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松田阵平要拒绝萩原研二,就等于拒绝过去的自己。松田阵平不是那种为了寻找立足点而无法承认自己过去的懦夫。当年警校毕业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皆不知所踪。五人组中另三人心知他们在卧底,也没有主动联系。班长伊达航进入了搜查一课。而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则一同进入了机动队。那时他们两个已经永久标记,却仍然处于非婚状态。这在ABO社会是异常罕见、不合情理、违反人伦的行为。
萩原研二理所当然受到了所有人的谴责,上级也明里暗里找过萩原研二谈话。萩原研二频繁参加联谊,花名在外。有人当着萩原的面为松田阵平打抱不平,生气爆发的人反而是松田。
松田阵平说:“是我不想结婚!!和他没关系!”
但是很少有人觉得这句话是真心的。于是入职三年后,松田阵平终于对萩原研二提出:“要不然我们还是登记一下吧。你别再费劲去参加联谊了。”
联谊对萩原研二来说是什么?是伪装。是表现在众人面前、不结婚的理由。松田阵平觉得他不能一直自私地让萩原研二承受这种伪装的代价。本来机动队的工作就很辛苦了,下了班之后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在外折腾。
结婚第三年的时候,他们终于空出了一个所谓的“蜜月”假期,一起去了伊豆。
温泉年迈的老板娘听闻这是他们三周年的纪念日旅行,温和地对他们说:“夫妇要彼此体谅、那样婚姻才能长长久久。”
临海的露天风吕一眼望去,辽阔的水天一色无边无际,萩原研二看着松田阵平背对着他、面朝大海泡在温泉里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他应该说出口了,他不能再拖下去,这就是最好的时间:“松田。”
松田阵平有些讶异地转过头。入籍之后他改姓萩原,同一个机动队的同事只会叫他的名字,或者是萩原太太,而萩原研二一直维持着对他的亲昵的“小阵平”称呼。这个原本继承自父亲的姓氏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特别是当这个疏离的称呼从萩原研二口中叫出的时候。松田阵平心头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怪异感。
萩原研二穿着一身绀色的条纹浴衣,临近黄昏、旅馆点亮了橘色的落地灯,光影的碎片在水面波动,他看上去整个人都是柔软摇曳的。他对松田阵平说:“让我们自由地分开吧。”
松田阵平刚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都是懵的,随后他意识到萩原研二的表情和他的语句结合在一起的含义,松田阵平从温泉中半站起身面向萩原研二,水声哗然:“你在说什么。”
萩原研二很认真地回答他:“你和我在一起很痛苦,所以,我们离婚吧。在你开始憎恨我之前。”
松田阵平哑口无言。半晌后他说:“我没有憎恨你。萩。”
萩原研二:“我知道。但是你不开心。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三年前,松田阵平为了缓解萩原研二的窘境,回应了萩原研二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期待,提出了和他登记为夫妻。三年后,萩原研二为了回应松田阵平心底的期待,说出了离婚的提案。
夫妇啊,就是要彼此体谅。对吧。
*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但是松田阵平没办法真的把萩原研二当死人。他现在的视线就跟胶水一样黏在了萩原研二的身上。萩原研二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道目光。他无奈地转头看向松田阵平,朝他抛了个媚眼。意思其实是别看了。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在搜查一课和机动队双方共同吃瓜的瞩目中,向目暮警部道:“目暮警部,我申请加入排爆工作。”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腿朝萩原研二走去。机动组抵达现场之后是最忙碌的队伍,要排查炸弹的具体位置,然后布置人手潜入大楼拆弹。萩原研二原本正在穿防爆服,他无奈地看着松田阵平大步朝他走来,站到他身前。
萩原研二:“是谁两周前言之凿凿地说以后再也不用和我搭档了?”
松田阵平:“我只是来帮忙的。”
萩原研二叹气:“你这样不行。”
松田阵平:“我这样怎么了。”
萩原研二:“我们已经离婚了。”
松田阵平:“那又怎么样。我本来就不是为了结婚才和你认识做朋友的。”
萩原研二不说话了。对松田阵平来说萩原研二可能算不上前任,对他来说自始至终难以忘怀的初恋是降谷零,所以萩原研二是不是表现得像一个死人松田不在乎。但萩原觉得自己英年离婚的情绪很到位。他短时间很难接受松田用一种照旧不变的姿态和他相处。
萩原研二最后只能屈服,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对上小阵平他总是没辙的:“那你赶紧穿防爆服吧。”
松田阵平:“我现在不是机动队的成员了,不需要遵守机动组的规章。”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你说得对。但我觉得这样不公平。如果你不穿的话,我就和组长说你的存在妨碍到我的工作了。让他不允许你加入排爆工作。”
松田阵平:“他以前在我和你之间就一直更偏向我。他应该会让你滚。别来妨碍我。”
萩原研二:“懂了,所以我现在应该和目暮警部反映你的情况。”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我真是服了你了。”
松田阵平最后还是套上了那身厚重的龟壳。和萩原研二一起准备进入地下安全通道。佐藤美和子看着他们两个行云流水般默契的动作,在在场所有人的默许中提出了唯一的反对意见:“松田,你不能擅自行动。”
松田阵平心里一个咯噔,心想,烦人精今日份的说教又要来了。萩原研二挑了挑眉,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搜查一课不是让你随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佐藤美和子觉得自己作为带松田阵平这个新人的前辈,必须要开口,其他人都可以容忍松田阵平任性妄为的举动,因为他是个Omega,佐藤美和子可以理解,但是佐藤美和子不想忍,她是真心把松田当作一个可以干活的同事的,“你已经不是机动组的人了。你得和我们一起行动。”
松田阵平只说了一句:“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家吧。”
然后他没再理佐藤,我行我素地率先进入了现场。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想要开口安慰这个可怜的、快要被气炸的alpha警官小姐,但话说出口却更像在为松田阵平开脱:“他确实是我们之中技术最好的。”
高木涉看完了这一整出。他觉得这个气氛很古怪。两A一O,俊男靓女,一边是刚离异的幼驯染前任,一边是新部门的精英前辈。这真的不是什么TBS新出的火曜日职场恋爱剧吗?啊,你问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当然是万年路人、在AO爱情喜剧里充当炮灰的没用beta。
说到底,虽然AB结合在现实中也不是没有。但是……AO就是天生相互吸引的性别。
*
阴暗的地下室维修间,松田阵平默默干活。萩原研二脑海里想着刚刚的对话,感觉自己没发挥好,于是对松田阵平道:“你是为了我家的修车厂才和我交朋友的。”
松田阵平:“……那又怎么样。”
萩原研二:“……哦。”
两个人这下再没别的话好说了,只能埋头拆弹。
萩原研二只恨自己天生脾气软。这辈子都没办法和松田吵赢架。但是以这种形式和他相处的松田让他觉得怀念又放松。成为夫妇的那几年,松田阵平经常一个人默默地在天台抽烟,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得谨慎而小心翼翼。松田变得沉默,像一株长期养在室内,因为缺乏自然光照而逐渐枯萎的植物。
拆弹进行得很顺利,在他们结束工作的时候,商场内的人质也成功被解救。结束完工作,他和松田都迫不及待地把那身防爆服给扒了。两个人坐在通风的地方,感受着大楼间穿堂的凉风吹过彼此的脸颊。
“搜查一课的工作适应得怎么样?”
“挺好的。”
“是吗……那就好。”
萩原研二看着走过来的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站起身,当着佐藤的面问道:“高木警官今晚有没有空?”
高木涉:“欸?”
*
“AO就是天生一对——这个说法是完全错误的。”
不知为何在事件解决后,稀里糊涂地就被拉入联谊活动的高木涉晕头转向地坐在自己完全苦手的场合里,与之相反的,是他对面被Omega所簇拥、八面玲珑、游刃有余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看着高木:“如果你是在为了佐藤警官和小阵平的事情担心的话,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噢。”
高木涉震惊地抬头看向萩原:“您怎么知道?”
萩原研二笑了笑:“看得出来。”
“但是……他们是Alpha和Omega。”自从松田阵平进入搜查一课后,高木涉注意到佐藤美和子的注意力总是会被松田阵平所吸引。哪怕是生气恼怒的情绪,那也是一种过分的关注。一直默默暗恋佐藤的高木涉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担忧。他以前从没有想过,佐藤美和子的身边会出现这样一个耀眼特殊的Omega。凭心而论,松田阵平身上的气质太独特了,短短的一周相处下来,高木涉能够完全感受到松田阵平这个人卓越的能力,搜查一课的工作对他来说可以说是得心应手,聪明谨慎的推理头脑,制服犯人的利落身手。在这之前,高木涉甚至很难想象,这样性格桀骜又能力强悍、简直像是什么出版小说里走出来的Omega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把一切都归咎于性别的话,那也太狡猾了。”萩原研二说,“喜欢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佐藤警官之所以会吸引你,难道仅仅因为她是alpha吗?不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吧。如果只是因为性别原因就主动认输的话,那也只是胆小鬼逃避的借口罢了。”
高木涉问:“萩原先生也是……不希望佐藤小姐和松田在一起吗。”萩原研二难道仍然对松田阵平恋恋不忘,想要复合?所以他们两个其实是败犬同盟?
萩原研二露出有些古怪的神色:“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比我更有资格考虑这一问题的人在别处。”
一同参加联谊的可爱omega交警露出探究的神色:“研二君喜欢的omega是什么类型的呢?”
“嘛……我也没有特定喜欢的类型啦。但是,社会主流总是强调alpha要追逐,omega只需要接受就好了,我只是不太赞成这种观点。有的omega,天性就是喜欢追逐他人的。如果把他放在被追逐的角色上,他反而会非常厌恶。”
萩原研二修长的手指玩弄着手中的酒杯,在喧嚷的酒馆中央,轻声道:“对待这种Omega,让他自由地去追逐他想要的才是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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