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的加入通知在屏幕上弹出的那一刻,像是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姬明玉的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那是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归属感。
张昊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下一拉,随即又迅速调整好神情。他深深地看了姬明玉一眼,见她全神贯注于手机,便搓了搓眉头,语气温和得仿佛刚才反对的另有其人。
“既然你喜欢,那就加吧。别太沉迷就行,你身体要紧。”说完,他便低头专注地刷起了自己的手机,摆出一副“你们随便玩随便聊”的大度姿态。
林雪薇心里冷笑一声。
段位确实高。一击不成,立刻后撤,避免正面冲突激化矛盾,转而用“为你好”的姿态来维持自己的体贴人设。
这种男人,比那些只会咆哮的蠢货要难缠得多。
她收回手机,兴致勃勃地和姬明玉聊起了过去。
“甜糕姐,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开荒烛龙殿吗?就那个叫陆寻的BOSS,我们灭了整整一个晚上,指挥嗓子都喊哑了。”
“怎么不记得,”提到游戏,姬明玉那被疲惫笼罩的眉眼,终于透出一点鲜活的光彩,“我记得当时有个T,一直拉不住仇恨,BOSS满场乱跑,我们这些脆皮远程被追得鸡飞狗跳。”
“就是就是!”林雪薇一拍大腿,“后来还是你,切了云裳心经,一边奶T一边给风骚走位,硬是把BOSS磨死了。那天晚上YY里全在刷‘甜糕姐威武’。”
姬明玉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那是她许久未曾有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时候年轻,有的是精力。现在不行了,熬个夜第二天都缓不过来。”她说着,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笑容里又添了一丝怅然。
这些年,她习惯了谈论项目、财报、KPI,习惯了与人周旋时计算每一句话的得失。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有过那样一段时光。
“可不是嘛,”林雪薇深有同感地点头,“现在让我再为了做个日常任务清地图,连着飞三个小时,我肯定没那毅力了。不过,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那时候真好啊。”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多年的隔阂与时光的流逝,都在这一刻消弭于无形。
她们聊起了很多以前的事,聊大战不会跳山的萌新,聊为了拍一张满意的照片在昆仑山巅等了三个小时雪景的夜晚......
那些被繁重工作和复杂人际关系层层掩埋的记忆,此刻被一一唤醒,鲜活得如同昨日。
一旁的张昊不知何时收起了手机。
他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见她们暂时停顿,他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包,取出保温杯,泡了花茶,又用手扇了半天,才递到姬明玉面前。
“聊了这么久,口渴了吧?”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喝点花茶润润嗓子。温度应该正好。”
“遇到老朋友,就止不住了。”姬明玉虽然对他刚才的阻拦有些不满,但此刻见他如此体贴,心里的那点儿芥蒂也淡了许多。
“倒是难得看你这么高兴。你高兴,我就高兴了。”张昊深情款款地说着,眼神里满是宠溺。
林雪薇听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在姬明玉看不到的角度,她对着张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悠悠开口:“甜糕姐的男朋友真好,不像我们以前游戏里有些团长,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专坑亲友的金。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张昊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他深深地看了林雪薇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姬明玉没听出弦外之音,笑着正要接过杯子,手机恰好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息屏的手机屏幕,像一面黑色的镜子,清晰地映出了她和她身侧的张昊。
屏幕里的她,笑容带着一丝疲惫,但确实很开心。而她身侧的张昊,递着杯子,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宠溺的表情。
一切都很正常。
但就在她目光上移,准备抬头的那一刹那,她从倒影里看到,张昊的视线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越过她的头顶,落在了对面的林雪薇脸上。那眼神,温柔不再,只剩下一闪而逝的、冰冷刺骨的狠厉与不耐。
那眼神只存在了零点几秒,快到仿佛是她的错觉。
姬明玉的心猛地一沉。她抬起头,现实中的张昊依旧是那个眼神专注、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完美男友,仿佛刚才那冰冷的一瞥,只是屏幕反光造成的幻觉。
“怎么了,明玉?脸色不太好。”张昊关切地问,伸手想探她的额头。
“……没什么,”姬明玉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接过杯子,“可能是车里有点闷。”她低头喝水,用杯子挡住了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神。
幻觉?
不。
在商场上打滚这么多年,姬明玉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觉。
“我们加个微信吧,甜糕姐。”林雪薇假装没看到这一幕,“以后联系方便。等我工作室开业了,请你来玩。”
“工作室?”姬明玉有些好奇。
“嗯。”林雪薇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顺手递过去一张名片。
姬明玉接过名片,质感很好,设计简约,上面印着——
独立摄影师:林雪薇
下面印着中海市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哦,还没来得及改。”林雪薇拿回名片,用笔划掉地址,改为渝怀市,又在下方加了一行小字:国学文化顾问。
“国学文化顾问?”姬明玉有些好奇。
“哦,这个啊,”林雪薇莞尔一笑,带着几分神秘,“算是摄影之外的一点小爱好。我对传统文化也挺感兴趣的,平时自己研究一些风水、命理之类的东西,略懂皮毛。也有过几个客户,反馈还不错。所以干脆印上去了,算是个副业吧。”
她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兴趣。
姬明玉有些讶异。在她所处的圈子里,人们信奉数据与资本,但她也知道,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往往越是宁信其有。林雪薇能把这当成副业,想必不是“略懂皮毛”那么简单。
她还没来得及深想,林雪薇忽然话锋一转,目光若有若无地瞟过张昊,半开玩笑地对姬明玉说:“不过甜糕姐你可得注意,你气色看着不错,但眉宇间萦绕着一股子‘倦怠’之气,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神。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特别疲惫,睡再多也没用?”
姬明玉的心又是一跳。
林雪薇说的,正是她近半年来的真实状态。
广播声响起,预示着这段旅途的终点。三人起身收拾行李。张昊非常自然地接过了姬明玉手中的行李箱,另一只手还提着两个人的大包,男友力十足。
下了车,站台的风带着城市的喧嚣气息扑面而来。
“那我先走了,明玉姐,微信联系。”林雪薇笑着挥了挥手,临走前,她靠近姬明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记住,别让‘暖宝宝’变成‘吸血鬼’。”
姬明玉浑身一震。
张昊已经体贴地推着行李箱走了过来,完美地错过了这句话。他揽住姬明玉的肩膀,柔声说:“怎么了?看你朋友走了,舍不得?以后有的是机会聚。只是她那个工作……听着不太正经,你心里有数就好,别被人骗了。”
他一如既往地体贴,一如既往地为她着想。
可这一次,姬明玉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却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刚才在手机倒影里看到的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和林雪薇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警告,在她心底最深处,悄悄生长出两根刺。
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流,姬明玉第一次对自己深爱多年的男友,产生了动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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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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