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环视这间屋子。天香楼的陈设处处透着雅致。墙上挂着几幅旧画，案上摆着医书诗集，炉里燃着上等的香。
窗边的小几上，正放着个药罐，旁边还散着几味药材。
黄蜀葵就在其中。
“这事的前后，脉络倒是清楚。”灰原说话的调子，像个专业的仵作。
“今儿上午，有人在潇湘馆做个局，偷了东西，故意留下黄蜀葵做引子。同时，又寻个由头支开天香楼的下人。再算准了宝姑娘会在这时候来送药……”
“等等，”薛宝钗打断她，一张脸白很，“你的意思是，有人盯着我？”
“不止是盯着。”灰原缓缓道来。
“是算计。那人知道你们交好，知道你们何时相见，知道天香楼存着黄蜀葵，更知道如何用这些事做个套子。”
【系统评估：作案动机明确，捅破秦可卿的窗户纸，搅乱东府这潭浑水。此人擅长攻心，对两府内情门儿清。嫌疑人列表正在生成……哟，还挺长。】
“谁？”王熙凤怒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不好！有人来了！”步美最先听见动静。
已经迟了。
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人还未到，一股子喧嚷就先传了上来。来人走得极快，转眼就到了楼前。
为首的是个半老姨奶奶，五十上下的年纪，穿着身沉闷的深色褙子，头发用银簪子别得细致不乱，一双倒三角眼，含着刻薄。
她身后跟着七八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个个摩拳擦掌，来意不善。
【人物识别……匹配成功！东府老姨奶奶，贾珍之父的庶母。名义上的长辈，实际上的边缘人。等等，此人在原著中无笔墨，怎会……宿主当心！此乃隐藏的反派角色！】
“哟，这不是琏二奶奶吗？”那老姨奶奶开口，声音尖细，“带着这么些人来天香楼，是做什么大事？莫不是来捉奸的？”
最后三个字，是重点。
王熙凤脸上强撑着笑：“老姨奶奶说笑了，我们不过是……”
【系统提示：王熙凤“强颜欢笑”技能发动。当前理智值-10，危机公关模式启动。警告：该NPC正在高速运算利弊，随时可能跳反或结盟。】
“不过是什么？”老姨奶奶皮笑肉不笑，“不过是路过，恰巧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破局系统分析：精准打击。该NPC（老姨奶奶）开场即锁定“丑闻”为核心议题，试图绕过宿主的“查案”主线，抢夺话语权。】
她的眼光在众人脸上过了一遍，最后落在灰原身上。
“这位姑娘瞧着面生，可不是咱们府里的？我们贾家的事，倒不好叫外人看了笑话去。”
【高危行为警告：宿主已被标记为“外部威胁”。“外人”debuff已施加，您在本次交涉中的发言可信度降低30%。】
这话就是**裸的威胁。
灰原上前一步，将步美挡在身后。
“老夫人言重了。我们确是来查案的。潇湘馆失窃，线索指向此地。”
【宿主行为日志：触发被动技能“名侦探的尊严”，试图将副本拉回“刑事案件”频道。系统评价：勇气可嘉，但时机不对。在“家庭伦理剧”片场强行播放“法治在线”，容易被当成乱入的广告切掉。】
“查案？”老姨奶奶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
“一个外来的野丫头，也配在咱们贾府查案？来人啊，把她们都给我……”
【崩坏警告：NPC已启动物理驱逐程序。宿主，我就说吧，在绝对的权力（辈分）面前，逻辑和证据都是苍白的。】
秦可卿站出来：“老姨奶奶，您这是何意？”
她毕竟是此间的女主人，若是要在她面前拿人，必然要过问。
“何意？”老姨奶奶笑了，嘴里啧啧有声，“我倒要问问蓉大奶奶，青天白日的，关着这天香楼的门，在里头作何营生？”
宝钗亦随之而出。她一贯是沉稳的，如今面上还镇定。
“老太太，可卿姐姐身子不爽，我来探望。我们一处抄几页诗文解闷，这也有错处？”
【人物档案更新：薛宝钗。当前状态：[危机公关]。应对策略：[偷换概念]。系统分析：经典的危机公关话术，用“抄诗”这种风雅之事掩盖核心疑点。好评率60%，但对不讲理的boss无效。】
“抄诗？”那老姨奶奶笑声更大了。
“薛家姑娘，你当我老婆子眼花了不成？方才你们……”
“我们方才什么也未做。”宝钗冷静道。
“哼，我若不来，又怎瞧得见这出好戏？”
老姨奶奶已由丫鬟扶着，拐杖点着地，一步步走进暖阁。
“可卿，你身子弱，我特意叫人备了上好的人参、当归送来。谁承想，倒撞见了这般光景。”
【剧情节点更新：[人赃并获]副本开启。NPC老姨奶奶通过“送温暖”的支线任务，成功触发了主线剧情的暴击。啧，这操作，老猎人了。】
“姨奶奶，我……”
“不必说了。”老姨奶奶摆手打断她，一双眼却又一次转向了灰原，“这位姑娘倒面生。不知是哪位府上千金？”
灰原冷冷地迎着那目光，分毫不让。“我姓灰原，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老姨奶奶冷哼一声，“无名之辈能看破我的局？姑娘家，忒谦了。”
她竟认了？
【系统警报：卧槽！惊天大瓜！最终反派开局自爆！这老太太不讲武德啊！剧本不是这么写的！按柯学世界的理，不是该抵死不认，然后被宿主您用证据啪啪打脸，然后跪下来说出自己视角的故事，然后说我不能原谅他吗？】
【数据流修正：桥豆麻袋，她认的，是“设局捉奸”这个局，而非“潇湘馆盗窃”主线。操作太骚了，通过承认一个较小的“罪名”（干涉家事），来洗脱更大的嫌疑（盗窃），同时把水搅浑，让你们的调查无法进行下去。高明的议题设置，宿主，学着点！】
【毕竟她是东府的，在这里整顿风气是可以的，但到西府那里去偷盗，还是去林家小姐的屋子里，却是说不过去。】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倏地眯起。“您认了？”
【人物状态监测：王熙凤。CPU占用率99%，正在高速分析局势。危险预警：这是一个极度利己主义者，她的下一步行动将完全取决于“弹压此事”和“借机牟利”哪个选项收益更高。】
“有何不能认的？”老姨奶奶寻了张椅子坐下，慢条斯理端起茶碗。
“我不过是想替这家主清理门户，保全贾家的颜面。可卿，你进门多年，肚里没个动静。如今又和薛家姑娘不清不楚，成何体统？”
【关键词提取：“清理门户”、“贾家颜面”、“没个动静”。】
【破局系统提示：已触发“封建礼教”系统规则。在此规则下，个人情感=bug，家族利益=最高指令。秦可卿的“无后”与“行为不端”（被定义）已构成双重debuff，被视为家族资产的负增项。老太太这是站在家族董事长的角度，要清退不良资产呢。】
“姨奶奶！”秦可卿眼中涌上泪来，“您明知我同宝姐姐，我们不过是……”
【人物状态更新：秦可卿。HP-200，防御值大幅下降，即将进入[委屈至崩溃]状态。】
“不过是什么？”老姨奶奶陡然转冷，“不过是情投意合？心心相印？贾家未来袭爵位的蓉哥儿，正经明媒正娶的奶奶，就该守贾家的规矩！”
【高能预警！修罗场已全面展开！“道德审判”光环已覆盖全场！】
【八卦系统·交互】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请宿主选择应对策略：
A. 硬刚到底：直接出示潇湘馆失窃案的证据，将话题强行拉回“盗窃案”，指控老姨奶奶才是幕后黑手。
【系统推荐（爽文向）】：风险预估：BE概率90%。大概率被当场拿下，罪名是“诬告长辈，搅乱家宅”。
B. 曲线救国：向王熙凤靠拢，用眼神和微表情疯狂暗示“此事有诈，关乎两府利益”，诱导她出面调停。
【系统推荐（权谋向）】：风险预估：中等。成功率50%，取决于凤辣子的脑补能力和对宿主您的信任度。
C. 暂避锋芒：保持沉默，静观其变，让秦可卿、薛宝钗先与老姨奶奶对线，收集更多信息。
【系统推荐（苟命向）】：风险预估：低。主线任务进度停滞，但能有效保全自身，符合“闷声发大财”战略。
D. 柯学附体：清了清嗓子说：“真相只有一个！老奶奶你送人参的时间、路线、动机都有问题，这根本不是偶遇，而是精心策划的……”
【系统推荐（作死向）】：风险预估：修罗场概率1000%。恭喜宿主解锁隐藏成就【戏台上的名侦探】，并获得“乱棍打出”结局。
“规矩？”一直未语的薛宝钗忽然开口了，依旧沉稳。
“敢问老姨奶奶，贾家的规矩，是扒灰呢，还是养小叔子？”
一言既出，满室皆静了下来。
这话，是直指东府各种风流的风闻，竟是撕破了脸。
【系统宕机中：……宝姐姐威武！我的天，大家闺秀的典范竟说出这等虎.狼之词！爱情使人疯狂！这是破罐子破摔了罢！】
老姨奶奶的脸沉下来。“薛家姑娘，好一张利嘴。不愧是几代做生意的人家。”
言下之意，你出生是商贾，和我们国公家，不是一个阶级的。你在我们家不过是蹭住。
“不及老姨奶奶的心机。”薛宝钗冷笑。
“您算计得环环相扣。先使人掳走那叫步美的可怜孩子，又故意在潇湘馆留下黄蜀葵的踪迹，引我们来这天香楼。再放一把火，逼我们开门，好叫阖府的人都来瞧我和可卿的‘热闹’。”
这时，灰原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众人都看向灰原。
她站在那里，身姿笔挺，眉眼清冷，颇有几分英气。
“老太太说瞧见了光景，可有凭据？”灰原问她。
“您才刚到，楼上窗户紧闭。您又是如何瞧见里头情形的？”
老姨奶奶一顿，随即冷笑。“我自有我的耳报仙。”
“哦？”灰原眉梢微动，“那耳报仙，可也告诉了您，如何用一桩拐带案和一桩失窃案，将所有人都引来此处？”
这话一出，老姨奶奶的脸色终于变了。“你胡吣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灰原从袖中取出那朵枯萎的黄蜀葵。
“这花，是您的人留下的。您先使人挟持步美，再使人潜入潇湘馆盗信，为的，就是将我们一步步引到这天香楼，好当众撞破蓉大奶奶与薛姑娘的……情谊。”
【高！宿主这词用得，是文化人！既点了题，又留了脸面。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语言的艺术拿捏了！】
灰原却不看旁人，只看着王熙凤。
“二奶奶，我们都错了。”
王熙凤一怔。“什么错了？”
“这个局，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潇湘馆那几封信，也不是为了哪个小丫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宝钗与秦可卿的脸。
“甚至，这个局的最终目的，也不是为了让我们在此处，撞破蓉大奶奶与宝姑娘的……茶会。”
王熙凤眯了眯眼。
宝钗的身子晃了晃。
灰原立在屋子中央，目光扫过众人，看他们满面惊疑。
“你们瞧那些个变戏法的，右手舞得花团锦簇，专引人的眼。你们却不知，他那左手里，才藏着真家伙。”
【这是怪盗基德的专业领域了。】
“今日之事，咱们都被引到此处，眼睛全盯着这桩‘家丑’。”灰原漂亮小脸蛋上的笑叫人心里发冷。
“那么我倒要问问，当所有人的眼都聚在这二楼暖阁时，这天香楼里，还有何处，正做着咱们看不见的勾当？”
她的目光缓缓抬起，定在那条通往三楼的黑漆漆的楼梯口。
王熙凤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顶门。
天香楼的三楼……那里是……
【系统警报：宿主！宿主！你碰了这书里埋得最深的死扣！那段……‘秦可卿天香楼悬梁’的戏，唱早了！】
瞬时，暖阁里鸦雀无声。
人人都看着那个楼梯口。
王熙凤那张素日杀伐决断的嘴，此刻竟说不出半个字。
她向来恃身的精明体面，如今碎了一地，拾不起来。
她只觉自己是个任人摆布的泥偶，每步都踩在旁人算计好的点上。
如今，那最要命的坑，就在头顶。
“不……不能够……”秦可卿扶着炕几的手抖得厉害。
“三楼……三楼向来是用大锁锁着的……”
“锁，是防君子的。”灰原淡淡接话，清冷的眼神从楼梯口收回，落在秦可卿失了血色的凄美脸上。
“防不住家贼。”
【叮！关键词“家贼”。荣国府人物库检索，“家贼”一词常用在：贾环（小偷小摸那个），以及……藏在幕后真正下大棋的旧人。】
“平儿！”王熙凤终于回了神。
“给我掌灯！拿上棍子！我今儿倒要瞧瞧，是哪个黑了心的烂货，敢在我的地盘上搞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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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薛宝钗当前状态：[危机公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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