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觉得赚钱的压力越来越大了,这三个老东西给自己教育一通也就算了,确实是自己没照顾好阿暮害得她生病的,可是存折是个什么情况?
“你的意思是,当初我根本没有欠龙哥钱?”阿暮喝完药缓过来一些,怏怏地坐在中间,面对着手里橙黄色的存折,表情怔怔的。
“我从来也没说过你欠我钱,那些数字都是你自己瞎算出来的。”龙卷风坐在一旁喝茶,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王九真想抽他。
“可是你给了大老板很厚一个利是封。”阿暮微微嘟着嘴,迷茫又委屈,见龙卷风低头喝茶,她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王九。
“啊?”王九眼见问到了自己,本就刻意端正着的坐姿变得更加板正了,“那个利是封里是一叠漫画哦,现金就两百块。”王九记得很清楚,那天大老板回去以后打开利是封,气得痛骂龙卷风的全家,然后看了两眼漫画书就沉迷了,再也没提钱的事儿。
“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阿暮生气地质问他。
“你从来也没问过我啊……”王九无奈了,女人发起脾气来确实有点不讲道理噢,“谁骗你的你砍谁去啊,是不是那个卷毛?要不要我出手?”
“蓝信一你死定了!”阿暮恶狠狠道,看得王九心里甭提多舒坦了。
“好了,信一也不是故意的,这个钱他也没一分没动,全都交给我保管了。”狄秋微笑着安抚着阿暮,只不过王九觉得他今天的神情有点别扭,“这些钱我拿着帮你做了些投资,先是买了股票,遇到大涨,本金翻了几倍;后来投了我自己的几个项目,还算是盈利了一些;最近这一年为了稳健,买了基金。你回来之后我就安排取出了,所以不用意外,这些都是你的钱。”
“秋哥,你说的这些我全都不懂,”阿暮嘴巴有点合不上,“但这就是我五年前的存款多了两个零的原因吗?”
王九心里咯噔一下:两个零???自己辛苦打拼五年,存下来的钱还没有狄秋动动手指来得多?
他突然开始对正经生意感兴趣了。
“女孩子手里得有点钱防身的,何况本来就是你的钱,你秋哥代管了几年而已,安心拿着吧。”Tiger在一旁跷着个二郎腿,看戏似地接话道。
王九暗骂:这个一只眼的老家伙是不是也在点自己呢?关他什么事儿啊?怎么各个都冲上来装长辈?
总之那天的晚饭吃得他十分不自在,想吃个虾还得剥壳,他干脆只吃菜。后来还是阿暮看不下去了,一直给他剥虾和螃蟹。狄秋的眼神看着挺想杀人的,但王九内心暗爽,顾不上这么多。
周日。
“你今天要去砍那个卷毛吗?”王九一大早就开始期待。
“今天周日,我们不是要出去约会吗?”
周一。
“你今天要去砍那个卷毛吗?”
“忙工作呢,还得打听一下龙哥的事儿,估计没空哦。”
周二。
“你今天要去砍那个卷毛吗?”
“……我很忙的。”
周三。
“你今天……”
“你有完没完!”王九话音未落,阿暮已经把枕头砸向了自己。
“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打算砍他!”王九冷笑一声,那天明明说好的要让那个卷毛完蛋的,怎么一回来就变卦了。
“你下不去手我替你去啊,他骗你那么久诶,害得你辛苦打工还钱,就算不砍死也砍残吧?”王九看着阿暮眼睛半眯,感觉大事不好,赶紧卖乖,他差点忘了阿暮吃软不吃硬。
“我已经冷静下来啦,信一也是为我好才没告诉我真相的。更何况……”阿暮笑眯眯地对视上王九充满醋意的眼睛,“归根结底,我到底该怪谁啊?”
该怪谁?王九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虽然蓝信一隐瞒了真相,但到底也是龙卷风没说明白,诶对了,龙卷风为什么要给大老板钱来着?
王九想起来了,是因为阿暮砍得自己住院,大老板跑去讨损失费。
原来是阿暮自己的错啊!王九一拍大腿,那自己确实不该再提了,不然阿暮都不好意思了。
“你今天有没有别的安排?新界有家新开的餐厅,我好不容易预约到了今晚的位置。”王九倒也不是转移话题,他确实约了这家餐厅挺久,因为知道阿暮这段时间为狄秋的事情发愁,所以想带她出去吃好吃的。而且,自己确实也有很重要的话想说。
“你都约好了,我哪能扫兴啊?你六点来接我下班吧。”阿暮给了自己一个拥抱就出发去城寨了,只剩下王九忐忑着今晚的约会。
“怎么想到跑那么远来吃法餐啊?”阿暮用叉子小心地挖了一小块鹅肝放进嘴里,“你早点说嘛,我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王九环顾了一圈,确实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穿着小礼服的女人,啧,早知道这家餐厅这么正式,他就换一家了,这比在狄秋家里还不自在。
“看你天天愁眉苦脸的,带你出来透透气嘛,我也没吃过法餐呢。”其实王九根本吃不惯,这么大个盘子,一道菜一口就吃光了,这就是所谓精致?那些名流人士真是闲得发慌。
而且他此刻还很紧张,本来他是想学着电视上求婚的,可是那天阿暮拒绝了钻戒的提议,加上自己的钱全部上缴了,好像于情于理都实现不了。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并不知道阿暮是怎么想的。
他固然不怀疑阿暮对自己的感情,也并不认为婚姻是枷锁,只是两人目前身处的环境,好像又有那么多不确定性。尤其是阿暮,她在乎的太多,顾虑的也太多。
所以王九想着,趁今天问一问,看看她是什么想法。其实无论什么答案都不重要,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一起走下去。
“我其实想问你……”王九说到一半,眉头紧皱。因为邻近的这桌开始发生争执,身着黑色礼服的女人把红酒泼到了对面的西装男子身上,并且大声哭嚎。
啧,真是不分场合,这些人就不能回家去闹?
随着一声惊叫,女人的哭声骤停,西装男的巴掌印还落在她脸上。周围的客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投来此处。远处的保安正准备走过来,却被大堂经理拦住,耳语了几句,便不再上前。
“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敢跟我耍脾气?”西装男看似体面,却说着混账话,甚至站起身来准备再给那个女人一耳光。
坐在对面的阿暮脸色愈发难看,此刻也站了起来准备教训一下西装男,王九赶紧挡在她身前,抢先给了西装男一拳,只打得他跪在地上痛苦哀嚎。
“这种粗活我来就行啦,你下次说一声嘛。”王九笑嘻嘻地拿过纸巾擦了擦手背。
“知道啦。”阿暮无奈地笑笑,然后走到那个女人身边,好心问道,“你还好吧?这种男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谢谢你,谢谢你们,但你们快走,不然来不及了!”黑裙女人哭花了妆,表情却十分惊恐,一个劲儿把阿暮往外推。
“为什么啊?他先动手的。”阿暮此刻还不明白什么情况,而王九已经看到刚才装瞎的保安和大堂经理都往这冲了过来,他心道不妙。
“他,他是警察!你们打警察了!”
黑裙女话音刚落,刚刚被打倒在地的混账男扶着座椅艰难地站了起来,捂着肚子满面怒容地对着身后的保安放话:“这个男人袭警!把他给我抓起来!我的人都在楼下!把他抓到局子里去!”
阿暮还没反应过来,试图阻止保安过来抓人。王九一把牵住她的手,把车钥匙往她手里一塞,柔声安慰:“没事的,我跟他们去一趟,你回家等我。”心里却直呼倒霉,谁能想到这家餐厅居然是差佬罩的,还好死不死地让自己揍了一个。
他对局子可不陌生,有时候打架打得动静大了,总能遇上差佬抓人,只是每次进去几小时就能出来了,暴力堂势力大,差佬也不敢硬来。
王九想着,就当去蹭盒饭了,他没好意思说,这一桌子法餐他既吃不惯也吃不饱。
“我跟你们走,别为难女人。”
那个西装男果然没吹牛,楼底下一堆差佬在这吃饭呢,呵,手下人在楼下吃大排档,自己在西餐厅会情人,这个差佬真是个混蛋。
王九被推搡着进了车后座,这些人大概也认出了他是谁,没敢对他施以暴力。但袭警的事情可大可小,既然领了上司的命令,还是得给他送到局里的。王九看着前排两张青涩的面孔,不屑地冷笑。
司机刚把车子发动,后座的门忽然被扯开,阿暮被一个胖差佬推了进来。
“死肥猪!你这两天别走夜路!”阿暮大喊一声,旋即安静下来,整理起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你不是走了么?他们答应了不为难你啊?”王九懵了,刚刚下楼的时候那些人明明没有为难阿暮,只摁住了自己,她此刻不该在自家车上,开车回去吗?怎么跟自己并排坐着呢。
“昂!”阿暮整理了一会儿头发,后知后觉地看向他,一脸的骄傲,“是啊,他们不许我跟来,所以我又给了那个混蛋一拳,这会儿还晕着呢。”
“你……”王九有些哭笑不得,伸手轻掐了一把阿暮的脸蛋,“去警局诶,你以为去玩啊?”
“我知道啊,新界警局嘛,我很熟的,我去玩过的。”阿暮靠近王九耳边,悄悄说道,“他们的烧鹅饭很好吃的,其实我刚刚没吃饱。”
王九忍不住开怀大笑,然后一把揽过阿暮的肩膀,两个人在后座好不亲密。
“喂!严肃一点行不行!把警车当你家客厅呢?”前排开车的圆脸差佬一看就初出茅庐,连装凶都不会,此刻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试图震慑两人。
“别管他们了,赶紧丢回拘留室吧。”副驾驶的文弱差佬声音怯生生的,“老大也真是,白天都关了两个□□大佬了,两个帮派都在警署外面吵一天了,这会儿又抓进来一个,真不怕闹出事。”
“两个□□大佬?是谁啊?”阿暮嗅见了八卦的气息,半个身子都往前倾着。
“很厉害的,一个荃湾的新老大番薯,一个西贡的老大瘦猴,早上闹事被我们抓进拘留所了。”文弱差佬一点警惕性都没有,甚至还有点骄傲。
“噗!”阿暮扑哧一笑,然后赶紧扭头,把脑袋埋在王九肩上,“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哈哈哈哈。”阿暮笑得有点停不下来,趴在王九肩头都快要抽抽了。
王九还好,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两个名字,初次听闻的时候他笑到在大老板面前打滚,但那次大老板没有踹他,只是笑着骂了他一句神经。
阿暮说得没错,这家警署的烧鹅饭真的还挺好吃的,可惜不能一起吃。
王九此刻刚录完口供,他早习惯要怎么做了,打死不认就好了,过一会儿大老板的关系就会把他放出去。于是这会儿他在拘留室里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拘留室还挺宽敞,就三个人:王九,番薯,瘦猴。
王久心想要是阿暮在这就好了,能一起看看戏。
番薯和瘦猴分别坐在一条长凳的两头,隔着王九疯狂谩骂,又不敢动手,毕竟铁栏杆外就是警察。王九坐在中间听了个仔细,无非就是两帮争斗的事情,结果闹得太大,全被警察抓进来了。
“王九,你评评理,这事儿是不是他们西贡做得不厚道?”番薯长得人如其名,大脑袋光秃秃的,看着像个洗干净了的番薯。
“你别倒打一耙了!王九,你说说看,我们这算不算各凭本事?”瘦猴早年的时候人很精瘦,这才有了这个外号,但当了几年老大以后吃得油光水滑的,搭配上天生的细长脸,活像只大耗子。
王九真不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有什么误会,亦或是病急乱投医,他什么时候还成了公正的化身了?
“两位大佬,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啊。”王九很想直接骂扑街,但人家帮派虽小,到底也是个老大,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他摁了摁被吵得直突突的太阳穴,低声道:“大家都是□□了,就别顾忌这些有的没的了,一会儿出去打一架,谁赢谁有理。”
他有点担心阿暮那边了,如果其他人也这么吵,导致阿暮在拘留室里打人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
“哼,不用等出去,我的人马上就打进来了,到时候你就等着跪地求饶吧!”番薯放狠话的样子很像一颗炸了锅的面团。
“呵,巧了,我的人也差不多集齐了,看看谁输谁赢!”瘦猴用力一拍长椅,仿佛这样会让他很有气势。
王九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这俩家伙是胡说八道呢还是真疯了?玩劫狱啊?本来只是拘留几小时的,这不得统统挨枪子儿?
“喂!你俩当我们是死的吗!”栏杆之外,坐在拘留人员和房门中间的,是一张办公桌和两位差佬,正是开车押自己过来的那两位,圆脸和胆小鬼。此刻圆脸又开始装凶了。
“不是诶师兄,我听着外面好像真的有点吵,不会真的打进来了吧?”胆小鬼立刻把警棍抱在怀里,有些瑟瑟发抖。
王九分别看了二人一眼,眸意渐冷:“你们两个,不会真的让人打进来了吧?”他们如果敢这么做,那就是逼着警方扫平□□,王九即刻打死他们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番薯和瘦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消失殆尽。
“我开玩笑的,九哥,我手下人哪有这胆量啊。”番薯很懂进退,知道自己帮派比不上暴力堂,自己更加打不过王九。他此时真的担心手下人犯事,心虚得很,连忙用上了尊称。
“是啊是啊,九哥,我也是开玩笑的。”瘦猴也是个人精,立刻就坡下驴。
王九微抬起下巴,审视般看向门口,虽然此刻什么也看不见,但外面的嘈杂声已经越来越大,感觉那些警察们已经乱作一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糟了,阿暮还在另一侧的拘留室里,她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九从椅子上弹起,冲到栏杆处,对着那两个年轻差佬伸手:“给我钥匙!快!”
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胆小鬼:“他、他怎么这么横?”
圆脸:“我哪知道啊,但肯定不能给啊。”
王九刚想骂人,拘留室的门被一把推开,月白色的身影疾速闪了进来,阿暮欢快的声音响起:“阿九!外面好热闹啊!我们一起出去看啊!”而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模样稚气的女警,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喂,给我钥匙!”阿暮刚想拥抱王九,发现两人被拘留房的栏杆阻隔,十分自然地对着差佬伸手,语气不容置疑。
两个年轻人这下子更懵了。
圆脸最先反应过来,冲着刚关上门,此刻远远站在门边的女警喊道:“你是不是疯了!敢私放犯、犯人,她可是袭警罪啊,张Sir亲自命我们押回来的。不要以为你警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就很了不起哦,你还在见习期呢!”阿暮只是拘禁,没有被定罪,当然算不上犯人,这个圆脸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虚。再加上被阿暮和王九狠狠瞪着,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不是啦,两位师兄,是警司让我们放人的。”女警甜甜地一笑,指了指番薯和瘦猴,“他们两个的帮派在门口打起来了,乱成一团,大家都跑出去维持秩序了。张Sir最近总这样,一有不满就抓□□的人进来,又定不了罪,还弄得警署这么乱。这次更是闹大了,警司气得要死,命我们赶紧把这些家伙都放了,反正过几个小时他们也会被保释出去啦,先让他们把门口的事态控制一下吧。”
“原来是这样啊,吓我一跳呢,那可赶紧放人吧。”胆小鬼从抽屉里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地递到阿暮手上。阿暮哼了一声接过那把钥匙,正准备把门锁打开。
“其他人可以走,这个女人可不行哦。暮拾是吧?我们查了你的身份,你根本没有通行证,按律要遣返。”
圆脸警察的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二人头顶炸开,阿暮原本开锁的动作停滞了,整个人僵在原地。王九感觉周围的声音都远去,只剩下心跳在耳边轰鸣。他几乎都忘记了,阿暮是偷偷来到香港的,她没有合法的身份。
“两位师兄,这个时候就不必……”女警也愣住了,赶紧想办法解围。
“你个女仔真是不知死活,上头现在对这事儿正查得严呢,那几个□□的没犯大事,又有势力,放了就放了。这女人可是板上钉钉的偷渡啊,今天就算跑了也得给她抓回来。”
“没事,”阿暮把手伸进栏杆之间,握住了王九的手,她手掌很冰,暴露了内心的紧张,但还是提起笑容安慰王九,“他们晚上把我送回去,第二天白天我就又回来了,怕什么。”
“喂丫头,你当我们是死的啊。”圆脸警察气得伸手指向阿暮,但王九顾不上瞪他,他只觉得心脏被重物压住,每一下呼吸都带着疼痛。
他知道阿暮很容易就能回来,但他接受不了再一次的离别,哪怕只是一天,一分,一秒。他要跟她光明正大地相守到老。
“她不会被你们遣返的,她马上就有香港身份了。”王九这话虽然是说给两个警察听的,但眼睛一直盯着阿暮不放,生怕一眨眼她都会消失不见。
“是啊是啊,我马上就有香港身份了!”阿暮以为他想了什么借口糊弄警察,乖乖地在这帮腔,甚至偏过头挑衅地看着那两个家伙。
“我们明天就会去登记结婚,然后她就是合法公民了。”王九专注地看着阿暮,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是啊是啊,我们明天就会去登……登什么?”阿暮最后几个字的音调忽然上扬,像是被吓了一跳。她此刻两只手都抓在栏杆上,眼睛睁得圆滚滚的,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抱歉,好像有点突然,”王九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说出这句话,这里阴暗,逼仄,吵闹,样样都与浪漫无关。可他绝非草率,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问出这句话了:“可你愿意嫁给我吗?”
阿暮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王九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双手紧紧覆在阿暮的手背上,心脏在打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空气静谧得过分,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屋外喧闹的声音被自动隔绝,几尺见方的小屋子,是他此刻所有的天地。
“那个,王九啊。”这时的人声显得格外的突兀,但王九顾不上发脾气,就听见番薯接着说道,“求婚不是这样的,你得跪啊。”
王九觉得番薯此刻就是他的救星,他想起了电视里的画面,毫不犹豫地弯下左腿,单膝跪地。此时他只能仰望着尚呆立着的阿暮,灯光柔和而温暖,温柔的光晕裹在她的周身,让世间一切都相形见绌。
“戒指啊王九,你连个戒指都没准备吗?”这次响起的是瘦猴试探般的声音。
王九此刻懊悔极了,早知道先不管阿暮发不发脾气了,钻戒买了再说啊,现下连个铁圈他都找不着。
咦,铁圈?
王九看了眼阿暮手里那根细长的古典钥匙,黄铜的光泽温暖而诗意,柄部是高贵的皇冠造型。他鬼使神差地把钥匙拿过来,用力拧成了一个环,而那个精细雕刻的皇冠还保留在指环末端,远看像极了一枚精巧的戒指。
王九小心地把指环套上阿暮的无名指,他的手微微颤抖,呼吸变得轻柔而缓慢。此时灯光置于阿暮头顶,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浑身僵硬,纹丝不动。
“我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敷衍,事发突然,我们出去以后再买真正的戒指。”阿暮的沉默开始让王九觉得自己疯了,为什么会挑这么个场合?戒指也没有,鲜花也没有,外面还吵翻了天。
“你说话啊,你再多说两句啊。”这次又是谁?王九用余光瞥向角落,竟然是那个圆脸压着嗓子在给自己出主意,而胆小鬼还在一旁做出握拳打气的手势。
“我……”王九看不清阿暮的脸,他觉得无比的惶恐和不安。原本是一只手轻拉着阿暮的无名指,现在另一只手也握住她的手腕,好像生怕她跑走,又剩自己一个人。
“我知道这里不好,黑暗、阴冷、危险、吵闹……像你第一次见到的,失忆的我一样。”王九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他只能毫无保留地倾吐着内心的一切,“但你没有放弃我,你带我守到了天亮。所以,这一次,我也想牵着你走出去。”
他还不了阿暮一个一模一样的镯子,也变不回一个一模一样的师兄,但他只会做得更好,比过去的一切都好。
尔尔辞晚,朝朝辞暮,曾经刻在手镯上的字,他要切实的变成余生。
“这个戒指好丑,钻戒我也不要。”阿暮的声音轻柔地传来,他听见了所有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可他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她轻盈又缓慢地蹲了下来,与他目光齐平,湿润的双眸微微泛红。
“原来这颗欧泊的就很漂亮,把它改小一点,也能戴在无名指上。”她的轮廓被光影勾勒得格外温柔,眼泪与笑容都遮不住柔情缱绻。
她喜欢的戒指,只要那一颗;她认定的人,也只有这一个。
“对不起我打断一下。”番薯的声音此刻尖锐又突兀,王九的手还抚摸在阿暮脸上,一心想着隔着栏杆无法将爱人拥入怀,“你把钥匙折了,我们怎么出去呢?”
阿暮仿佛忽然惊醒过来,赶紧侧头看向那两个警察。
“我、我就这一把钥匙啊。”圆脸的脸上也挂上了震惊。
“阿暮,你往边上站站。”王九现在觉得栏杆确实碍事,他柔声嘱咐着阿暮躲开,又回头看了两个所谓的大佬一眼,“仔细看好了。”
一掌过去,铁栏杆上的锁链直接被拍碎,王九轻轻拉了一下门,铁链轰然跌落,清脆的声音响起,门也直接被打开。
阿暮钻进自己怀里,身上有橙子的清甜香气,随着鼻腔入肺,又被铭刻入骨髓。
“两位师兄,这会儿再不放人,说不过去了吧。”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女警,巧笑着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二人,她脑袋一偏,露出了额头上一道陈旧的疤痕,“看起来,今天应该是轮满月。”
他们用枯瘦的野火燃烧了命运,然后在灰烬里拾起了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