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警方为怪盗所做的犯罪侧写便给其贴上了完美主义者的标签:只要发出了预告就必然做到,无论谜题被解开还是在行动中遭遇阻碍,他总能够发挥出天才水准的随机应变来突破重围,然后准时准点地在公众面前闪亮登场。
看似完美的演出自然代表着背后事无巨细的筹划,这份总能比常人更多想一步的卓越头脑和未雨绸缪的习惯无数次协助怪盗在剑走偏锋的冒险中力挽狂澜,也展现出他与工藤新一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预判能力,怪盗像是总能够未卜先知,准备万全。
实则踏出的每一步都堆砌在无数推演和算计之上,如同两名国手在棋盘上的厮杀,用自己的智力筑起一道通天高墙,把自己和对手隔绝在世界之外。
只有巅峰相遇的彼此才能够读懂对方。
外人透过高墙的缝隙向其中望去,只能看到一些浮光掠影。
这就是铃木园子对那宿敌二人的看法。
至于如同传说化身的怪盗究竟想做什么,又是因何神隐已久,此类疑问从来不是属于芸芸众生的她能够破解的难题。铃木园子向往过Kid的潇洒魅力,却也不会故意难为自己对月亮的故事追根寻底,人生苦短,重要的是抓住自己触手可及的幸福。
奈何她还有一位固执己见的青梅竹马。
分明早已陷进泥沼,却因为对承受痛苦习以为常,放弃了自救。
她想要伸出援手,却无计可施。
黑羽快斗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告诉了铃木园子一个匪夷所思的秘密。年轻人将真容藏匿在斗篷里的样子很可疑,但对方话语中提及的那些信息,又无疑是亲历者才知晓的过去。
那份怪盗式大胆的煽动力,以及无所不能般自信笃定的气质,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再相信一次。
不破不立,那就赌一把。
长风破浪,海上保安厅的舰船正极速前进。铃木园子站在甲板的最前方,耳畔的卷发被风吹得更加凌乱。
“我记得以前换成这个发型时就被人袭击过。”她嘀咕一声,“还好这回只烫了个一次性的……”就算是一贯不信邪如她,倒霉事遇得多了也容易迷信。
护卫的海警却远没有她那么平静,拿起无线电接到船长室的消息就大惊失色,对她道:“铃木女士,我们接到来自莎莉贝丝皇后号的求救信号,他们遭遇了炸弹袭击,多个密封舱破裂进水,已经回天乏术,无法挽回沉船的结局。还好您苏醒后坚持返航,现在我们碰巧是距离他们最近的救援船,大概能在两个小时之内抵达邮轮所在的位置。”
这不是碰巧。铃木园子苦笑。她的昏迷时长、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和行动,很显然都在那人的计划之内。刚好赶不上晚宴,又刚好赶得上救援,真是恰到好处的安排。
海警误解了她的神情,十分同情:“可惜了那艘豪华邮轮,我看过广告宣传片,一定价值不菲吧。”
“还好吧,造价十亿美金。”
“十亿?美金?!”海警震撼得快要破音。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那么大惊小怪。”铃木财阀的掌门人平静地说,“没必要惋惜已经失去的东西,那只会让你失去更多。”
后来听闻怪盗与侦探共赴火海的消息,她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无论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袍少年,还是坚定不移的工藤新一,二人身上都不存在自甘堕落的气息,这种顽强不屈的家伙最是命硬。
所以将目光投向天际的铃木园子只想祈祷,希望此役以后,所有人都能够摆脱过往的悲伤,抓住属于自己的未来,还有神仙打架别再殃及凡人了。
“啊,彗星要来了,快许愿。”
船上的电力系统随着线路进水停止了工作,会场灯光全暗,火焰装置逐渐平息,积水已经上灌到极度危险的程度,地面开始倾斜,需要竭尽腰腿的力量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
海浪的声音携着深邃的夜晚围拢感官,过了两三秒,备用电源启动,展厅四周亮起一圈驱逐黑暗的壁灯,指向最后的逃生通路。
黑羽快斗这时忽然看向玻璃围墙之外巨大的观景窗户,转移视线的手段太过拙劣,工藤新一皱起眉头,被密闭空间里越加稀薄的氧气激起轻微的怒气。
侦探本不愿配合他漏洞百出的演出,却猝不及防被天幕逐渐铺展开的华彩夺去了注意。
是万年一遇的宝雷彗星,终于经过地球,滑进人眼可观测的距离了。
对方没有错过他心神松懈的那个瞬间,侦探只觉掌心忽然一沉,衣袖下方的触感变化,柔软紧实的手臂变得冰冷坚硬。
雕虫小技。工藤新一切了一声,松开魔术师偷梁换柱的道具。
黑羽快斗趁机踏上藏在地砖的隐藏机关,伴随一声震鸣,环绕他们的玻璃围墙应声粉碎。
轰响的洪流吞没了听觉,倾泻而下的玻璃碎折射着微光,朦胧勾勒出怪盗脸上势在必得的漂亮笑容,他举起扑克枪射击,弹起地上的宝石项链,抛物线的落点正位于对方抬起的手心。
侦探瞬间洞悉了他的手法。
玻璃碎裂是利用了共振装置,哪怕是具备防弹功能的硬化玻璃,只要对其施加与材质固有频率相同的震动,就会导致物质本身的大幅震荡继而被损坏。
显然这是黑羽快斗为脱身留的后手。
但是,你没法得逞。
石膏假手将要落地的那一瞬间,被工藤新一踢了出去。
许久不用的杀手锏,一往无前的威力却不减当年,以摧枯拉朽的强势撕开空气。下坠中的项链远不及凶器袭来的速度,让黑羽快斗不得不侧身闪避。
一阵劲风吹乱了怪盗的发梢,也让本该被他低空接住的宝石被弹高了数十厘米。
彗星照亮天空,奇异的亮光穿过窗户,宝石在飞到最高点的滞空一刻对准夜幕,异光完全贯穿透明核心。
在这一刻的黑羽快斗却对他筹谋已久的宝石置之不顾。
他倏然转头,灼灼目光没有看向别处,而是投向了专注凝望宝石的工藤新一,深绿色的异光将他面无表情的侧脸轮廓照得分外冷峻。
在被他盯住的蔚蓝色眼眸之中,宝石的火彩流转着璀璨的光芒,却不见丝毫异象。
“果然,这不是潘多拉。”
“这样就是了。”
魔法显灵,宝石下落的瞬间,一点红芒从中心炸开,独特的切割方式将红光毫无折损地释放出最大的光彩,犹如一轮死而复生的夕阳。
但太阳不可能在黑夜出现,不可能驱逐不了围困他们的黑夜。
工藤新一立即反应过来,看向施展诡计的黑羽快斗,只见对方重新接住宝石项链,幽冷的表情悄然消失不见,唇角从容地上挑,扬起再度扳回一城的得意笑容。
怪盗轻巧地摇了摇左手,让侦探看见自己食指和中指间的道具。
激光笔,还是迷你的。
又是简单的原理,却因表演的人手法精湛,又太过擅长把握时机,竟使人一时被他精妙的演出所糊弄了过去。
这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擅长耍小聪明。成年的侦探冷笑一声,面上的不快表情能让不熟悉他的人噤若寒蝉。
然而工藤新一心里却一阵怀念。
这般只为骗人而花招不断的怪盗,和步步杀机的乌鸦截然不同。为了实现自身注定非同凡响的心愿,他们行走于时代的光暗两侧,承受了远比常人更加残酷的生长痛才彻底成长成人。可在这一刻,他们又好像再一次返老还童,回到曾经最美好的过去,相会于毫无阴霾的月下,不必多言就能够心意相通。
此时正如曾经。
黑羽快斗运用视觉效应伪装出一个与传言相符的潘多拉宝石,将觊觎者的视线都吸引到他所打造的万花筒中,结果就是那些人被欺骗和被诱捕,直面百年野望一夕破灭的现实。
尽管得到答案,工藤新一的眉头却是松开又皱起,表情复杂得仿佛遇见的不是个简易的障眼法,而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他深知,要将一个假冒品天衣无缝地伪装成真品,绝非易事。
无论是乌鸦事先散布的民间传闻、钥匙机关、对组织的安排以及利用了怪盗影响力的一系列暗中布局……都不是关键。要让真相不再重要,骗局永远不会被人揭穿,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潘多拉已经彻底不存于世。
迎着侦探愈加苛刻的审视,白手套的怪盗先生故意放缓了收拢手心的动作,左边是激光笔,右边是宝石,都用长及掌根的手指轻轻盖住,双手抓握收紧然后摊开,将空空如也的手心向他展示。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眼前这个热爱变魔术的高礼帽混账……无论怎么看,都与工藤新一初见他时的模样别无二致。
不是三十岁,不是二十岁,而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APTX-4869的解药未能改变他的身体状态,不是返老还童,而是十几载的光阴流逝都无法让他出现变化,真正的不老不衰,宛如传说中潘多拉的奇迹。
“你认真的?”
“当然。”
无论世上任何人身在此处,都不会知晓侦探和怪盗短暂的眼神交流中究竟交换了什么秘密。
开启宝藏的其他途径都已被悉数毁去,如今……掌握真相的只剩下了永世宿敌的他和他,如同长久以来天各一方却相互契合的半枚钥匙,和一个早已被知晓谜底的潘多拉盒子。
——至于真正的宝石究竟所在何处?
或许就在对方手中。
或许已经被他秘密销毁。
或许被这家伙藏匿到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找到的地方。
工藤新一选择了不再追问,因为黑羽快斗不容置疑的笑容已经代表了答案。
那颗诞生于无数罪恶实验中的魔石,带来无数灾厄纷争的潘多拉,无数次伤害了黑羽快斗至亲至爱的人们的悲剧源泉——
他不会容许他人揭开这个秘密。
彼时莎莉贝丝皇后号灯光骤熄的船外,已经坐在救生艇上的乘客们在同一时刻陷入了寂静。他们仰头注视着那座不久前还富丽堂皇得宛如一座宫殿,甚至被誉为海上都市的豪华邮轮,失去光源的瞬间像是雾气散去的海市蜃楼,从世外桃源变成通往冥府的地狱之船,如此急转直下的情形让一众身份不凡的名人也说不出话来。
“应该是动力室的障壁被爆炸摧毁,导致设备大量进水。”
后来面对记者关于沉船事件的采访,莎莉贝丝皇后号的船长回答说:“邮轮沉没的海域位于板块边界,海下存在多处极深的海沟,没有办法打捞调查。动力室是偶然被别处的爆炸所牵连,还是有人故意安装了炸弹,这两种嫌疑都无法被排除。若是后者,那袭击者一定非常了解莎莉贝丝皇后号的构造,而且决心要让这艘船在最短的时间彻底沉没。”
然而在那个风平浪静的夜晚,他们对死里逃生的感知却并不鲜明,万里无云的夜空如此明净,映照得海浪起伏的大海看起来仿佛一潭微风拂过的湖泊……从爆炸到撤离的过程紧迫得让众人无暇思考太多,回过神时,很多人依旧无法对眼前的危机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好像他们还躺在客房柔软如云的床上,做着一个即将醒来的梦。
直到明亮的灯光消失,黑夜包围上来,他们终于毛骨悚然地注意到耳畔的涛声早已近在咫尺,藏在光下的阴影深处,大量海水正疯狂地灌进船身的破损洞口,那如同是无数只流动的手臂,正向下拽动着这艘漂浮于海上的、即将沉没的巨船。
所幸中森警官对当下形势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在听闻爆炸消息时当机立断地组织人员撤离。
来到甲板的人们往下看去,救生艇正缓慢有序地从阴影中滑向月光所及的澄亮海面。
四面八方都是流水的声音,犹如死神逐渐迫近的脚步。警员没有一人率先逃离,协助船员们放下一艘又一艘的救生艇,心里敬佩上司的未雨绸缪,特别提示了让他们在晚宴时把守救生艇以防怪盗逃走,这才让他们在引导众人逃生时得以用最快的速度做好安排。
同样守在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官脸孔却未见得意之色,始终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因为他心知怪盗才是提前引导那些警员做好准备的人,而他也只是太过了解那位对手从来不会毫无意义地暴露破绽,才会意识到境况凶险,按照对方的安排顺势而为。
“若让我将难以捉摸的罪犯列个排行,榜首非那个怪盗莫属。”
此次事件的结束以后,中森银三得到了来自警察厅上级的光荣表彰、社会各界的热烈赞誉以及同程乘客们的真心感激,但这位功勋深厚的警官没有就此升职加薪、平步青云,而是主动选择了隐退。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他老得手指都快要握不住笔,有一天在自己的回忆录中书写:“身为违法乱纪的盗贼,行事却颇有侠义风范。他蔑视法纪,随心所欲,亦正亦邪,敬佩他的人简直和厌恶他的人一样多。逮捕他一直是我的执念,毕竟那个家伙是践踏了我们警察信仰的混账。”
但是——
笔尖在此停顿许久,连颤抖也消失不见,于是又过了数十年,力透纸背的顽固字迹被年轻人柔软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开。
他一直以自己的方式贯彻他的正义。
从不背叛热爱他的观众。
他也从不掩饰他的自私与邪恶。
目空一切、不择手段,对他真正的目标志在必得。
“我有多讨厌他,就有多欣赏他。
“这样的人最后会拖着被誉为救世主的侦探小子一起葬身海底吗?我到死都不相信。
“岁月不老,时间长流,他们一定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以最给人添麻烦的方式最自由地活着。”
莎莉贝丝皇后号离港时登记在案的乘客有276名,船员322名,扣除途中死亡1名伪装成船员且来路不明的刺客,后来被全世界目睹了死亡瞬间的工藤新一,最终顺利返程的共有275名乘客,以及321名船员。
由于离岸和上岸都采取了极为严格的身份检查,而且Kid出手的时机集中于航程后期,警方据此判断,他应该利用了海上保安厅登船的机会中途潜入莎莉贝丝皇后号,避开了港口检查,不计入船上人数统计。
启航之前没有他,返航以后也没有发现对应的嫌疑人物,仅靠滑翔翼更是飞不过距离最近大陆足有上百海里的渺渺大海,排除所有可能性以后,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证言确定:怪盗主动踏入了侦探殒身的火海,同样再也没有出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整桩事件扑朔迷离,没有人知晓他像是故意自寻死路的行为动机——
后世有其他刑侦专家分析,现场引发爆炸的机关存在视觉盲点。
工藤新一可能没有当场死亡,而是抓住了某种反制Kid的机会,迫使走投无路的对手不得不亲身涉险。他就像是莱辛巴赫瀑布上与莫里亚蒂决斗时坠落的福尔摩斯,却远没有小说人物能被作家起死回生的幸运。作为结果,二人随着被淹没的沉船同归于尽,葬身于海下深不见底的裂谷。
也有想象力丰富的人猜测亲手杀害宿敌的怪盗自愿与之一同赴死,原因或许是他们有斗争之外的爱恨情仇,这注定将成为本世纪最疯狂的一场盛大的殉情,背离世俗却也激动人心……
尽管民间议论纷纷,有一个秘密却始终掩藏在官方的统计之下。
经过主办人铃木园子之手,最初有3名并不存在的人物尚未登船,却被登记在册。
分别是:乘客中被工藤新一所邀请的江户川柯南,以及被乌鸦安排为船员身份的海鸥、蝴蝶。
邮轮离港之前,黑羽快斗借用工藤新一的身份登上邮轮。
等到船上召开启航晚宴,工藤新一、灰原哀、海鸥和真身为贝尔摩得的蝴蝶4人趁着夜色潜入船上,除灰原哀成为船上凭空多出的人物外,其他3人按照计划使用了事先虚设的船上名额。
随后黑羽千影杀死海鸥,使船上的真实人数与登记人数达成一致。
工藤新一找到海鸥的尸体时,贝尔摩得也藏在暗处旁听他和黑羽千影的对话。对方此行不仅是为了完成黑羽家与她的合作,也是打算趁机除掉组织中发现了APTX-4869秘密的海鸥。她在这两项目的实现以后便潜入赛琳娜号悄然离开,船上因她离去而出现的人数偏差则在工藤新一投身火海以后再度被暗中抹平。
那个时候……乃至久远的后世,人们都不会知晓,此次航程自始至终都是出自某位犯罪专家的精心设计。
没有一名无关者出现伤亡。
却也没有人能够忘记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寂静的海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救生艇按次序被放下海,在摇晃的水波中缓慢前进。
在这一个注定与众不同的夜晚里,一切都是那么怪诞离奇。
伴随着人们低低的惊呼,彗星的光芒从海平线的尽头出现,一瞬飞过了无数山川海洋,犹如神迹一般照亮半边天空,也让变色龙逐渐灰败的脸孔变得一览无余。
宝石已毁,万年一遇的宝雷彗星也经过了地球,象征着潘多拉的永生传说彻底破灭。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变色龙假扮成铃木耕生前,黑羽快斗已经先他一步伪装为这个身份,而且正是他在诱导变色龙取代自己。
为此黑羽快斗故意削减了自己身边的警备,让这个角色充满可乘之机。
铃木耕生所掌握的权限虽高,却不得不频繁地在公众场合出面。变色龙一旦落入陷阱只能依从他的剧本行动,而黑羽快斗的行踪也藉此由明转暗。
直到最后,变色龙一生的筹谋乃至信念根源都被黑羽快斗连根拔起,完全摧毁。
——组织的BOSS,他为之献上一生忠诚的凤凰,这些年都是由乌鸦假扮。
凤凰早年就已病入沉疴,所以组织才日益疯狂地寻觅潘多拉为凤凰续命。
印象中从很久前起,凤凰就极少公开出面,也不再过问组织的生意,不再干预各派系的斗争倾轧。
随着乌鸦逐渐势大,更有BOSS对他深信不疑,视为左膀右臂的说法流传出来。毕竟凤凰一年见他的次数比其他人加起来还要多。
虽然不知对方从何时开始一人分饰二角,但有一个结论毫无疑义。
那就是……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定然在BOSS弥留之际,只有乌鸦一人注视着病床上的凤凰彻底断气,让那位曾在暗世界叱咤风云的大人孤独地、不可逆转地死去。
他判断首脑的更替有可能让这个犯罪组织从追逐永生的幻梦中苏醒,重整旗鼓甚至犯下更多恶行,于是隐瞒了一切,冷酷地执行让成员自杀自灭的内斗计划,从根源摧毁组织,以报复他曾经身为黑羽快斗所遭受的一切悲剧。
真相终于明朗。
所以变色龙在被警员压制的时候放弃了挣扎,只在易容被撕开的时候狰狞一笑。
“真狠。”他恨恨地吐出含腥带血的两个字。
生命的最后时刻,齿缝间只能挤出这句心服口服的评价,作为死敌,这是最高的钦佩。
然后变色龙垂下头颅,死亡的青黑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庞飞速扩散,瞪向地面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他咬碎藏在嘴里的毒药,选择自尽。
由于变色龙在晚宴时假扮成铃木耕生的事迹败露,他肆无忌惮的开枪行为也让他成为最有可能在船上布置了大量炸弹的嫌犯。
他的自杀导致真相变得无从对证,抓住变色龙的警员一度感到措手不及,困扰着这是否可能引起国际问题,而在紧要关头,连长官们都无暇去思考太多。
随着莎莉贝丝皇后号的船身愈加倾斜,海水从船尾涌进门户大敞的展厅,淹没浓烟和大火,冲垮里面的设施。
水位不断上涨,漫过外面第二层、第三层的逃生楼梯,也不断侵吞着船舱里面的空间。走廊被海水灌满,应急灯因电压不足而间歇性地频闪,微弱地照亮一片水流湍急的昏暗通路,地面倾斜到让人感到空间错乱的地步。
剩余的人都聚集在船头的甲板上,许多人都不得不抓住附近的东西或者拉住前面人的手来稳固身体。所幸船上的人员本来就不算太多,救生艇的数量绰绰有余,就是考虑到沉船将在海面形成漩涡,后面的救生艇如果离开得太慢也可能遭遇危险,每个人的动作都十分紧凑。
毛利兰途中往返了一次,所以几乎是留在最后的人。地面在颠簸中不断倾斜,毛利兰旁边一人因身体失衡跌倒在地,对方在身体被重力拽着下滑的时候吓得惊叫了一声,被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臂。
“谢、谢谢!”那人惊魂未定,直到登船前都对她连声道着感激的话语。毛利兰对他安抚地笑笑,接着跟随船员的指引走到救生艇前。
她本该抓紧时间登船,但在迈步之前,还是停顿了一下。
“不要回头。”
似乎发觉了毛利兰的犹豫,身后的人低声说。
灰原哀此前一直沉默不语,她身上披着一件连帽斗篷,将大半的脸庞遮掩住,旁人只可见她唇色苍白得厉害,因为精神透支引发的高烧,脚步虚软得好似能让斗篷连着人一起被风吹走。
但此刻她的语气却截然不同,带有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冷厉和坚决。
“但是万一……”
“尊重他的选择吧,就算不舍也可以回去再哭。”
灰原哀平静地迎向一双浮现出诧异的眼睛。
“我知道你不想放弃救任何人的希望,尤其是他。但他既然甘愿用自身性命来博弈胜负,说明在他心中,有比他的生死更重要的东西。你也已经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人生吧,好好珍惜自己的未来,别平白葬送掉这一切。”
她说着顿了一下,随后用一种好像在讲地狱笑话的口吻说。
“没必要让自己被多余的罪恶感负累,人活着就有私欲,谁也不会例外。就算当代活着一位同样注孤生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他能容许自己为世间大义献出生命,也不会甘心败给属于他的莫里亚蒂教授。”
更何况,工藤新一绝不会死于今天,死在那个总忍不住心慈手软的怪盗手中。
因为早在一切故事发生的伊始,他就已经死于APTX-4869的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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