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十五分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缓慢地渗透进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日向明澈坐在靠窗的位置,任由那道金线爬过他的指尖,在课本边缘留下一道明暗交界。
他的指腹无意识地在纸页上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睫毛投下的阴影掩盖不住眼下的青黑,像是被人用淡墨晕染过一般。
前座的女生转过身来时,他正盯着窗外发呆,连飞鸟掠过都没能让他眨一下眼睛。
“喂,日向。”女生递来一盒眼药水,塑料包装在她手心发出轻微的脆响,“你要不要用一下?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日向明澈的瞳孔缓缓聚焦,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被拉回现实。他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标准的社交微笑:“谢谢,不用了。”
声音比平时低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带进一阵晨风。
从高二下来串门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前一后走进来,运动鞋在地板上留下几不可闻的摩擦声。
降谷零的金发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发梢还带着水汽,显然是刚洗过脸。
他的视线几乎是立刻锁定了日向明澈,眉头瞬间皱起。
日向明澈下意识想别开脸,但已经来不及了。
降谷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桌前,俯身凑近。
太近了——日向明澈能闻到他身上柠檬沐浴露的味道,混合着晨跑后的热气,还有那种独属于降谷零的、阳光晒过般的温暖气息。
“你昨晚没睡?”降谷零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日向明澈向后靠了靠,拉开距离:“嗯,复习到很晚。”
降谷零直起身,双手抱胸,灰紫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信:“骗人。你期中考试前通宵打游戏都没这么夸张的黑眼圈。”
他的目光扫过明澈微微发抖的指尖,“手怎么了?”
日向明澈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到桌下:“没什么。”
他昨晚确实没复习,而是在家族训练场练习射击直到凌晨三点。外祖父对他的进步速度很不满意,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盯得他背脊发凉。
“zero,班主任在找你。”诸伏景光适时地插话,猫眼里闪着善意的提醒。
降谷零不情愿地直起身,临走前丢下一句:“午休别想跑。”
日向明澈看着他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知道降谷零有多固执,就像知道自己的命运有多不可逆转一样清楚。
午休铃声刚响,日向明澈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扣住了手腕。降谷零的拇指正好压在他的脉搏上,那里跳得有些快。
“今天别想跑。”降谷零的语气不容反驳。
日向明澈叹了口气:“喂喂——你们两个高二生——”
“少废话。”降谷零拽着他往外走,力道刚好既不会弄疼他又让他无法挣脱。诸伏景光跟在后面,脸上带着无奈的笑。
天台风很大,吹得制服外套猎猎作响。
日向明澈靠在铁丝网上,看着降谷零从包里拿出三个便当盒——两个蓝色,一个黑色。
那个黑色的是他专用的,降谷零说是“因为看起来很酷”,但日向明澈知道是因为降谷零记得他喜欢黑色。
“给。”降谷零把黑色便当盒推过来,“多做了一份。”
日向明澈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降谷零的手背,触电般缩回。
便当盒沉甸甸的,打开后香气扑面而来——玉子烧、炸鸡块、章鱼香肠,全都是他喜欢的。
降谷零甚至细心地挑出了他不吃的胡萝卜。
“zero,上午班主任找你什么事?”诸伏景光咬了一口饭团问道。
降谷零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睛亮起来:“问我想考哪所大学。我说要考东大,然后去考警校。”他扬起下巴,阳光在他金色的发梢跳跃,“我要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日向明澈正在夹菜的筷子顿住了。
果然,他还是要当警察。
那块玉子烧突然变得难以下咽,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职业组?”诸伏景光问。
“那当然。”降谷零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是日向明澈最熟悉也最痛恨的神情——每当降谷零决定做什么事时,就会露出这种无所畏惧的表情。
日向明澈低头看着便当,想起昨晚外祖父的话:“日向明澈,你是我们两个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在意大利,有三百多人在等你回去领导他们。”
外祖父的手杖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冰冷的声响,“不要被日/本的安逸生活腐蚀了。”
“nero呢?”降谷零突然转头,“你打算去哪?”
日向明澈慢条斯理地嚼完嘴里的食物,才开口:“可能回意大利读大学。”
“意大利?”降谷零瞪大眼睛,“从来没听你说过!是哪所名校吗?”
“保密。”日向明澈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降谷零熟悉的、带着狡黠的笑。
博洛尼亚大学,创立于1088年,欧洲最古老的黑手党人才培养基地。他的祖父、父亲、叔叔们都在那里“进修”过。
降谷零还想追问,诸伏景光却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意大利的话,是要学艺术吗?”
日向明澈摇头:“家学。”他顿了顿,补充道,“家族生意。”
这个回答让空气瞬间凝固。
降谷零的表情变得复杂,日向明澈知道他在想什么——降谷零是唯一知道他父母其实是被谋杀的人,也是唯一知道他来日本是为了躲避家族仇杀的人。
日向明澈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他三两口吃完剩下的便当,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等等!”降谷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便当还剩——”
“下次补上。”日向明澈轻轻挣脱,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间。他听见降谷零在后面小声嘟囔:“明明前几天还黏着我叫哥哥呢…”
诸伏景光的劝慰声传来:“算了,零,也许是叛逆期呢。”
日向明澈的脚步更快了。叛逆期?如果只是叛逆期就好了。
请假需要班主任签字,日向明澈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思绪乱如麻。转过拐角时,一个男生拦住了他,脸涨得通红。
“日、日向前辈!”男生递出一个粉色的信封,手指微微发抖,“请、请收下这个!”
日向明澈愣住了。他下意识想拒绝,却在余光中瞥见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正从楼梯上下来。
一个恶劣的想法突然冒出来——如果收下这封情书,零会有什么反应?
“谢谢。”他接过信封,故意让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男生的眼睛亮了起来,而日向明澈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降谷零身上。
降谷零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对日向明澈露出了一个微笑。不是勉强的,不是苦涩的,而是一个真心的、祝福的微笑。
然后他转头就走,仿佛这一幕再平常不过。
日向明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情书,突然觉得无比刺眼。
“抱歉。”他将信封撕成两半,声音冷得像冰,“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请不要再来找我。”
男生呆立在原地,眼眶迅速变红。
日向明澈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愣了一下,愧疚感涌上来:“对不起啊,我不该这样。你应该值得更好的人。”
他快步离开,胸口燃烧着一团无名火,他想追上降谷零质问。
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阻止我?但随即又想到——他凭什么?在降谷零眼里,他们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日向明澈一拳砸在走廊的墙壁上,指关节传来尖锐的疼痛。
这种痛感反而让他冷静了一些。他最终没有去请假,而是熬到了放学,简单地和降谷零、诸伏景光道别后,坐车直奔训练室。
训练室里空无一人,正合他意。
日向明澈换上道服,对着沙袋疯狂出拳。
每一拳都带着无法言说的愤怒和痛苦——对命运的愤怒,对无法坦诚的痛苦,对注定对立的人产生的无法割舍的感情。
汗水很快浸透了道服,呼吸变得粗重。
日向明澈想起降谷零说要去警校时闪闪发光的眼睛,想起他递来便当时温暖的笑容,想起他对自己收下情书时无动于衷的表情。
最后一记回旋踢让沙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日向明澈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训练室的镜子映出他狼狈的样子——头发凌乱,眼睛发红,像头困兽。
“笨蛋...”他对着空气骂道,不知道是在说降谷零,还是在说自己。
窗外,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日向明澈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站在降谷零的对立面。而那一天到来时,他希望自己至少能堂堂正正地面对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生气都是没有立场的。
训练室的灯光在午夜依然亮着。
日向明澈仰躺在垫子上,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耳边积成一小洼水渍。
已经四个小时了,他的肌肉发出抗议的酸疼,但大脑依然无法停止运转。
尤其是当闭上眼时,那些画面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降谷零在晨光中的侧脸,他递来便当时修长的手指,还有昨天那个荒唐的梦。
日向明澈猛地坐起身,用力甩了甩头。
他抓起毛巾胡乱擦了擦脸,却擦不去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影像。训练室的镜子映出他通红的脸和闪烁的眼神,看起来狼狈不堪。
“该死...”他低声咒骂,抓起背包冲进淋浴间。
冷水从头顶浇下时,日向明澈打了个寒颤。
他故意将水温调到最低,让刺骨的寒冷冲刷过热的身体。
那个梦后,他也是这样惩罚自己的——在冷水下站了整整二十分钟,直到嘴唇发青。
但身体记住了那种触感。
降谷零手掌的温度,他呼吸时喷在颈间的热气,还有梦中那双灰紫色眼睛里盛满的欲/望...
日向明澈一拳砸在瓷砖墙上。指关节传来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关掉水龙头,机械地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校服。镜子里的少年眼下带着浓重的阴影,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吃完饭,日向明澈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身体疲惫到极点,但大脑却异常清醒。他知道今晚又会梦见什么,却无力阻止。
果然,当意识渐渐模糊时,那些画面又来了。
——降谷零把他按在训练室的垫子上,膝盖顶进他的双腿之间。汗水从零的下巴滴落,正好落在他的锁骨上,烫得惊人。
“抓住你了。”梦里的降谷零笑着说,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日向明澈从未听过的占/有欲。
日向明澈想反驳,却被一个吻堵住了所有话语。
降谷零的嘴唇比他想象中柔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那只常年握着笔的手探进他的衣摆,摩擦过皮肤时引起一阵战栗。
“零...等等...”日向明澈听见自己软弱无力的抗议,更像是一种邀请。
梦中的降谷零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
他的金发垂下来,扫在明澈脸上,痒痒的。日向明澈想抓住那缕头发,手指却穿过了空气——
他猛地睁开眼,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被子凌乱地堆在腰间,睡衣被汗水浸湿,黏在背上。
更糟糕的是下半身明显的湿黏感,提醒着他昨晚那个梦有多么真实。
日向明澈捂住脸,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第二次…
冷水又一次成为救赎。日向明澈站在花洒下,让水流带走所有不堪的证据和幻想。
他刻意忽略身体对快感的记忆,用力搓洗每一寸皮肤,直到泛红。
晨光透过浴室窗帘时,日向明澈已经穿戴整齐。他对着镜子调整领带,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往常一样冷静自持。
但镜中少年泛红的耳尖和闪烁的眼神出卖了他。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日向明澈看了一眼屏幕,是降谷零的信息:【今天来上课吗?】
简短的问句,却让日向明澈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打不出回复。
又一条信息跳出来:【我做了饭团。】
日向明澈的胃部抽搐了一下。他想起梦中降谷零俯身时,锁骨露出的那一小片皮肤,还有他情动时滚动的喉结...
手机突然变得烫手。
日向明澈把它扔到床上,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物品。他需要冷静,需要距离,需要忘记那些荒唐的幻想。
但当他打开衣柜时,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降谷零忘在他家的外套——那件深蓝色的连帽衫,降谷零下雨时借给他,之后就再也没要回去。
日向明澈鬼使神差地拿起来,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零的味道。阳光和柠檬,还有一点点薄荷的清凉。
这个认知让日向明澈如遭雷击。他猛地放下衣服,后退几步,像是被烫伤了一样。
他在干什么?像个变态一样闻零的衣服?如果零知道了会怎么想?
日向明澈抓起书包冲出家门,连早餐都没吃。初夏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脸上的一些热度。他决定今天也请假,去训练室发泄过剩的精力。
但命运似乎总爱和他开玩笑。转过街角时,日向明澈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熟悉的柠檬香气让他浑身僵硬。
“哟,终于抓到你了。”降谷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笑意,“怎么又请假了?你们老师都快把我问疯了。”
日向明澈缓缓抬头,正对上降谷零探究的目光。晨光给他的金发镀上一层光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
他穿着校服,领带松松地挂着,露出一截锁骨——和梦中一模一样的位置。
日向明澈的耳根烧了起来。他猛地后退一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哇哦,小心。”降谷零抓住他的手腕,拇指正好按在脉搏上,“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没、没什么!”日向明澈抽回手,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只是...有点热。”
降谷零挑了挑眉,显然不信。但他没有追问,只是从包里拿出一个便当盒:“给,饭团。就知道你会逃课。”
日向明澈盯着那个熟悉的黑色便当盒,喉咙发紧,艰难地说出话。
“你自己做的?那我可不敢吃。”
“放心吧,我特意找hiro学的。”
他应该拒绝的,应该转身就走,应该彻底切断这种危险的关系。但当他伸手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降谷零的手指,那一瞬间的触感让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谢谢。”日向明澈低声说,不敢抬头。
降谷零突然凑近,近到日向明澈能数清他的睫毛:“阿澈,你最近很奇怪。”
他的呼吸拂过明澈的脸颊,“一会儿超级黏我,一会儿又对我很淡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日向明澈的血液瞬间凝固。如果零知道他的梦,知道他那些龌龊的想法,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没有。”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睡眠不足。”
降谷零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出乎意料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笨蛋,别太勉强自己。”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日向明澈几乎要颤抖起来。
“我、我先走了!”日向明澈后退几步,转身就跑。他能感觉到降谷零疑惑的目光追随着自己,但他不敢回头。
转过街角后,日向明澈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手中的便当盒还带着温度,就像梦中降谷零的皮肤一样烫手。
他慢慢滑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
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做个了断——要么彻底坦白,要么永远隐藏。但无论哪种选择,都可能毁掉他们之间现有的一切。
他想起大舅舅的话:“感情是最大的弱点。尤其是对注定成为敌人的人产生的感情。”
便当盒里的饭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日向明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是梅子馅的,酸酸甜甜。
他知道自己终将回到意大利,继承那个充满血腥的“家族事业”。而降谷零会成为警察,站在正义的那一方。
到那时,他们就是敌人了。
日向明澈把剩下的饭团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近乎凶狠。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他固执地不肯眨眼。
如果现在就开始难过,那等到真正分别的那天,他该怎么办?
训练室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日向明澈把便当盒小心地放在一旁,开始对着沙袋发泄所有无法言说的情绪。
每一拳都带着悔恨,每一脚都带着不舍。汗水流进眼睛,刺痛得像眼泪。但他知道,比起即将失去的,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日向明澈最后使出一记回旋踢,沙袋的链条终于断裂,重重地砸在地上。
至少在这里,他可以尽情地想念降谷零,可以不用隐藏那些不该有的感情。可以假装,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日向明澈躺倒在垫子上,闭上眼睛。在意识的边缘,他又看到了那双灰紫色的眼睛,含着笑意和某种更深的东西,注视着他。
这一次,他没有抗拒这个梦境。
是主攻哦~第一次梦境是零在going阿澈,第二次梦境是其橙,第三次梦境…嗯…
第十一章有些称呼上的小bug,已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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