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热乎乎的面汤足以抚慰一切多愁善感。
只可惜0731没有实体，喝不到。
所以它全部的力量都花了耿耿于怀刚刚的插曲上。
【修正的模块很消耗能量，部分细枝末节无法修正是难以避免的，尤其是人类对彼此的印象，一不小心就会被模糊美化，非常难以修正。】
【所以像面馆的收银员这种npc对原主会有不吃葱的印象，一般是不会，也无法进行修正处理，请悉知。】
【虽然一部分npc可能会成为你的社会性证据，但是大部分的npc都对我们的任务影响不大，请安心。】
不就是原主的印象还残留在路人记忆里。姜明九没什么好不安心的。
咀嚼着面条，他只佩服系统，能时时刻刻把世界、任务、npc分得很清。
隔壁的白领一边嗦面，一边手机回消息手打出残影；半开放厨房里传来清扫声，员工在闲聊。
更早之前在小吃街擦肩而过的每个人，吆喝和温度，在姜明九看来，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人的是自己。
总之没有必要发生分歧，姜明九这时候本该汇报［好的］就行。
胸口的沉闷，是因为加速膨隆的腹部似乎把肺也挤扁，吃得很慢，则是因为假胎发育挤占了胃口。
肚子因为食物而沉重，皮肤慢慢扩展发紧，姜明九已经完全认清了这个世界是任务，再无可奈何也知道只有0731和自己是同样的外来者，自己毫无选择。
不完成任务会怎样？反抗会怎样？
0731在避免提及这些，以免让姜明九意识到有选择。
而姜明九？
姜明九已经过了有勇气去确认自己有选择的年纪了。
**
虽然外表还看不大出来，但是卫衣里暖洋洋的肚子已经顶出了无法忽视的弧度，只有0731和自己知道。
电子生命也会感到不安吗？听0731越说越离谱，连【可以尝试把小区内所有有关原主的细微记忆也清除】这种话都说出来，姜明九又按了一下肚子。
［没事的。我没有不安，你也冷静一点。］
[这…么短的时间它长得好大，是我喝太多水了吗？]
成熟的社会人就是会灵活转移话题。
咬着小排，姜明九走向自助茶水柜台，给自己添了杯水。谁都看不出他忍住了询问怀孕相关的羞*耻。
虽然同样没有接受过很高层的素质教育，但作为一个27岁左右的、和平星球长大的年轻男性，原主不会没教养地叼着食物跑来跑去。
姜明九会这么做纯粹是营养液喝多了，无意识的习惯。
0731没有出声矫正他。
【假胎的发育处于正常区间，别担心。我很冷静。】
喝了两大口水，姜明九在杯子后面眯了眯眼睛。
加密截图，0731第一次质疑报告书。姜明九不是不爱笑。
在电子支付流行的世界，姜明九能用到现金全靠它提前兑换。
虽然充满原主的痕迹，但作为出生点的小屋，却也是真的只独立为姜明九存在的。里面所有作旧的生活用品都是全新的。
姜明九没有必要成为另外的人。
不然这个任务为什么不直接把原主的灵魂拉回来重生。
那个把早早猝死的自己称呼为倒霉蛋的原主，根据报告，本人并不期待孩子，对待意外产物第一反应是堕胎。
虽然对方的灵魂归宿0731查阅不到，但主系统下过判断，确信过原主是无法完成任务。
虽然逐渐对主脑产生不信任，但0731也认为原主不适合这个任务。
和这个任务适配度最高的是姜明九。
和姜明九适配度不高的是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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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能再多为他做些什么？〕】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多笑一笑？〕】
也是终于踏上了很多系统的老路，0731对姜明九产生了不必要的好感。
底层代码写它们会天生亲近载体，0731在之前还对此不屑一顾。
总之思考的内容没有放送给姜明九听，明知道系统没有必要和载体成为好朋友，也见证了很多系统沦为宿主的工具，0731却还是产生了冗余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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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腔被一股颤动占领，肚子里像是有条鱼吐*出泡泡，姜明九僵在面馆，被面汤呛住。
“咳、咳咳！”
别管什么冗余处理了，0731赶忙阻止他动作：【咳呛时不建议拍前胸，这个动作没有帮助排痰或异物的效果，反而可能增加胸闷或误刺=激气道。】
【你刚刚也差点拍到肚子。】
【即将进入孕五个月，这是胎动。第一次体验确实会有些奇怪，别害怕。】
咳嗽缓解下来，尴尬地朝店员点了下头，姜明九的大脑还没法立刻理解那两个字。
可是老板又催了。他的新老板很喜欢催促。
【吃完了吧，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吗？】
［啊……好。］
收拾好表情，瞥着自己的肚子，想碰没有碰，姜明九的眼睛微微睁大，不算健康的脸色泛着血色。
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胎动而激动？
【〔我能帮他享受爱好。〕】
盯着自己的载体、任务者，有些系统会称之为宿主，自己的唯一，0731突然习得了【灵机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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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回家仍要经过小吃街。
但这会姜明九脚步匆匆，一个摊子都来不及欣赏。
最开始只有一只游鱼，胎动接近于胀气。
随着他走出面馆，腹部沉甸甸地下坠。没消化的食物和假胎一起，重量分明，把他已经鼓出一个苹果大小的肚子变成鱼塘。
与其说是鱼在里面吐泡泡，不如说是在里面横冲直撞，子*宫被踢中的力道不大，不痛，却也让姜明九无意识屏住呼吸。
【胎动是正常现象，不会踢破你的肚子，正常呼吸，享受这个过程。】
0731早就发现了，姜明九对“享受”这个的词没有抵抗力。
所以姜明九果然依言抽气般呼吸。
【你刚刚吃完饭，走太快容易岔气。虽然接下来会是孕肚发育最快的阶段，但是放轻松，时间还很充足，显怀不明显，慢慢回去吧。】
宛如幼教老师般耐心，0731的电子音带着魔力。
真的放慢脚步，姜明九站在繁华的边缘。
脚边蹦蹦跳跳过去一个拿着甜饼的孩子，她的母亲拉着她的手。
［好的。］手藏在卫衣宽松的口袋里，姜明九也抚摸上自己的一秒一个样的“孩子”。
**
回到出租屋，哪怕不脱掉衣服也能直观看到身体的不同。
双手箍在卫衣上，小腹会被圈出一个明显的弧度，很像吃撑了，可那里不是胃。
前五个小时都成长缓慢的肚子仿佛被按了加速键，开始肉眼可见地涨大，速度虽然不夸张，但体感的沉重每一分都真实。
只是完成了简单洗漱，居然就要零点了。他的肚子也终于长成西瓜了。
接近6个月的大腹和两个小时前天差地别。
踏出浴室，姜明九甚至无意识地把手撑在了后腰上。
【你很喜欢洗澡？你今天已经洗了两次澡了，建议不要过于频繁。】
热爱干净的载体固然不错，但0731希望他不会因为来到和平世界衍生出洁癖或强迫症。
水肿的小腿有些抽搐，姜明九擦干自己，浴巾都在他肚子上褶皱出弧度：“好的。只是因为之前不常洗。”
回到房间他又开始用声音回复了。
都不带犹豫的，0731直接放任了他。
【胎儿的发育会消耗钙质，你接下来会出现很多缺钙的并发症。但是不用特意补钙，这都是体验包在你身体上反馈出的模拟。你现在的身体很健康。】
【现实里你唯一需要及时补充的只有羊水，按现在的状态，再喝200毫升的水左右就可以。】
催促如影随形，从没有人对姜明九这么老妈子过。
姜明九总是在催促里一次次被推着走。
躺在安全屋，沐浴露散发淡香，可是催促的源头告诉他，这样的日子居然可以过8个月。
腰酸得生锈，姜明九抓住唯一的稻草。
不会撒谎的稻草只靠一句话，【姜明九，你可以做你自己。】，就比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的腐蚀性还要强。
“我好像腿抽筋了。”分不清没擦干的洗澡水还是汗，水滴滑过肚子，他抓着吹风机，第一次袒露。
侧躺捂住弧度更明显的肚子，假胎的踢打直达姜明九手心。
【很不舒服吗？要我帮你把感知力调低吗？】
过保护的系统甚至都没给出忍忍的选项，姜明九想起0731其实除了催促，也对他说过很多“别担心”。
虽然没到不可忍受的程度，但姜明九顺从地接话：“好的。”
【载体感知力已调低。】
小腿抽筋真的有所缓解，摸着好像力度也小很多的胎动，姜明九谢谢还没说出口，就又听到系统问：【现在有好点了吗？】
[好多了。]
【你喜欢我加上这种询问反馈吗？】
目前为止最有力的胎动踢到肚脐处，姜明九盯着那个转瞬即逝的鼓包，真的一点都不痛。
可是仿佛被踢中的是心脏，那里有些发紧，姜明九难免愣住。
侧躺对着窗户缝，冷风把玻璃吹得轻微作响，这是姜明九回复最慢的一次。0731耐心等他。
【是问题太抽象了吗？需要我再重复一遍，或做出详细解释吗？】
【我认为对你说话随意会让你更积极的沟通，但我认为随意应该有限度，请给我一些参考数据吧。我认为刚刚的问题很好。】
膨大的肚子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让翻身都困难的？
视线跟随着天花板的裂痕延伸，姜明九清了下嗓子：“大多数人会怎么选？”
针对这种磨磨唧唧的回应，也只有系统才有耐心陪他闹了。
【大多数人的选择不是你的。我在问的是你，姜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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