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公路上疾驰，车轮碾过碎砾和不知名的污渍，发出单调的噪音。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自烂尾楼那场无力阻止的杀戮和之后的惊险逃离后，一种沉重的沉默便笼罩了三人。
谢云流目光沉凝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凉景象，李忘生眼帘低垂，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外套袖口，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思与不忍。他们无法理解，为何洛风要阻拦他们出手。
洛风紧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两位师长沉默中的质疑与困惑。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而疲惫。他知道必须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这个游戏的残酷，早已将他初入时的热血与天真磨砺成了冰冷的谨慎。
最终，还是洛风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干涩而低沉：
“师父，师叔。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变得冷血了？”
谢李二人没有回答，但他们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洛风苦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了三年的沉重尽数吐出：
“我刚进这个游戏的时候，也像你们一样，觉得只要谨慎小心就能活下去，甚至还能帮别人活下去。”
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第一个大型生存副本，我运气好，遇到几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人。我们拉起了队伍，一起找物资，一起躲丧尸，互相扶持。我以为我们能够一起熬过去。”
“那时候，我也像师叔您一样，看到落单的、受伤的，能帮就帮一把……我们队伍慢慢壮大到十几个人。我以为看到了希望。”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直到有一天，我们被其他人围困在一个废弃商场里。弹药快打光了，食物也不多。然后，我信任的副队长，那个我救过他一命的人，为了多一份活下去的‘筹码’，偷偷把我们藏身点的信息和一半的物资，卖给了另一伙更强的掠夺者”
“那晚，他们里应外合。”洛风停顿了一下，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地狱般的场景，“混乱、惨叫、身边的人不断的倒下。我被他们当成诱饵扔向出了窗外。等我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时候，我的那支队伍就只剩下我一个活人了。”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洛风极力压抑却依旧粗重的呼吸声。
“我从那时候才知道。”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警惕，“在这个游戏里，活下去，本身就是最奢侈的事情，我不敢再轻易信任何人。
谢云流和李忘生静静地听着，心中的质疑和不解渐渐被一种沉重的心痛所取代。他们仿佛能看到那个年轻、曾经也心怀热血的徒弟，是如何在一次彻骨的背叛与死亡中，被迫磨去棱角，将真实的自我深深埋藏，变得如今这般谨慎甚至冷漠。
那不是冷血，那是无数次伤痕累累后结出的、坚硬的痂。
谢云流伸出手，重重地按在洛风的肩上，力道很大，仿佛想借此传递某种无言的支持。他向来不善言辞，此刻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
李忘生长长叹息一声，声音温润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酸楚：“苦了你了，是我们……思虑不周。”他理解了洛风的阻拦，那并非怯懦，而是用惨痛经历换来的、最无奈的经验。
就在这时，前方路中间突然被几辆破旧汽车设置的简陋路障挡住，几个手持棍棒、面露凶相的男人跳了出来，挥舞着武器示意停车。
“停车！把物资和车留下！饶你们不死！”
刚刚听完洛风的故事就遇到劫匪，谢云流眼中寒光骤盛，压抑的怒火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找死！”
不等洛风反应，谢云流和李忘生对视一眼，默契自生。两人几乎同时打开车门，身形如电，疾射而出！
那几名劫匪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来人，便感到手腕剧痛，武器脱手飞出！谢云流如虎入羊群，拳脚并用，招式狠辣利落，每一击都精准地让一人失去行动能力，骨裂之声清晰可闻。李忘生身法飘忽，拂袖摆手间，巧劲频出，或点穴或卸关节，瞬间制伏两人。
不过几个呼吸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劫匪已全部倒地呻吟，失去了威胁。
谢云流冷哼一声，看都未多看地上的人一眼，与李忘生一同返回车上，身上煞气未消。
洛风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踩下油门，驾车撞开路障中的一个缺口，继续前行。
又行驶了一段距离，燃油指针开始告急。幸运的是，前方出现了一个废弃的加油站。洛风驾车靠近，谨慎地观察四周后，才缓缓驶入。
加油站里已有另一队人在加油。两辆改装过的吉普车，五六个人，同样装备精良，神色警惕。双方几乎同时发现对方，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各自的手都按在了武器上。
然而，想象中的冲突并未发生。对方领头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坚毅的男人，他打量了一下洛风他们的越野车和刚刚下车、气息明显不凡的谢李二人，尤其是他们身上还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和冷冽气势。
对方领头者目光闪烁了一下，率先稍微放松了姿态，抬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扬声道：“朋友，也是去西南那个‘点’？”
洛风心中一动，点头回应：“没错。”
“同路人。”对方男人言简意赅，“这鬼地方不太平，单独走风险大。要不要一起？路上也算有个照应。”
洛风看向谢云流和李忘生。谢云流微微颔首，李忘生也轻声道：“可。”
经历了烂尾楼和刚才的路霸，他们也知道抱团的力量。而且对方看起来比之前那群人要规矩些。
“好！”洛风应下，“我们加完油就出发。”
双方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安全距离，各自快速加油，收集站内剩余的可用物资，期间再无多余交流，但一种临时性的同盟关系就此达成。
很快，两辆车前一后驶出加油站，朝着西南方向物流区的坐标，在愈发荒凉和危险的世界里，结伴而行。车窗外，残破的城市景象不断后退，仿佛预示着前方未知的道路将更加艰难。
两辆车前一后，在荒芜破败的公路上保持着一个既能相互照应又足够安全的距离。车内从加油站搜刮到的对讲机传来滋滋的电流声，随后是前车那个名叫“老王”的领头男人的声音：
“后面车的朋友，听得到吗？Over。”
洛风拿起对讲机：“收到，请讲。Over。”
“前面路段地图显示要穿过一个废弃的隧道，长度大概一公里。里面情况不明，可能会堵车，也可能有‘东西’窝在里面。建议提前检查车况，准备好强光照明和武器。Over。”
“明白。谢谢提醒。Over。”洛风放下对讲机，神色凝重地对谢李二人说，“师父，师叔，前面要过隧道，可能会很危险。”
谢云流眼神锐利：“兵来将挡。”他检查了一下横刀，确保能随时出鞘。
李忘生则温和地对洛风道：“风儿，无需过于忧心。谨慎应对即可。”他顿了顿，拿出之前洛风给的强光手电，“此物于黑暗中或可有大用。”
洛风点点头，将车辆切换到四驱模式，检查了油量和胎压，又将手枪放在顺手的位置。
正如老王所料，隧道入口处就被废弃车辆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狭窄的通道。隧道内漆黑一片，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腐臭味。
两辆车缓缓驶入，巨大的引擎声在封闭空间内回荡。车灯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照亮了地面上干涸的深色污渍和散落的残破物品。
突然，前方老王的吉普车猛地刹车！
对讲机里传来他急促的声音：“注意！前方有大量障碍物和黑影！准备倒车！可能……”
话音未落，隧道深处传来了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嘶吼声！无数黑影被灯光和声音吸引，从废弃车辆后面、从通风口、从黑暗的角落涌出，如同潮水般扑来！
“倒车！快倒车！”老王在对讲机里大吼。
洛风反应极快，立刻挂倒挡猛踩油门。但后路也被一些闻声聚拢过来的丧尸堵住！
“师父！师叔！清理后面的！”洛风大喊，同时探出车窗，用手枪点射靠近车头的丧尸。
谢云流和李忘生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身形如电般掠出！
谢云流刀光如匹练，每一次挥砍都精准地斩断丧尸的头颅或颈椎，为车辆清理出后退的空间。李忘生则护住另一侧，他并未用剑，而是运用精妙的身法和掌力，将扑来的丧尸震开或巧妙地引到谢云流的刀锋之下，效率极高。
前车的老王等人也火力全开，猎枪的轰鸣声和弓箭的破空声在隧道内炸响，暂时压制住了前方的尸潮。
“快！通道清理出来了！快退！”洛风看到后方被清出一小片空地，大喊。
谢李二人瞬间退回车内，关上车门。洛风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着地面的声音，险之又险地撞开两只丧尸，倒出了隧道入口。前车也紧跟着倒了出来。
两辆车冲出隧道，回到天光下，身后是密密麻麻追出隧道的丧尸群。
“妈的！好险！”对讲机里传来老王心有余悸的声音，“谢了兄弟！你们那边两个哥们……身手真他妈牛啊！”他的语气充满了震惊和后怕，显然谢云流和李忘生刚才展现出的非人战斗力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洛风松了口气，回应道：“没事就好。看来隧道走不通了，得找别的路绕过去。Over。”
根据残存的手机里的智能地图，他们不得不选择一条更远、路况可能更复杂的乡间小路绕行。途中，他们找到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农家院落暂时休整，检查车辆，处理一些轻微的刮擦。
休整时，老王带着一个手下走了过来，递给洛风一包烟但被他婉拒了和几瓶功能饮料。
“兄弟，你们队那两位……什么来头？”老王忍不住好奇，压低声音问，“那动作……拍电影呢？简直是超人！”
洛风早已想好说辞，含糊道：“家传的功夫，练了很多年。主要是对付那些东西，冷兵器有时候比枪动静小。”
老王将信将疑，但也不再追问，只是竖了个大拇指：“太牛了！有你们在，这趟路感觉安全多了。对了，我叫王猛，以前是干工地包工头的。那是我弟王强，还有几个兄弟都是以前跟我干活的老实人。”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队伍，算是释放一点善意。
洛风也报了自己和谢云流和李忘生的假名，礼节性地寒暄了几句。
另一边，谢云流和李忘生正在检查车辆的轮胎。李忘生看着复杂的轮胎结构和花纹，若有所思：“这个世界的造物真是神奇，比起万花工圣门下以及唐门的机关制造都要更高深许多。”
谢云流用脚踢了踢轮胎，感受其韧性，回应道：“虽然不如骏马灵巧，但负重耐久却是远远高于的。”他看似挑剔，实则已经开始接受并评估这些现代工具的价值。
入夜，两伙人谨慎地选择在背风处生起一小堆篝火且火光不强，轮流守夜。
洛风趁着守夜的机会，开始更系统地教谢云流和李忘生辨认一些常见的路标、交通标志，以及地图上各种符号的意义。谢云流学得很快，尤其是对方向和距离的判断，展现出极强的战场洞察力。李忘生则更注重理解背后的逻辑，举一反三。
“师父，你看，这个红色的八角形标志，就是停车让行的意思……这个黄色三角形是注意危险……”
“师叔，高速公路上这个绿色牌子代表出口和信息……”
谢云流忽然指着地图上一个骷髅头标志问：“此标记何意？”
洛风脸色微变：“那是……危险区域或者辐射污染区的标志，绝对不能靠近。”
李忘生轻叹：“处处险阻，步步惊心。”
教学间隙，洛风低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师父，师叔，你们的武功……在这个世界好像用不出来全部？但我看你们对付那些东西还是很厉害。”
谢云流闭目调息，闻言淡淡道：“内力虽然运转比较滞涩，但招式技巧、眼力、步法、早已融入骨血。对付此等行尸走肉，已经够了。”
李忘生补充道：“且此间天地虽抑制内力，但我等体魄历经多年锤炼，远非常人可比。速度、力量、反应犹在。”
洛风恍然大悟，心中对师父师叔的敬佩更深了几分。
一夜无话，有惊无险。第二天清晨，两辆车再次上路。经过隧道遇险和短暂的休整交流，两个队伍之间的信任度似乎增加了一点点，但也仅止于互相帮助、共同求生的层面。王猛车队明显更加倚重谢李洛这边的战斗力，而洛风也乐得有人在前方探路和分担压力。
乡间小路同样危机四伏，抛锚的车辆、游荡的丧尸、偶尔出现的掠夺者一一都被他们谨慎地避开或快速解决……但凭借着王猛的经验和洛风的谨慎，以及谢李二人强大的清障能力，他们总算有惊无险地逐步接近目的地。
远处，一片规模宏大的物流仓库园区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希望似乎就在前方，但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那里是希望之地，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和狩猎场。对讲机里，王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兄弟们，看到吗？就是那儿了！都打起精神来，最后这段路，恐怕也不太平！”
所有人的心，都再次提了起来。
咱们星期三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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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城市崩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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