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天门纷乱，赤羽先生在拔除了几个暗桩后，本想多留片刻时，收到了凤蝶传信，言明尚同会之变，便与法涛无赦告辞。
而这时，万雪夜来到，向法涛无赦询问独眼龙的去向，不得，便请求进入佛国深部寻人。法涛无赦感其情谊，予与佛令，提供微薄助力。
不悔峰，人离气散，唯山壁上剑痕纵横，依旧恒在。
玄狐已一动不动，注视许久，视线不断在剑痕间游走，透过那锋锐的痕迹，在脑海中重构剑刃交错，划下一道又一道痕迹。
“如今这惊世骇俗的剑法，也是罕见。”
声入耳，人瞬动，玄狐没有丝毫犹豫，腰间剑出鞘，白芒闪过，停在来人的颈旁，肃杀的剑气，削下来人的一缕白发，再注视的眼眸前飘落，亮如星辰。
“让我见识你的剑。”
“不要……这么着急。”
来人用羽扇移转对方剑锋，侧身往前走几步，在石头边坐下。玄狐目光随那人移转，确定对方不准备有其他动作，才收回了剑，回到方才的地方，端正坐好。
“止戈流，比之这墙壁上的剑法如何？”
“这嘛，维度不同无法比较。等你自己看过，就知晓了。”
“你准备何时与我比剑？”
“嗯……”
那人嗯了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人是如何……对你说的？”
“他言，我会从你身上，找到想要的东西。”
“……我哪里会有，他也是乱讲话。”
“难道你不会剑？”
“剑啊，倒也不是不会。只是……”
“那么此话，就没有错误。”
干脆利落的结论，让那人犹豫的话，突兀停在了唇边，然后又叹了口气。
“总有一天得，未到时候，不要着急。”
“嗯。”玄狐得到许诺，也不再纠缠，他看向眼前的石壁，问道，“在此地留有剑法的人，还在吗？”
“你想跟他们交手。”
“是。”玄狐毫不犹豫应道，“比试在三个月后，这期间，我不能止步在此。”
“既然这样……”那人慢慢悠悠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了玄狐，“若你想看那两种剑法，就去还珠楼吧。”
“这是何物？”
“说的太明白，你就不明白了。”
玄狐不接受那人含糊其辞的说法，没有接过信，那人只好进一步解释道。
“简单说，你去还珠楼，若想见识到两种剑法，它便是筹码。”
筹码，自然是条件与交换，这玄狐并不陌生，他接过了那封信。那人见事已完毕，多留无意，便转身离开，脚步伴着缓缓的话语，透露着后续的信息。
“如果想找我，就去金雷村。”
“金雷村啊……”
一步禅空与锦烟霞背对而站，皆用复杂的心情看眼前平和的村庄，并一同止步村外，没有往前迈一步。
这时，清伯边碎碎念边清理落叶，抬头便发现了站着的两人，在看清锦烟霞的面容时，猛得举起了手中的扫帚。
“女……”
一步禅空忙上前手托住扫帚，抢先一步道，“施主，贫僧一步禅空。”
清伯拉了拉扫帚拉不回来，连忙松手高声喊，一步禅空略尴尬的将握住的扫帚放下，回头对锦烟霞歉意一笑。
“女魔回来了啊！”
“什么？女魔回来了啊！”
“现在是什么情形啊？”
“女魔……女魔啊！”
众人听到呼唤既忌惮又害怕，人却聚了起来生怕那人进入，可一不留神对视又连忙躲避。而后清伯拉来了长老，常欣跟着身后，小七则躲在长老身后探头。
众人注视的目光，让锦烟霞不耐烦，刚想开口一步禅空来拉住人，她拗不过便只狠狠瞪了围观的人一眼。
小七站在长老身后见人目露凶光却不动手，有点惊讶小声道，“她是凶神喔，还有一个和尚。”
“诸位施主，请……”
一步禅空劝说周围的人，常欣在不经意间与锦烟霞对视后，便无视村里人的警告，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上前，拉过锦烟霞的手，笑道。
“欢迎回来。”
那笑柔，那音也轻，仿若久别重逢般自然喜悦，让锦烟霞收敛了锋芒。
“你叫常欣？”
“你还记得我!”常欣听对方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很欢喜，“但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名字。”
一步禅空见气氛缓和，开口道，“她名唤……”
“锦烟霞。”锦烟霞打断了那话，扭过头的瞬间面色便冷了下来，强调道，“我会自己介绍，不用多管闲事。”
一步禅空笑了，锦烟霞这时也觉察出自己心情的转换，不好意思侧过身去。
“这位大师是……”
“臭秃驴一步禅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是。”一步禅空听这的评语，接下了她的话，“贫僧不重要，因为主角是她。”
“哦，这次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这问题，并非什么难回答的事，但事到跟前，锦烟霞思绪万千，已是不知怎么开口比较好，常欣见此干脆握住对方的手往村外走。
“我陪你吧。”
“欣儿！”
“放心，我不会有事。”常欣回头，抬起二人相握的手，“如果她想动手，我们早就非死即伤了。”
众人无奈，只好看着他们走出了村庄。
“我有听俏如来说一些事情，那尾青鱼……”
锦烟霞听常欣的话头，便知对方已经了解，心下一宽反问道，“你很关注俏如来，对他有好感为何不说？”
“你在讲什……”
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自己身上，常欣连忙否认，锦烟霞却是不由对方兀自否认。
“我曾经很接近你的心，否认，无意义。”
常欣见锦烟霞神情认真，微微一笑坦诚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很欣赏俏如来。但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情感。”
“我的感觉，不会有错。”
“是吗？”
话道此处，常欣也不再闪躲，主动说起她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俏如来，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也许真正有你所说的那种情愫，只是我没察觉。但又怎样呢？”
锦烟霞眨了眨眼，默默呢喃，“又怎样？”
“是，因他有他的路，我也有我的目标。我们互相期许，互相勉励，未来有一天再遇到，我们还有很多话可以讲啊。”
“只有这样？”
常欣知晓锦烟霞故事，自然明白对方为何有这样的疑问，反问她。
“这样不好吗？”
好，还是不好，如何用一词论断，锦烟霞觉察出对方开解自己的心思，但心结怎会好过，只回道。
“或许，对你是好的。”
一步禅空向长老了解近日金雷村的情况，得知虽有异动，但还未有大的变化，他便提了搬离的建议。
“这个地方我们待这么久了，对先人所留下的这片土地，已经是有感情了。再加上当初那名高僧啊，并没说白蛟自由之后，我们是不是能够离开到其他地方定居，所以我们也就这样待下来了。”
一步禅空知晓高僧不让人搬离的原因，不能直接言明，只道。
“原来如此。”
与长老谈完，一步禅空再次到村外时，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人——海境师相，封鳞非冕欲星移。
欲星移此时正与锦烟霞面对面，而常欣被锦烟霞护在身后，一步禅空叹了口气，走上前。
“是师相。”
“我们又见面了。”
锦烟霞见欲星移与一步禅空相谈甚熟，问道，“你们见过面？”
欲星移不置与否，缓缓道，“佛国，鳞族，可是曾为驱逐魔世的盟友啊。”
避而不谈，语中隐隐的锋芒，一步禅空见气氛不对，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二人中间。
“二位，误会终将解开，仇恨……也终要放下。”
欲星移先避开目光，一步禅空回头见锦烟霞也不言语，无奈下不由举手低诵了一声。
“阿弥陀佛。”
“又念佛号。”
锦烟霞看向，她此生第二个不想见到的人，那个相貌类似法海的海境师相，质问道。
“你来此是做什么？”
“金雷村之事，我……”
“哼，如果不是今……”
一步禅空抢先一步道，“金……雷村之事，就让贫僧说与师相听吧。”
欲星移抬手示意请，一步禅空与之并行，到一旁详说。而常欣拉住锦烟霞，向村庄走。
“我还有好多话对锦烟霞讲，我们找处所在，坐下好好说。”
“……好。”
“……好，久不见。”
还珠楼外，不得其门而入的岁无偿一回头，便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此的风逍遥，二人一时四目相对。
“铁兵卫。”
不是名称，不是询问，而是以职位代称，足以表明对方的不友善，但风逍遥向来大大咧咧，且二人本都属苗疆，不能表面针锋相对。
“你讨厌铁军卫，但是我并不讨厌你。我不知道你来这做什么，但我愿意带你进去。若没，门口的机关就够你呛的了。”
岁无偿不承情道，“我不会因此感谢你。”
“我也不需要你的感谢。”风逍遥随意挥了挥手，往前走了两步，手做喇叭状呼喊，“凤姑娘，剑老小和笨牛的朋友，风逍遥有事求见！”
岁无偿见对方竟直接呼喊，那不知哪里来的名称，还觉得人会被喊出来，顿时有被欺骗的感觉。
“你不也没办法进去！”
风逍遥没理会这话，他喊罢不见人出来，默默喝了口酒，想着应该没记错名字，喃喃道。
“难道是在忙，没……”
“老贼头？”
“嗯？”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而来，风逍遥酒壶都没拿下，便直接扭过了头，看向呼喊的人。
“剑老小和笨牛？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无怪乎风逍遥诧异，剑无极与银燕两人，一个背着，一个抱着，还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而且那个人的装扮，好像是俏，俏如来？！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是来做什么？”
“嗯，我……我们要用还珠楼的情报网查一些讯息。”
剑无极知晓身旁的银燕有多心急，直接拉着风逍遥往里走。风逍遥被拉了一个踉跄，回身的空忙对岁无偿招手道。
“赶紧进来，跟进脚步，不要踩到机关了。”
凤蝶见人回来，简要讯问后，向剑无极指了指方向，便领着风逍遥与岁无偿离开。
剑无极则风风火火走到屋前，抬脚将门踢开，刚准备撂下一句话，抬眼就看到端坐的默苍离，扫视而来。他眨了眨眼，脚瞬间后退一步，气焰也没了，略尴尬开口。
“那个，我，我以为……”
“查看二人手臂，是否有痕迹。”
默苍离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直接交代事情。剑无极听话，干脆利落扯开背上人衣衫，看到手臂上有三道痕。
银燕看到默苍离愣住，见剑无极如此干脆，也慢慢挽过俏如来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没有任何痕迹。
“找个地方，将这个影形埋了。”默苍离确认过后，对银燕道，“你先将如来，安置在屋里。”
“默先生，你……”
“先不要问，将人安置好后，来此先把你们二人刚才看到的所有事，完完整整复述一遍给我。”
“好。”
剑无极利落应道，拉着银燕转身的同时，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低声安抚道，“别急。”
“……嗯。”
“师相……”
欲星移从书堆里抬起头，连忙起身行礼，“是王驾临，臣不及远迎。”
“不用多礼。”
“本王见你一回到海境，便吩咐右文丞，找出所有传说札记，以及你们鲛人一脉的相关记载。”鳞王扫过地上散落的书册，弯腰拾起一本，“何以突然细心钻研记载文献？”
“王。”欲星移未在书中找寻到答案，向眼前人问起，“臣想问，当初臣的伯祖父，为何终身不娶？”
“你是说青奚宣，怎会突然问起他？”鳞王将书放到桌上，犹豫道，“太远久了，不是属于我们这一代的事情，本王也不是很清楚。”
欲星移听此，喃喃道，“难道只有伯祖父所口述的版本吗？”
“师相怎会突然问起金雷村的故事？”
“臣……”
欲星移下意识一笑，刚准备开口说，手边的书又因自己动作掉下，连忙去接，鳞王见他这失神的模样，叹了口气。
“师相，还在为那件事烦恼吗？”
“这次是另外的事。”欲星移扫过地上书册，不经意间发现了一处不自然的地方，探身去拿。
“嗯，这是……”
“怎样了？”
欲星移指尖划过带有夹层的书册封面，眉头突然舒展，站起了身。
“师相？”
“王，且容臣先告退。”
伯祖父，你果然……还是留下了线索——古岳派。
古岳派的旧址，欲星移找到了一个小册子，枯黄的书页，被历史沉埋却又不愿消逝的模样。
“竟是藏在古岳派蛟鲤图腾的基石之下。伯祖父，你果然还是希望这个讯息被发现吗……”
书册打开，往事随着书页在人前展开。
这是我的罪孽……
他说此地水脉即将爆发，我以鳞族体质感应，惊觉可能是龙涎口，更隐隐掺杂海境之气。那时我便明白，一旦爆发，不只是此地灾难，更是海境浩劫。
高僧自言，必须有足够的时间探入水脉，方能坐化镇压。在此之前，必须先以另一个强大力量结成封阵，将能量强制压回平稳状态，人选……
我力量不足，无法代替她。但龙涎□□发在即，几经挣扎之后，我痛下决定，与高僧联手布计……
最终计成，高僧明白烟霞充满怨恨，告诫村民不可随便离村，用血脉之力维持紫金钵封印，防止烟霞破封……报复。
……
字字句句书写当年之事，怎都掩藏不住内心的愧疚，但愧疚又有何用，背叛早已注定。
“这……果真是命运的捉弄。”
欲星移看过最后一页，慢慢合上了眼。
这内中信息，竞与一步禅空对他所说相差无几，或者说除却一些细节，其他完全正确。这讯息，吾都不知晓，俏如来是如何知晓的？
又或者，他去过尚贤宫？
老五一直都在尚贤宫，难道她就是那个……
“这贫僧亦不知，不过俏如来曾言，若有疑惑可以到还珠楼去找他。”
还珠楼，温皇的情报网……看来，自己必须亲自去一趟还珠楼了。
欲星移突然叹了口气，想起那日话里话外把玄之玄气到退离的俏如来，不由感叹。
“巨子啊……你到底留下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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