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丝毫不知道杨筠在隐瞒身份,揉完头才想起来不对劲,然后问:“这太子欺负你了?”
杨筠无语凝噎,但一想看见敖春惊慌失措似乎也不错,抬头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三叔。
敖春还没搞明白这儿怎么也有一个喊哪吒三叔的,然后就会不知道从哪来的东海龙王按着跪下。
东海龙王向来是欺软怕硬的货色,他们法力达不到认出来孩子,只听着这一三叔便慌乱下跪。
杨筠原本想喊娘亲,然后猛地刹住车,在东海龙王的眼里就是这个小孩委委屈屈的连话都不敢说。
早知道早上醒来他就带着敖春离开。
哪吒似乎明白了些许,和杨筠视线一对上,他点点头,随后施法抹去黄天化的法术。
敖春被按着也不老实,哇哇大叫着说你们算计我。
杨筠想来个居高临下的俯视,可小身板没有任何威慑力,给人的感觉只能算微微扬着下巴。
杨筠偏头看了一眼哪吒,跃跃欲试的目光明白无故的告诉哪吒她想使坏。
哪吒垂眸表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筠微微一笑,然后扭头就用轻蔑的声音说。
“太子也要分值不值钱,你若是如莲花三太子一样,不用你说,你过来我自然会行礼,可你?真是招笑的玩意…龙王家的孩子怎么净是些仗势欺人之辈?”
东海龙王想反驳,抬头却看见哪吒好整以暇的站在杨筠身后,目光幽幽,摆明了要护着杨筠。
他只能将话咽下,无奈的低下了头。
还是千年前作的孽啊。
此事不了了之,哪吒将孩子抱起长久凝视着敖春,平日收着的杀戾全部放出,让敖春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杨筠本意只是吓唬吓唬他,让他别这么翘尾巴,懂得人外有人的道理,自然不乐意见着这副模样,头往哪吒怀里拱了拱:“我想找娘亲,三叔带我回灌江口好不好?”
哪吒点头,扭身乘着风火轮离去,只留下被真火染成金红的云彩。
己是黄昏。
杨筠被哪吒抱在怀里,伸手揽着哪吒的脖颈,她往哪吒脸上蹭了蹭,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哪吒颇为无奈的看着孩子,也不知道这性格是随了谁,他揉了揉杨筠的头,嫌弃的将金簪子拔出来。
“黄天化的审美水平真是越来越下降了。”
杨筠想笑,怎么天天红配绿的人还说黄天化审美不好。
他抱着孩子回了灌江口,又将孩子哄睡,杨戬坐在了他的身边。
“二哥。”哪吒抬头,星光落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闪闪发亮的。
“吒儿,你责怪她了?”杨戬问,明明是责怪的话,可眸子里的温柔却无以复加,映着如墨的月色,更显俊俏如玉。
“若不是我和东海龙王那桩事,她怎会刻意为难东海龙王?”哪吒说:“我很开心,除了你之外,又有一个认为当年那事不是我的错的人了。”
“当然不是你的错,天化他们不也这么认为?”杨戬说:“你若是还不乐意,我也能去找东海龙王的麻烦。”
“好了,都过去了。如今有你们陪着我,就好了。”
是夜,一片旖旎春光。
许是卯日星君的心情好,今日的阳光格外灼热,就是在如此明媚的天气中,灌江口来了不速之客。
哪吒才刚洗漱完,在屋里面抱着孩子和孩子玩,就听见门外传来声音。
“您不能进去啊…”
他将孩子放在椅子上,刚站起身就迎面看见高大的男人走来。
哪吒眯眼认了半天,想起来这是他那个早就不认的爹。
李靖托着宝塔,穿着繁复的衣服,目光不善,先仔细盯了哪吒一会,然后又将视线移到椅子上的稚儿身上。
他不是来兴师问罪,只是凭着对哪吒的了解,觉得这个孩子绝对不仅仅是杨戬的孩子。
但他想不通,因为哪吒是男生,可如果和哪吒无甚关联,按照哪吒的性子并不会让孩子亲近他,父母关系再亲近也不会给面子。
杨筠瞳孔猛地放大,又尽量让自己不再失态,故作呆萌无知的问:“三叔,这是谁?”
李靖额头青筋都要跳出来了,他昨天看的明明白白,这孩子精的很,为难东海龙王一套一套的,既然知道哪吒的旧事,怎会不知道他?
“你应该喊,喊…”哪吒看向李靖,满脸迷茫。
李靖深吸一口气,刚想回答,却被清脆的童音打断。
“我知道啦。”
小孩从椅子上下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见过托塔天王。”
李靖那口气哽在喉咙。
他尽量让自己温柔的笑笑,然后将孩子拉过,又直截了当的开口。
“你和哪吒是什么关系?”
“哪吒是我三叔。”杨筠求助的看向哪吒。
李靖若有所思,并没有回复,而是伸手想摸杨筠眉心的天眼。
杨筠闪身躲到哪吒身后,李靖却哈哈大笑起来。
“哪吒,我知晓你不愿意认我,却未曾想到你有孩子也要瞒我,在你眼中,我就那般可恨吗?”
哪吒沉默,回避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稚子无辜,莫要伤害她,若想将我关塔里,我随你就是。”
李靖看着杨筠,不太像哪吒,更像杨戬一些,可那双眼睛却是十足十的随了哪吒。
他就看着这双眼睛,透过这双眼睛想着上千年前的往事。
混天绫搅动万丈东海,哪吒将自己割得血肉模糊,只剩白色的骨头混着血污露在翻腾的海面上,他举右手拔下左手臂骨,又剔了肋骨,大浪涌来,哪吒的身形消散在水中,自此之世间再无李哪吒。
他当初亦是出于无奈,纵然想保着孩子,可终究不能拿百姓的性命来做赌注。
杨筠目光没有那么纯净,她看世界的时候和自刎前的哪吒不同,她目光温婉如甜蜜的糖一样,可谁也不知道这糖里面是不是夹了刀片。
“我不关你。”李靖叹了口气,终于像哪吒承认了千年前的错误,只是这迟到了千年的道歉,终究是晚了。
“是我的错。”
哪吒冷哼一声没有答话。抱着孩子就想走,杨筠在哪吒的背上向李靖做了个口型。
外祖父。
他欠哪吒的太多,早已补不过来,当然,哪吒也不需要他的补偿,只是这孩子…
如今自己并非凡人,已经是得道成仙的天王,满足一个孩子所想要的,应当不难。
只是李靖终究忘了,杨筠哪需要他给什么呢?
杨筠如此做,只是无意间看见过哪吒面对黄飞虎和黄天化相处时眼底的艳羡罢了。
到底是孩子,心思浅,没有多想,可哪吒却是知道的,如果真的有后悔之意,为何封神途中一而再再而三的斥责哪吒?
他不太信,只想看之后表现。
起风了,带起一些沙尘,杨筠垂下眸,和哪吒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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