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薄雾如同半透明的轻纱,温柔地缠绕着浙江这片焕然一新的新农村。
远处层叠的青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勾勒出柔和的黛色轮廓。脚下的柏油路崭新而平整,一直延伸向远方,路的两旁,白墙黛瓦的民居错落有致,间或有几栋设计感十足的新式建筑点缀其中,既保留着乡土的韵味,又透出现代化的勃勃生机。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湿润的清香,还有远处田地里刚刚翻开的泥土气息,清冽而提神。
蔡徐坤深吸了一口这沁凉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团从昨夜就未曾散去的滞涩感。
他侧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身旁几步之遥的Baby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牛仔套装,长发简单披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项线条。
此刻,她正微微仰着脸,专注地听着那位负责介绍的年轻村支书讲解,眼神明亮,唇角噙着一丝自然的笑意,整个人沐浴在清亮的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而专注。
“各位老师,请看这边,”戴着黑框眼镜的村支书,虽然年纪看着与他们相仿,但言谈举止间带着一股沉稳的干劲。
他的背后分布着的规划齐整的联排小楼,语气里满是自豪,“这是我们村的村树,香泡树,家家户户都有种植。”他引着他们走向一座崭新展厅,“新建的标准化卫生室,配备了门诊,药房,监察室和远程会议区。这边和线上专家连线,方便就医。”
Baby的目光顺着指引,仔细打量着那座窗明几净的卫生室,又望向前方那片依着地势而建、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小楼。
她的眼神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某种令人心安的图景,声音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向往和赞叹:“真好……规划得真好。”她顿了顿,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声问了一句,带着点玩笑又无比认真的意味:“你们村福利好好啊,还可以搬过来吗?搬过来可以入户吗?”
向导显然没料到这位光彩照人的大明星会突然提出如此的想法,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热情又带着点腼腆的笑容,镜片后的眼睛都亮了几分:“我觉得您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我们求之不得!”
“那我可就记下了!”Baby也笑了,眼波流转,那笑容真诚而明媚,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在此安居的某个画面。
这生动的一幕,连同她脸上那份纯粹的向往,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蔡徐坤的心底漾开清晰而持久的涟漪。
他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对这片安宁之地的憧憬,一种强烈的冲动瞬间攫住了他。
他也与他一起实现这份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许,想牢牢抓住属于他们的共同蓝图。
然而,这冲动只持续了一瞬,前几天那场谈话便压上了心尖,像冰冷的水浇熄了刚燃起的火星。
“坤儿,只参加前三期的录制对你来说最合适,不要勉强自己。”Baby的声音温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回响起来,将眼前的美景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其实更早一点,在他那间堆满了音乐设备和资料的工作室里。
经纪人陈姐拿着行程表,眉头拧得死紧,指尖用力地点着屏幕:“下半年!蔡徐坤!下半年是你事业登顶最关键的时候!新专辑打磨、世界巡演启动预热、高端品牌合作洽谈……哪个不是需要你百分百投入?”
“录个综艺,增加曝光是没错,但录一整季跑男?”她“啪”地把平板拍在桌上,声音拔高,带着职业经纪人特有的犀利,“你现在已经不需要的这种综艺来浪费时间增加曝光了!提升自己!把你的音乐做到极致!这才是你该想的!粉丝、市场、你的梦想,都在等着你往上冲!综艺曝光的程度已经够了!你接前三期足够了!”
他当时是怎么反驳的?
对了,他几乎是急切地强调,自己可以平衡,可以双线并行,巡演的间隙、录制的空档,他能挤出时间,他精力充沛。
他甚至搬出了Baby的名字,试图以此证明某种可行性:“Baby那边我也可以……”
“Baby?”陈姐的眼神变得复杂,有无奈也有了然,最终沉淀为一种更深的理解,“她是第一个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坤儿,别犯傻。你们现在的关系,不是靠你放弃机会、寸步不离就能进一步的。真正的好的恋情,是各自强大。” 陈姐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试图维持现状的气球。
而Baby本人,在电话里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让他无法反驳的清醒和温柔:“坤儿,下半年对你太重要了。音乐是你的梦想,你的脚步才刚刚展开,需要你用尽全力去抓住机会。几期跑男而已,我在这里好好的,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在我需要的时候,不是一直都在吗?” 她甚至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像羽毛,轻飘飘地拂过,却在他心上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划痕,“乖,听话,好好去准备你的演唱会和新歌。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四个字,像一句甜蜜的魔咒,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他最终妥协了……
只签了前三期的录制合同。
离开上海的那个夜晚,她来送机,机场大厅的人虽然已经不多了,可依旧有不少的目光投向这一对相依的情侣。
Baby裹着一件宽大的大衣,帽子压的极低,只露出了小巧的下巴和带着粉嫩颜色的唇瓣。
两人的拥抱短暂却带着眷恋,Baby在她怀中轻轻蹭了蹭,低声说:“好好参加活动,不要太拼了,专心你的事业。”
蔡徐坤低头想吻她的额头,她却不着痕迹地微微偏开,只让他温热的唇擦过她的发顶。
“人多。”她小声解释,声音淹没在提示登机的广播。
那一刻,一种微妙的,无可避免的无能为力和疏离,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他只能看着Baby迅速转身汇入人流,熟悉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而此刻,站在这片宛如世外桃源的新农村,看着她与村支书谈笑风生,那画面越是和谐美好,她那番清醒到近乎冷静的话语,就越是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字字清晰,带着不容辩驳的重量。
………
夜色如墨,白天的喧嚣早已沉淀下去,只余下窗外不知名夏虫的低鸣,规律而绵长,如同大地沉睡的呼吸。
二楼这遮盖的严严实实的窗帘后,隐隐透出几丝暖黄色的光。
蔡徐坤和杨颖并肩坐在一张宽大的双人沙发里,柔软的靠垫深陷下去,容纳着两人的身体。
客厅的巨大嵌入式电视屏幕亮着,正播放着一部节奏舒缓的家庭伦理剧,荧幕的光明明暗暗地映在Baby专注的侧脸上。
她微微蜷着身体,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看得投入,不时因剧中的情节而轻轻牵动嘴角。
蔡徐坤却有些心不在焉。
白天的画面,尤其是她站在那片新民居前,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向往光芒说“想在这里养老”的场景,像一组循环播放的幻灯片,固执地占据着他的脑海。
沙发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终于忍不住,身体微微倾向她那边,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向往:“要是……我们以后也能住在这种地方就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莹润的耳垂上,那里在昏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这想法过于遥远和理想化,甚至带着点傻气。
Baby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电视屏幕,里面正上演着一场温情的甜蜜戏码。她似乎听到了,又似乎完全沉浸在剧情里,只下意识地随口应道:“嗯?你也想住这儿啊?” 语气淡淡的,带着一种心不在焉的敷衍。
她这种近乎无视的态度,像一根细小的刺,瞬间扎破了蔡徐坤心底那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和累积了一整天的微妙失落。
一股说不清是委屈、不甘还是想要确认什么的冲动猛地窜了上来,带着点年轻气盛的执拗。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倾身过去,张口便含住了她那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耳垂。
“唔……” Baby猝不及防,浑身猛地一颤,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股酥麻感从耳垂迅速蔓延至半边身体,手里的抱枕差点滑落。
电视里人物的对白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她下意识地缩起脖子,侧过脸,白皙的脸颊和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羞赧的绯红,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根。
她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带着水光,在昏黄的光线下格外撩人。
蔡徐坤却没有立刻退开,反而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皮肤上,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清晰的指向性,重复道:“我的意思是。想和你一起住在这里。” 他强调着“一起”,目光灼灼地锁住她近在咫尺的眼睛,不让她有丝毫闪避。
这直白而亲密的宣告,让Baby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她抬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他肩膀一下,试图拉开一点距离,掩饰自己的心跳加速,语气带着嗔意,故意用调侃来冲淡这过于浓稠的暧昧氛围:“蔡大明星!想得够长远的啊,这么快就琢磨退休养老的事了?”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把抱枕重新抱紧在怀里,仿佛那是一个小小的盾牌。
这个“退休”的调侃,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蔡徐坤心里那个装着白天未竟话题的匣子。
他顺势伸出长臂,从后面将她整个人轻柔却坚定地圈进怀里,下巴抵在她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发顶。她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慢慢放松下来,带着一种默许的柔软。
“不是想得远,”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她发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困惑,“是今天……看到你说想住在这里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他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温软真实地烙印进身体里。
“我当然想住在这里啊!这里环境这么好,每家每户都有小院子,等到时候我带着小海绵住这里,早上睡到自然醒起来吃个饭,饭后就在院子随便逛逛,逗逗猫玩玩狗,没事还可以去田里看看,也不用担心生病了怎么办这里的医疗设施也很好。谁会不想住在这里呢?”Baby的声音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目光飘忽,似乎已经想到了美好的画面。
“喂!那我呢!?”蔡徐坤听着她说,却左右都没有从她的话里听到自己,有些急了。
这近乎幼稚的追问,让Baby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她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身体在他怀里微微抖动。
她稍稍侧过身,抬手捏了捏他绷紧的下颌线,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眼神里充满了温柔而笃定的笑意,像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大男孩:“小气鬼!当然是一起啊!不然你想去哪儿?放你一个人去火星吗?”
“这还差不多……” 蔡徐坤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下来,勾起一个满足的弧度,手臂收得更紧了些,脸颊在她颈侧温热的肌肤上眷恋地蹭了蹭。
空气中带着Baby身上特有的清香和两人衣物摩擦的声音,弥漫着令人沉溺的宁静与亲昵。
然而,这温馨的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Baby靠在他怀里,目光重新投向电视屏幕,但眼神却渐渐失去了焦点,变得有些悠远。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短暂的沉思,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抱枕边缘的流苏。
几秒钟后,她脸上的轻松笑意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肃然的平静。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侧过脸,认真地看向他。这一次,她的目光清澈而直接,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力量,直直望进蔡徐坤带着满足和慵懒的眼底。
“坤儿,”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刚刚筑起的温馨泡沫,“你现在才刚开始起步,正站在一个非常重要的上升关头。你的路,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她的语气异常平稳,每一个字都清晰而郑重,“你不必为了我,或者为了眼前短暂的陪伴,就让自己停留在某一个地方。那不是你该停下的位置。”
蔡徐坤圈着她的手臂瞬间僵硬了。
他眼底那点满足的慵懒如同被寒风吹散的雾气,迅速消失无踪,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愕然和一丝被看穿心思的狼狈。他下意识地想反驳,想强调自己可以兼顾,想告诉她陪伴对她、对他同样重要……然而,她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微微坐直了身体,虽然依旧在他的怀抱里,但姿态却悄然发生了转变,带上了一种温和的疏离感。
她的视线越过他,投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你的音乐,你的舞台,还有那些从你出道起就一路支持你、看着你成长的粉丝们……他们都在等着你。等着你拿出更好的作品,站上更大的舞台,去兑现你曾经许诺过的光芒。他们……”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理解和尊重,“对你的期待和爱,是另一种力量。它纯粹,炽热,托举着你,也在提醒着你。他们和我的……不一样。”
“不一样”三个字,像一根极细的针,精准地刺中了蔡徐坤内心深处那个盘旋了一整天的疑问核心。
“……他们都需要你。”Baby的最后一句话落下。
蔡徐坤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松开了些许力道,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喉咙口,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闸门,化作一句冲口而出的诘问。
“那你呢?Baby,你需要我吗?”
这句话在他舌尖翻滚,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压抑已久的渴望。
他需要她,如同需要空气。
然而,就在这念头即将化作言语的瞬间,他撞上了她的眼睛。
她正转回头看着他,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依赖,没有挽留,没有他渴望看到的脆弱和需求。里面盛满的,是一种近乎澄澈的理解,一种洞悉一切的清醒,甚至?一种鼓励他远行的温和推力。
她的眼神如此平静,如此笃定,仿佛早已看穿了他所有未出口的挣扎和软弱,并提前给出了答案
——个为了他“好”的答案。
那些她口中的话,关于他对于音乐的梦想,关于粉丝的支持,关于责任,关于那个他必须去的远方。
蔡徐坤最终没有问出口。
………
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录制劳累,Baby最终在他的臂弯中沉沉睡去。
他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松开环抱着她的手臂,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生怕惊醒了她。
直到将Baby放在床上,蔡徐坤才缓缓站起身。
熟睡中的Baby似乎察觉到热源的离去,在柔软的大床里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嘤咛了一声,但并未醒来。
蔡徐坤站在沙发旁,低头凝视了她几秒。
睡梦中的她,眉心微微蹙着,似乎梦里也并不全然安稳。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露出在外的左手上。
无名指根部,一道极淡、几乎要融入肤色的、浅浅的戒痕,在昏黄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那是时光和一段失败婚姻留下的、难以彻底磨灭的印记。
这道痕迹,像一道无声的闪电,骤然劈开了蔡徐坤混乱的思绪。他猛地想起了陈姐那天在工作室里,带着复杂情绪说过的话:“……她是第一个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坤儿,别犯傻。你们现在的关系,不是靠你放弃机会、寸步不离就能进一步的。真正的好的恋情,是各自强大。”
也想起了她昨晚在电话里,温柔的叮嘱:“……你在我需要的时候,不是一直都在吗?……来日方长。”
各自强大。来日方长。
那道浅浅的戒痕……
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的碎片在脑海中碰撞、拼接。
她那近乎严苛的清醒,她替他做出的“正确”选择,她对他事业的极力推举……或许,并不仅仅是对他未来的期许?
想起Baby之前的那段婚姻,黄晓明屡次在镜头前提到的“不喜欢事业心太强的女人”“Baby嘛漂亮就行”等等一切把Baby看作他的附属品的言论。
或许,对Baby而言,从上一次婚姻中脱离,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爱是双向的,双向奔赴,双向成长,双向扶持。
尽管这个在镜头前,在私底下对人对物都极尽温柔的Baby,也有着勃勃野心,之前的黄晓明忽视她,甚至打压她,可脱离了那段失败的婚姻Baby才能做回自己。
是啊,做回自己……
他爱的不就是一直做自己的Baby吗?
Baby对他的爱才是真的爱,如果不爱怎么会甘心放弃和爱人共度得时间反而选择放手,给他提供建议,甚至给他提供人脉关系,只为了让他不要走自己的弯路,能更好的翱翔?
这个念头如同澎湃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蔡徐坤的思绪,可随之而来的,确实密密麻麻的心疼。
一段不过几年的婚姻,到底为何能让Baby“清醒”到这种程度……?
蔡徐坤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背脊撞上茶几发出声音,那声音让他猛地回过神。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轻轻推开露台的玻璃门,走进了室外。
隔绝了室内的独属于Baby的呼吸和清香,也让他的思绪在此清醒。
窗外,乡村的夜色依旧深沉而温柔。远处起伏的山峦只剩下模糊的剪影,沉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几点稀疏的星星顽强地穿透薄云,洒下微弱而恒定的光芒,冷冷地注视着大地,也注视着这间民宿里,一个对爱人过往的阴影和现在才明白的爱意双重围困的年轻灵魂。
可……
那未被问出口的诘问,终究没有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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