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的路上，我捧住脸，脸颊控制不住发烫，“你说那种话的时候，心里不害臊吗？”
“没什么，都是心里话，很自然就说出口了。”小羊神色如常，目光在我脸上流转，“这么难为情吗？”
“我又不是我妈。但要是我也在银座工作，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
“要是你也在那里工作，我就要哭了。等哭得差不多了，就去银座把你绑回来，关进家里不准你出门。”
小羊的语气轻松，脸上写着愉快——他很愉快，我很忐忑。
“你认真的吗？”
“我对你不认真吗？”
他停下脚步，视线停留在我脖子侧面。我立即把浴衣领子拉高一点。
“你、你别动歪脑筋，不准留印子！”
午饭期间，收到妈妈的信息——
好好珍惜，你再也遇不到这样的男人
正在喝味增汤，差点呛到。这行字令我脸颊“轰”地一下烧得厉害。就在半个钟头前，我们倒在软席上，纠缠在一起。本来是想静下心来，为他那番话好好道谢，毕竟真的很感动。但他有意煽动，回应我的方式是亲吻，还有伸进下摆，揉捏肌肤的手指。
身体交叠的片段一股脑涌上来，我羞恼着用筷子另一头敲打他，“坏蛋，色魔！”
“毕竟我是羊嘛，咩~咩~”
“真是的，你好好忏悔。“我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瞧瞧，扪心自问，觉得自己符合标准吗？我妈说你是好男人，好男人呢！可是好男人会……会……”我憋了半天，想到这段昼夜不分的□□，心里又羞又说不出的兴奋。还有昨晚，说着像是约定殉情的荒唐话，“哎，我不信基督，但你的形象已经妖魔化了。”
“就算我是魔王，在你面前又和普通村民有什么区别。我直接恢复出厂设置了。诶，慢点，吃慢点，别噎着。”他把茶杯往我这边推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我咽下还有些大块的麻糍，糯米黏住嗓子眼，暂时不想说话。我大口喝茶，一面瞄他。他拿着我手机，为那条信息笑得神采奕奕，眼角眉梢都透着骄傲满足。
下午，简单逛过天文台，准备下山。妈妈叫了专车，直接去机场。临走前，她和小羊单独说话。小羊回来时神情稍有寂寞，似乎谈的是严肃话题。
“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让我继续照顾你。”
我不假思索否定。
“唉，我就知道。“他摇摇头，苦笑，“今晚我去客房睡。”
我愣住，问为什么。他回答，“因为你第二天要上班。”
啊，我恍然。愉快的假期就要结束。心里一沉，耳根一热。“好吧，好吧，这样也好。”我低下头。去握他的手。他牵起我，我们离开旅馆，走进笼罩在太阳下的马路。蝉鸣声此起彼伏。
车内空调提前启动，坐进去温度刚好。顺着道路蜿蜒盘旋下山，窗外深浅不一的绿色如浪涌。从祭典的清晨开始回忆，街上人流如织，牵牛花爬满围栏又自屋檐垂落……
神轿巡行，烟火般激烈迸裂的鼓声，发光的汗水，鲜艳的红色头巾。神社里住着雪白的鸟，□□的神。那里的树古老而粗壮，底下有幽沉的绿色浓荫。我藏在阴影里，看见没有荫蔽的灌木丛，太阳光照下来，变成流动的绿色。空气里流动神官的诵词。我站在屋舍外，以为不会被发现。
是谁说过，越不希望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越是一晃而过的画面，细节会随时间离得反而近。记忆回到那时候，他站在我面前，缓缓挂断电话。他找到我了。不能重来一次吗，不能时光倒流，美好的经历不能重复体验吗？
“在想什么？”他问。
我侧头看去。他飞快投来关切的一眼，又看向前方，转动方向盘。一个小小的弯道。身体自然倾斜，迅速回正。他开车很稳，驾驶技术比我娴熟更多。换挡、转向，精准得像是游戏里的操作。
不能抱怨，像做孩子时那样想要延长假期，希望永远不上学。我随便找话题搪塞，像是旅馆的食宿，天文馆的纪念明信片。他逐一回应，并不感到乏味。望着他，还有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思绪不禁飘回半年前。
我们正式向妈妈提出婚事。
当天她穿着绛紫色和服，发髻一丝不苟地盘起，插一根珊瑚簪。长辈气场全开。我和小羊坐在对面。秋天临至，空气转凉，如同凝滞。
“你们决定结为夫妇，羊君也决定改姓，扫兴的话我就不说了。”妈妈的声音很轻，却咬字清晰，“以后的日子，你们一定要齐心协力，认真经营家庭。”
她推过来一张储蓄卡——按照婚俗，女方家长要为婿养子准备结纳金，作为订婚的彩礼。
我和小羊相视一眼，低头回礼。
在桌下，小羊的手悄悄伸过来，包裹住我的。他指节微微颤抖着，能感受激烈的脉搏——他心里激动，难以控制，对即将开启的新生活充满期待。
“对了，羊君。”妈妈忽然开口，语气微妙地停顿一下，“你和你父母……这是真的吗？”
她问得很隐晦，但我们都明白她在指什么。
“是真的，母亲大人。”小羊点头，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仿佛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妈妈面露怜悯，又失笑道：“哎，现在就这么叫我了啊。”嘴上说着难为情，眼里的笑意却掩饰不住。
其起初她不支持我结婚，从我进入青春期后就强调，家庭情况不理想，社交和婚姻中都容易遭受偏见。她一直告诫：不准做家庭主妇，必须坚持工作。可当她知道小羊要入赘，而且已经和父母彻底决裂，她的态度微妙地松动了。更何况，小羊的外表和品性都无可挑剔——男生女相的柔和轮廓让人感到亲切，稍作相处也能发觉他是温柔与力量兼备的人。
“虽然很遗憾，但小羊和父母已经签过《家庭关系断绝协议书》。”我轻声补充，包括小羊受父母控制的成长经历。
妈妈握住茶杯，沉默数秒，叹气，“辛苦养大的独生子被冠上女人家的姓氏，我能理解他们的不甘。当然，不尊重你，一味把自己的未竟之愿强加给你，这是他们的过错。”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总的来说，这份协议书既是一种结果，但也是一种隐患。羊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啊。我心里轻轻惊叹。同时和妈妈视线交错。她眉梢略微一挑，我向她轻微点头。迅速而默契，我们意见一致，都为这件事感到不放心。
小羊并未留意我的目光，他始终目视前方，直视母亲的眼睛，保持声音沉稳。
“我明白的，母亲大人。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家人，我也不忍去伤害，但希望自己可以得到真正的尊重。所以您放心吧，我心里有准备。无论某一天他们不请自来，想用恶劣的手段带我回去，或把矛头继续对准她，还是逼我签署养老文件，我都有办法处理。”
他态度坚决，不会轻易改变。妈妈面露了然，表示接受。她目光缓慢落在我脸上。那眼神仿佛在说：交给你了。
我在心里默默答应。无论按法律规定，还是实际情况，小羊已经是我们家的人。引导他重新审视家庭，相互组成关系健康的家人，这是我的责任。
车子驶入熟悉的街道。太阳已经西斜，橙色光晕洒在建筑的间隙，错落斑驳如碎金。
“直接回家？”他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我望着岔路口，想起雪白的鸟，煽动的故事，“去神社吧。”
“神社？”
“嗯，就当是……忏悔。”我冲他眨眼，“毕竟祭典那天，我们可是做了大不敬的事。”
小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一下，显然想起了那天的吻。但他没有拒绝，唇角微微上扬，“好。”
下车，踩在烘得发烫的石阶。参道两侧树影婆娑。黄昏风燥热，却比白昼暑气更加温和。在拜殿前，小羊闭着眼睛，合掌模样虔诚，嘴唇微微动着许了愿。我没有许愿。如果那只鸫鸟真的有心，就允许我在这里亲他。
他睁开眼，虹膜映出我的影子，“你一直在看我？”
“我在猜你许什么愿，是不是——”我故意拖长音调，“今晚想回主卧，睡我？”
小羊表情错愕，手指抵在我嘴唇。嘘。他左右环顾，周围没有人，才松一口气。
我趁机含住他指头，在指节处咬一口。他触电一样缩回手，脸颊通红。
“放心吧，教授人淫术的姻缘神才不和我们计较。”
他摇摇头，牵着我快步往外走。我我笑嘻嘻挽住他手臂，来回晃动，“这就走了，不再待一会儿？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新婚夫妇要在神社别舍住一周什么的。”
他一声不吭。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耳根红得滴血。
刚进家门，我被按在了玄关墙上。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深入，令人晕眩。记忆潮水一样涌来。这就是夏天才有的吻啊，有炙烤的阳光、蓝亮的天空、幽深的绿色，柏油公路蜿蜒，牵牛花朝生暮死，嘈杂蝉鸣、汗水剔透、衣服上清爽的香气。呼吸纠缠在一起。这里有其他季节不能比拟的迷离和想象。
“神明在我耳边说了坏点子。”他蹲下去，掀开我裙摆一角，嘴唇落在大腿肌肤上。我紧靠墙壁，手指钻进他发丛，掌心下是一抹热汗，“不，这主意不坏。”
他抬头瞥过来，只一个爱欲浓郁的眼神就堵住喉咙里的调侃。我要敞开自己，随心所欲地欢叫出声，一直叫到精疲力竭。假期就要结束了，放纵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捏住他下巴。直接进来吧。他迟疑。我说没有关系，这样可能更刺激，就来点刺激的。
我听见他呼吸加重了。那双手绕过腰际，把我整个人猛地抱起。心跟着剧烈地雀跃不已。
……
…………
调节好水温，他替我冲洗身体，低声说：“这段时间，让你受累了。”
我笑了，“这是什么话。”
热水洒在身上，他揉捏我的肩膀和腰，“谢谢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以你的条件，本来能有更好的选择。”
“你好像在教唆我在外面养情人。”话音刚落，感受到他陡然沉重的呼吸。我捏他下巴，欣赏他神情错愕而受伤的脸，“傻瓜。”我语气变软，“我有几条命啊，敢背着你做这种事情。”
他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被水汽氤氲的眼睛无比湿润，“嗯，我相信你。还有，我在神社许了愿，希望以后有更多机会和你一起出门，两个人四处走走。”
听他的声音，像被温柔包裹，捧在掌中仔细呵护。“好呀，毕竟哪有抛下老公不管，只顾自己的妻子呢。”我欣然答应，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冲过澡，头发也仔细清洗，吹干。小羊替我涂抹发油，以不经意的语气和我说：“向母亲大人辞行时，她让我继续照顾你，也嘱咐我——切割不等于重生。”
“小羊……”
“没事，我可以理解她的苦心，不觉得她这么说有哪里不好。只是我还需要时间。”
“嗯，无论如何，我都陪在你身边。”
“好。”他捧起我的脸，亲吻落在额头上。
入夜，他剪完视频，抱起自己的枕头去了客房。我探出头偷看他的背影，捂嘴笑起来。然而，主卧空调的温度似乎调得太低。半夜，我被冻得瑟瑟发抖，手脚冰凉地醒来。犹豫好一阵，还是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溜进他的房间。
他面朝墙壁侧躺，睡得很安稳。床边还有空间，可以睡，于是小心翼翼先坐下去，再朝床头倒去。刚把他被子挪开，一只手臂伸过来，抓住我，一下子把我捞进怀里。
“你没睡？”我小声叫道。
“闻到你身上的香味了。“带着睡意的声音我头顶响起，带着些鼻音，听起来像棉花糖。他抚摸我的手，再摸摸脚，“被冷醒了？”
“空调开低了。”我闷闷地承认，转身朝向他，脸埋在他温热的颈窝，汲取他的体温。
他笑起来，胸膛颤动。“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收拢手臂，他用下巴蹭了蹭我头顶。
不要怎样？
半夜随随便便钻他被窝吗？还是单纯提醒，叫我不要贪凉？
算了，不管指的什么，反正今晚我不会离开这张床。枕在他结实安稳的臂弯里，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坏情绪烟消云散，只剩下睡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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