花谷的翘楚。
“妖姐。”琉璃回头，给走过来的苏沐打了个招呼，对着沈青行也点了点头。
“嘿，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啊？”叶情话笑着问沈青行。
沈青行摊开手：“走的太急没来记得拿钱，要不再赊一下？”
“我替她还。”苏沐道。
“哟喂，受不了受不了，走走，琉璃姐，我们去帮你徒弟们弄吃的，不吃狗粮。”
“有道理。”
沈青行笑的高深莫测，一旁的苏沐恢复了不动神色的神情，侧身面对天边的云海。
“很多东西我都没明白，你能给我解释下吗？”
沈青行摇摇头屈膝坐了下来：“其实我也不明白。”
苏沐干脆躺了下来，叼着一根草看着天上的流云：“怎么说？”
“很多，比如柳世於、风绾，还有风骨、叶情话……很多东西都解释不通的，我甚至不知道……”说到此处沈青行收了声，递给苏沐一个意会的眼神。
苏沐接了下去：“甚至不知道目前为止这件事情有没有真正解决？”
“嗯……”沈青行也躺了下来。
“但是我觉得有一些事情你说得对。”沈青行闭上眼睛，“鲜活的人不止我一个。”
说出这句话后沈青行忽然轻松了下来，仿佛心头一个大石头落下，呼吸都顺畅了很多。这个问题之前太过沉重她不愿提出来说，此时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我最后把我师父的酒壶留在了魂墟里，也算是把他们合葬了吧。虽然我一直因为陆川的缘故刻意无视了他的这个愿望，其实我师父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苏沐没有回答，睁开眼侧脸看着身旁依旧闭着双目的沈青行，嘴角不自觉上扬。
“明天会怎么样呢，苏沐……”
“别管明天了，好吗？”苏沐打断了沈青行的话，俯身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告知眼前的人，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如就不要管明天了吧。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柳世於想要说的话。
“如果还有明天。”
“妖姐！毒姐！吃饭啦！”
远远的，曲小梦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同于这边的安静，围着一口大鼎煮饭，那一头早已炸开了锅。
“毒姐？他们都这么叫我吗？”沈青行牵住苏沐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嗯。”苏沐笑眯眯的，眼睛又眯成一条缝像一只小狐狸。
叶情话和方子策端着几大盘肉从苏沐身边跑了过去，边跑边不忘道：“你们快点，不然一会就被他们抢光了。”
天边最后一点亮光暗下去后，这片山顶的平原之上亮起了篝火，一大群人围绕着一口大鼎开始吃吃喝喝。
“狗师兄你不要抢我的肉！”曲小梦蹦起来一巴掌拍上方子策的脑袋把肉抢了回来。
方子策眼疾手快又从锅里夹出一片肉，赶在曲小梦下手之前放在了楼轻澜碗里：“秀姐，请吃。”
楼轻澜一愣：“多、多谢。”
莫歌也夹了一片白菜放在阿筝碗里：“壮壮，请吃。”
阿筝反手就是一个商阳指：“？？？”
叶情话举起酒盏：“敬各位，话不多说，干！”
琉璃：“江湖有好酒，愿为正行报以歌。”
曲小梦不解地端起酒盏：“师父你这是干嘛，怎么突然文艺。干！”
叶情话哈哈一笑：“祝贺帮主出奇遇。”
阿筝摆摆手：“这种糟心事就不要再提了。”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好的奇遇呀。”
这群人单个拎出来看都是衣冠楚楚的人物，但是只要凑在一起就会吵吵囔囔地互怼互喷，叶情话早已习惯了这种模式，甚至也跟着一起喝酒和方子策疯疯癫癫起来；而沈青行似乎不太适应，但是在被阿筝忽悠着干了几杯酒之后也不再拘谨，和曲小梦一起给阿筝讲起了苗疆异闻；琉璃依然是一副正襟危坐的帮主样子，安静地吃着面前的东西，时不时和叶枯雪聊几句天；旁边的莫歌想要加入阿筝、小梦和沈青行的话题总被戳出来；楼轻澜盯着碗里方子策刚刚给夹的菜，眼睛眨巴眨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走于江湖之中却少有人可以给江湖下一个好的定义，或许是刀尖舔血快意恩仇，或许是牵肠挂肚的儿女情长，或许是某一日长安的一轮明月，又或许仅仅是一个人的三言两语几句别离。江湖百态里，教会你懂得的一定是一些人。
我最好的奇遇就是在这个江湖里遇见了你们。
……
……
……
……
……
……
“啊！”
“砰——！”杨子被忽然坐起来的室友吓了一跳，桌上的零食都打翻了。
“你怎么了？”杨子奇怪地看着琉璃，“你做噩梦了？”
阿樾呆愣愣地看着打量了一下房间，没错是自己的寝室，自己的室友也好端端地坐在那里玩着剑网三。
看着阿樾没说话，杨子奇怪地道：“你睡了好久了，先起来吧，等我这把**C打完我们就去吃饭。”
“我睡了多久？”阿樾迫不及待地问，“几年？”
杨子奇怪地看了阿樾一眼：“……就一下午啊。”
“……”
阿樾继续呆愣愣地躺了下午：“我梦到我出黑白路了，还收了三个徒弟，一个万花一个天策一个五毒，还建了个帮会，一群人吵来吵去的。”
“哦，怪不得你被吵醒了。”
……
“叮铃叮铃——”
晚自习下课铃声还没响完教室里的人就已经走光了，对于大三还有晚自习这件事情大多数学生都用行动表现出了不满，如果不是因为学习部抓得严，估计没人会来，下课的时候才会拿出全份的积极性。
有人拍了下苏琦肩膀：“出去看电影吗？”
苏琦一看是室友，说：“不了我要回去打攻防。”
“呸！”室友显然习惯了苏琦的习惯也不怪罪，但忽然眼神带戏地揶揄，“那天追你的那个男生哪个学院的？”
“哈？”苏琦翻白眼，“他真的就只是在‘追’我啊，我不小心拿错了他的饭卡，他追上来不小心摔倒连带着我也摔倒晕了……几天来着？”
“三天。”
“嗯三天，所以你还指望我和我的摔跤仇人有什么故事吗？”
室友撇嘴：“你也别天天打游戏嘛，谈谈恋爱看看电影，多好。自从你晕了三天之后我都怀疑你被游戏神附体了。”
苏琦有些心不在焉：“我以前也这样啊。”
“呸，你就装吧，肯定有什么事，可别网恋啊我告诉你！”
“安啦安啦！看你们的电影去吧。”
苏琦回到寝室打开游戏，今天是周三，没有攻防，她回来只是为了继续之前的事情。
醒来之后她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突如其来的现实记忆并没有任何突兀，仿佛她真的就只是做了一场关于江湖的梦，只是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那些人太过鲜活，她才肯定那并不是单纯的梦境。所以她开始在游戏里寻找是否真的有这一群人的存在，他们是那场梦境里的“数据”还是真实的人，只是四散在了世界的角落里？
晚上的巴陵县格外热闹，就算是在四合一这样的浩气弱势服，跑商的人依旧很多。苏琦的人物站在巴陵县发呆，思考着今天是不是也不会有收获了，要不要去和室友看电影……
忽然密聊的声音响起，几个粉色的字体出现在她的密聊界面：二小姐进帮吗？
看ID居然是教主的名字。
苏琦回：不了。
曲云：二小姐这么高冷呀。
苏沐：教主亲自让我进帮，受宠若惊。
曲云：那不如以身相许？
苏沐：不敢动不敢动。
苏沐正准备神行离开，发现顶着曲云ID的毒姐就站在自己旁边，头上帮会的ID醒目：风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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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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