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新一和黑羽两人便朝着新一介绍的咖啡厅飞奔而去。
这是一家新一曾和园子她们来过几次的店,拥有半隔间、能够避开人群视线的隐秘咖啡厅。
在那里,新一他们忘却了时间,只顾着不停地交谈。
话题当然以黑羽盗一为中心展开——魔术中使用的机关、表演的设计,甚至最后还聊到了“为什么他那么帅”,不过最后这个话题基本是黑羽主动提起的。
然而,不出所料,黑羽的视角与新一截然不同,带来了许多新发现。黑羽似乎乎也有同感,每当新一阐述他对魔术机关的看法时,他的眼睛都闪闪发亮。
接着,话题转向了大学的事情、最近的新闻,还有在学术会议上出现的新论文。
令人惊叹的是黑羽那思维的敏捷程度。他不仅知识渊博,而且在理解力、创造力、应用能力以及逻辑推理方面都极为出色。新一刚说出一点线索,他就能联想到十种可能,并提出完全不同的解读角度,让人只能感叹:“不愧是你。”
新一也很少能遇到这样一位既能熟练运用专业术语,又能让对话流畅进行的人。而黑羽也像刚才讨论魔术时一样,每听到新一的回应都会露出惊讶的表情,频频点头,一副深受启发的模样。
像这样毫无顾忌地与同龄人畅谈,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能轻松跟上自己思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没错,简单来说——今天很开心。
当谈话告一段落时,黑羽一边搅拌着冰可可,一边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哇啊,真没想到能和工藤聊得这么投机啊。”
他说完,就美滋滋地用吸管吸起了冰可可。上面堆着厚厚一层鲜奶油,在新一看来简直要引起胃酸反流。看来他是个甜食党这事是真的。
接着黑羽再次提出想请新一喝饮料,新一便不客气地点了一杯浓缩咖啡。
等浓郁的香气弥漫唇齿间,新一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老实说,我也是。话说回来,一般人谁会想到用芋茎绳来设计魔术手法啊?”
“嘿嘿嘿。嘛,我之前也稍微试过啦,没想到意外地好用呢?倒是工藤你,居然能注意到那个时间差的手法。”
“毕竟这都是在各种案件里积累的经验法则嘛。”
“这经验法则听起来可真让人哭笑不得……话说,时间没问题吗?”
被黑羽一提醒,新一找起了手表。
然后发现,他今天没戴手表。无奈之下只好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的瞬间,新一皱起了眉头。
看到他的样子,黑羽担心地问道:
“怎么了?时间来不及了?还是说有案件?””
“不……好像是有朋友打了好多通‘夺命连环Call’……”
他往下滚动屏幕,发现就在他们进咖啡厅来的这段时间里,有很多通未接来电。
最后一次通话是在半小时前,但在这之前已经来了将近四十通电话。
大部分来电显示都是“铃木园子”,其他朋友也零零星星打来过。因为今天碰巧把手机一直放在包底,所以完全没有察觉到。
看到没有来自警方的电话,新一松了口气,但也为自己沉迷聊天到这种程度感到一丝尴尬。
黑羽看到他那副样子,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后立刻发出一声惊呼:
“我这也来了好多信息!哇啊,这也太多了吧……”
“该不会是因为今天的事吧?”
“肯定是啦。估计消息早就传开了。”
黑羽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数量比新一还多,他还在不断滑动页面,手指都没停过。
新一喝着咖啡,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这家伙,朋友好像很多,够呛吧?”
“工藤你不也一样?”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主要打来的大多是高中同学啦。至于大学这边嘛……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都刻意躲着我。”
新一不由得托着腮帮子,感到有些沮丧。
他瞥了一眼黑羽。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为什么其他人都躲着我。”
“啊……听说他们是因为太紧张不敢随便靠近你之类的?”
“果然是这个啊。我又不是道凪教授,不会逮着谁都扒个底朝天的好吗。”
他一脸不爽地抱怨道。
照这趋势,今天发生的事情恐怕又会让更多人对他敬而远之。虽然早有预料,但果然心情好不起来。
黑羽看着新一这副模样,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
“嗯……这么说来,工藤你在大学里还没什么朋友?”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想显摆啊?”
“才不是啦。我只是想着要不要自荐一下当你的朋友。”
“哈?”
新一不由得放下托腮的手,黑羽却精神抖擞地举起手:“嗨——!”
“黑羽快斗,申请成为工藤新一君大学朋友No.1候选人!”
他脸上挂着仿佛能听见“咔嚓”声般灿烂的笑容。但新一的思绪却完全跟不上。
“候选人……哈?还有No.1是啥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要不要交个朋友?”
但即使再问一遍,新一还是无法理解。
他一直以为这段时光只是暂时的。只是为了答谢今天的事而度过的时间罢了。
所以,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他确实想过,如果可以和对方变成能偶尔说说话的关系也不错,但哪里会有傻瓜主动靠近一个扬言要抓住自己的侦探呢?
新一用探究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黑羽苦笑了。
“别想那么复杂啦。我今天被工藤救了很开心,而且像这样聊天也很愉快。这足够成为朋友的理由了吧?”
黑羽伸出手,就像在楼梯上做自我介绍时那样,用流畅的英语问道:
“Yes 还是 no?”
他认真地注视着新一的眼睛。
新一凝视着他的脸和那只手,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好啊。”
新一伸出手,用力地回握住了那只手。
“请多指教了,黑羽。”
他一说完,黑羽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新一最终也理解了这个行为——只要自己在身边,黑羽就不会被怀疑是怪盗基德,这无疑是最好的掩护;而且必要时,黑羽也能借机从自己这里获取情报,简直是“高风险高回报”的选择。
(呵,不过我可不会让你那么称心如意)
新一心中暗忖。
这就像是那家伙下的战书。
既然他想从我这里套取信息,那我就反过来揭穿他。休想让我成为他犯罪的棋子。
因此,新一表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掩饰着内心的警惕,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真实意图,同时又将“一定要看穿对方”的盘算深藏心底。
——却仿佛听见了嘎吱作响的声音。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不该是这样啊)
黑羽和他成为朋友这件事。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种权宜之计。这点他自己也完全理解,并且接受了。所以现在这种感觉才很奇怪。
为什么胸口深处会传来这般如同齿轮碾轧般嘎吱作响的痛楚呢——
“好了,那我们来拍照吧!”
“哈?”
然而,黑羽的一句话把一切都吹飞了。
他握着手机,走到新一坐着的座位这边。在新一还没从混乱中回过神来时,黑羽已经从容地举起了手机。
“来,新一君笑一个~”
“等、等等。搞什么啊这是?”
“嗯?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纪念照啊,毕竟就算我说和工藤成了朋友,肯定也有很多人不信嘛——对吧?拜托啦。”
说完,他熟练地闭上新一那侧的眼睛,做了个wink。新一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事到如今,他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快点。”
“OK!那工藤,再靠过来一点。”
得到许可后,黑羽顺势搂住新一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过去。
新一被这股力道带得撞上了黑羽的锁骨附近。
是喷了什么香水吗?一股清凉的香气搔弄着新一的鼻子。
被他的气息和体温包裹住的那一瞬间,新一忽然泄了劲。说起来,那个时候也是这样,被同样的体温包裹着。那份舒适感,让那片天空的颜色蓦地浮现在脑海。
头顶传来咔嚓一声。为了查看拍好的照片,黑羽的身体离开了新一。
感受着消失的温度,新一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情绪,也迟疑着凑过去看向黑羽的手机。
画面中是笑容满面的黑羽,以及微微眯着眼、同样在笑的自己。
“嗯……工藤,再拍一张可以吗?”
“诶?嘛,无所谓。”
是这张照片不行吗?明明看起来足够亲密了。
黑羽再次举起手机,随即迅速咔嚓拍了一张。新一凑过去看,屏幕上映着和刚才一样笑着的黑羽,以及一脸好奇地望着镜头的自己。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准捕捉到画面,这家伙果然手快。
“好,这张应该可以了。”
“和刚才那张有什么区别啊?”
“诶,因为刚才那张工藤的表情超级棒嘛。总觉得给大家看有点可惜呢——”
“哈、哈?”
新一不由得发出困惑的声音。但想起自己露出那种表情的原因,又莫名地感到难为情起来。
不过,黑羽完全没察觉到新一的异样,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操作着。
“难得的机会,顺便交换下联系方式吧!照片也发给你!”
进展实在太快了。该不会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吧?
但不知怎的,新一已经觉得无所谓了,他叹了口气,顺从地掏出手机操作起来。
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通讯录里新增了一个名为“黑羽快斗”的名字。
新一做梦也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样,忍不住盯着这个名字发起呆来。
紧接着,刚拍的两张照片就被发了过来。
“你可以拿去发动态说‘正在和黑羽快斗约会中’哦?”
“别开玩笑了……再说我也不用SNS。”
新一边保存照片边回答,黑羽微微歪头。
“是吗?玩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哦?”
“朋友也说过我,但我不知道发什么好。案件的事也不能说得太详细吧。”
“那发点小说感想之类的?”
“我的感想谁会看啊。”
新一刚说完,黑羽就“啧啧啧”地晃着手指,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
“工藤你完全不懂啊。你人气超高的好吗?发的话大家肯定会开心的。”
“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像在嘲讽。而且我又不像黑羽你这么勤快,也没那么多话题可发。更不可能每条评论都回复。”
说到这儿,新一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黑羽账号时的震惊。
他几乎会回复所有留言提问,几乎每天都更新动态。
明明还要准备怪盗基德的行动,他的魔术却每周都要换新花样,一边构思诡计,一边还要应对大学课程和学业,并且还能兼顾社交媒体,甚至人际交往也不落下。这家伙的精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然而黑羽托着腮帮子,开心地探头看向这边。
“你看了我的账号?”
又说漏嘴了。新一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响。
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劲。
“……不行吗?”
在对方面前,新一清楚知道是糊弄不过去了。他无力地垂下头,小声嘀咕。
确实如黑羽所说,自从第一次看了魔术秀那天起,他就去看了黑羽的账号。最初虽也有收集情报的目的,但后来纯粹是因为他发的动态很有趣,所以每天都忍不住去看。
刚才的话一出口,恐怕不仅是看过一次,连经常看的事也暴露了吧。
新一感到脸上发烫,他不敢抬头了。
“不,我超开心的!毕竟是工藤新一在关注我欸?简直太高兴了好吗?啊……对了工藤,刚才拍的照片我能发吗?如果你不想露脸的话就算了。”
黑羽说着,指了指第二张照片。新一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倒是无所谓……诶?你真要发啊?”
“你看,我今天完全没更新动态嘛。而且很多人因为传言的事都在担心我,要是发张和工藤的照片也能让大家安心点吧。”
“……原来如此。”
“还有就是,单纯想炫耀一下我和工藤成了朋友。这才是真心话。”
黑羽笑嘻嘻地说着,新一听了却一阵五味杂陈。
这种补充说明根本没必要。反而让人更加心神不宁,希望这家伙别再说下去了。
与这样的新一相反,黑羽心情愉悦地轻快操作着手机。
但是,就在即将按下发送键的前一刻,他的手指猛地停住了。然后,不知为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到了要发的时候,还需要挺大勇气的啊……好担心手机会不会被爆炸……”
“搞什么,你装了炸弹吗?要我帮你拆吗?”
“厉害了……工藤你说这话听着可不像玩笑啊。不是那个意思,是刚才说的工藤你人气高的话题。既然你不玩SNS,那这颗炸弹丢下去,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啊。”
“哈,怎么可能啊。”
“这可是你说的!那工藤你也给我好好看着我的账号!绝对会变成不得了的大事!”
黑羽像是较劲似地说完,就催促着新一“快点快点”。
无奈之下,新一只能打开手机,启动了SNS应用。找到黑羽的账号后,他点了点头。看到新一准备好了,黑羽再次将视线落回自己的手机。
“好。那么——我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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