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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戴隆离开后的日子,他的生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色彩与声音。

微光池塘依旧美丽,晨光依旧会穿透林雾,照亮那块巨石。但没有了戴隆坐在那里,用清越的嗓音说着“早上好,米斯西里尔”,没有了即兴哼唱的旋律和关于词汇起源的生动讲述,没有了午后林间漫步时那个充满活力的身影……这一切都变得空洞而寂静。

小木屋依旧温暖,窗台上的花朵在月光下发出光泽,但那份因分享而产生的暖意,似乎也随着戴隆的离去而渐渐冷却。

米斯西里尔发现自己常常会不自觉地走到池塘边,坐在那块巨石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条由戴隆发丝编织的细绳。那细绳带着一种微弱的暖意,仿佛真的能跨越距离,传递着友人的气息。

但这慰藉反而更凸显了周围的寂静。他开始更长时间地沉浸在贤者之门中,试图用无尽的知识填补内心的空落,但那些冰冷的符号和宏大的理论,此刻却显得如此索然无味。他甚至重新拿起了那本辛达语典籍,但独自对着书页默读,再也无法带来之前那种学习的乐趣。

孤独无孔不入地渗透回来,甚至比以前更加沉重。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这片承载了太多美好回忆的森林,此刻每一片树叶的摇动,仿佛都在提醒他那个离去的身影。

“需要换个环境。”他对自己说,声音在空旷的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遵循着一种模糊的冲动,决定向东漫游。东方是他尚未仔细探索过的方向。他简单地收拾了行囊,将小木屋仔细地用魔法遮掩和保护起来,仿佛守护着一个承诺——明年春天,他们还要回到这里。

离开微光森林,地貌开始缓缓变化。地势逐渐起伏,河流更加湍急,林木的品种也与西方有所不同。他像一个真正的旅人,风餐露宿,白天行走,夜晚则寻找安全的地方休息,偶尔会帮助沿途遇到的人类聚落或精灵巡逻队,依旧保持着隐匿的习惯。

这些事能暂时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每当夜幕降临,独自坐在篝火旁时,那份思念与孤寂便会如期而至。

几天后,他来到了一片看起来异常茂密的古老森林边缘。这里的树木高大得惊人,树冠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几乎不透阳光,林下显得幽深而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腐殖质味道。戴隆曾和他讲过这座森林,这里应该就是南埃尔莫斯森林,一片以幽深和神秘著称的区域。

他没有多想,迈步走了进去。然而几乎一踏入森林的范围内,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内的光线异常昏暗,而且弥漫着一种不自然的雾气。这雾气并没有浓稠到阻碍视线,却像一层薄纱,扭曲了远处景物的轮廓,让一切看起来都朦朦胧胧,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之前走过的森林,无论如何幽静,总能听到虫鸣、鸟叫,或是小动物穿梭灌木的窸窣声。但在这里,万籁俱寂,死气沉沉,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刻意避开了这片区域,或者被某种东西驱赶了。

他身为施法者,敏锐地感知到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流动异常黏滞,空间的方位感变得模糊而不可靠。

他试着在心中默记来时的道路,却发现周围的景物似乎在不易察觉地移动变幻,脚下的路径也变得暧昧不清。这不是那种充满攻击性的结界或封印,而是一种更精妙阴险的力量,一种专注于诱导和扰乱感知的魔法。

米斯西里尔停下了脚步,眉头微微蹙起。他体内沉寂的魔力开始如同苏醒的猎豹般,悄然调整到警戒状态。他闭上眼睛,将精神力如同蛛网般细细地铺开,感知着周围魔法能量的流动轨迹。

魔力的流向很奇特,并非固定不动,而是像水流一样,沿着某种预设的复杂脉络,向着森林的深处某个点缓慢地汇聚。这更像是一个巨大而无形的漏斗,或者说一个精心布置的诱捕装置。

他心中升起警惕。

是谁?为什么要在这样一片森林里布下如此精巧的迷阵?目的是什么?

他决定循着这魔法痕迹,向森林深处探个究竟。他收敛了所有气息,脚步落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如同真正的幽灵融入了这片诡异的雾气之中。

越往深处走,雾色似乎越发浓郁,空间的扭曲感也更强。树木的形态开始变得怪诞,虬结的枝干在雾中仿佛扭曲的手臂。他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来抵抗这种方向感的干扰,同时紧紧追踪着那无形的魔法脉络。

就在他感觉自己接近了能量汇聚的中心点时,一阵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慌和疲惫的声音,穿透了寂静的雾气,传入他的耳中。

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用的是精灵的语言,声音清脆,但此刻却带着颤抖和一丝绝望:“不该是这样的……我明明记得路……这雾气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在?”

米斯西里尔立刻隐入一棵异常粗壮,树皮如同龙鳞般皴裂的古树背后,透过弥漫的雾气,小心翼翼地向前望去。

在林间一小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一个身影正无助地徘徊。那是一个精灵女子,身形矫健,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猎装,长发有些凌乱,脸上沾着些许尘土与汗渍。她手中紧握着一把精致的精灵长弓,但此刻弓却低垂着,因为她显然找不到可以瞄准的目标。

她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困惑,尽管这个女精灵不断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出路,但每一次转身,面对的似乎都是更加浓重和扭曲的雾气与林木。

米斯西里尔的目光锐利如鹰。他注意到,这个精灵女子看似在随意走动,但实际上她的每一步,都被那无形魔法脉络产生的微妙力场所引导。

她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以为自己是在寻找生路,实则正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一步步地推向某个预设的终点。

“我居然会在打猎时迷失方向。”她又提高声音喊了一次,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但回应她的只有死寂的森林。“这该死的雾到底从哪里来的?”

但米斯西里尔看得分明,她可不是简单的迷路了,这个迷雾阵并不是为了杀死进入其中的生物。

它像一张巨大而黏稠的网,利用迷雾制造恐慌和方向迷失,最终目的是将不小心闯入的猎物,温和而不可抗拒地,驱赶到设阵者想要她去往的某个特定地点。

捕鸟的粘网……米斯西里尔心中闪过这个比喻。那么设网者是谁?他想捕捉的是这只看起来出身不凡的精灵“鸟儿”吗?而那个预设的终点,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在弄清楚这一切之前,贸然行动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将自己也陷入未知的危险。他需要更仔细地分析这个迷阵,找到破坏这个迷阵的方法,或者至少弄清楚它最终的目的地是哪里。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隐藏在古树的阴影与紫雾中,那双深邃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观察者,开始更加细致地解析着周围空气中那无形却致命的魔法编织。而空地中央,那个疲惫不堪的精灵女子,依旧在命运的罗网中,徒劳地挣扎着,对隐藏在暗处的注视,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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