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春光灿烂。
凪趴在桌子上，一米九的大个子委顿在一起，正用舒服的姿势睡得正香。
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双眼也不可控制地睁了开来。
没有第一时间调整姿势，而是等到睡醒的麻劲儿稍微过去，才懒洋洋地伸伸胳膊伸伸腿。
黑板上的内容已经从英语的从句变成了明治维新带给日本的影响，凪把桌子上的数学书和压在他下面的英语书一起抽走，放进课桌，露出历史课本，然后继续趴回到桌子上。
这是凪为了方便睡觉想出来的“好点子”。
每天到了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课表，然后根据课程的先后顺序，把书本一一摊开，一层一层叠放在桌上，再根据每次睡醒的时间，一一抽走。
正当他打算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时，前面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凪戴上蓝牙耳机，还没开始放歌，前面人的对话就隔着耳机传进他的耳朵里。
“真的太好磕了，双强和青梅竹马的设定出现在一起，真的不是小说照进现实吗？”
“而且据说他们两家的家长是世交，这样未来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来自家庭的阻碍，这不比狗血豪门虐恋霸总文好看一万倍？”
“说起来大家居然还没有想好CP名叫什么吗？光是玲沛也太草率了，来点仪式感啊！”
玲王和沛沛？凪不困了，半撑着脑袋，视线快要化作实质，默默从后面盯着她们两个看。
两人虽然感觉后背像是被谁死死盯着似的，有点不舒服，可人在嗑CP上头的时候，是管不了这么多的。
“你觉得他们家人会让他们联姻吗？”
“不知道，那种大家族肯定会的吧，更何况他们两个人，嘿嘿，看起来情投意合，不是吗？”
联姻是什么啊？不知道现在是2021年吗？只有老古董才会办那种事。
更何况，你们从哪里看出来他们两个情投意合了？
不就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吗？
这种事情我以前和沛沛做的多了，难道我也和沛沛情投意合吗？
……虽然他很想这样就是了。
“有文吗，让我吃口。”
“我还想问你呢，我文荒了，我想吃饭。”
上课的时候写小说，就不能对老师尊重一点吗？
凪在腹诽时，全然忘记自己才是那个经常对老师不尊重（上课睡觉）的那个人。
而恰好，被盯着的两个女孩，也终于察觉到后座传来的异动，她们不约而同地缓缓转过身体，就看见凪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们瞧。
噫！这什么眼神啊？！怎么那么像是一个被心上人抛弃，又不敢对心上人发火，只会一味审视其他人的女鬼啊？
得亏凪是一个帅哥，不然她们不光是在心里尖叫了。
还好，下课铃声在这时候响起，而历史老师又是绝不拖堂的性子，就直接喊了下课，随后离开了教室。
他一走，教室的氛围松懈下来，说话的说话，打闹的打闹，唯独三人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眼看她们已经开始左顾右盼，似乎随时都要找个借口开溜，凪也懒得继续和她们僵持下去，索性扣下书，径自走出教室。
“呼……”
“还好……”
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但显然，她们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就着刚才的事情说了起来。
“你说他这是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去找自推呗。”
“这算不算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啊……”
“性别错了，但人设对了。”
4.
离开教室的凪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潜意识却早早就为他指明了方向。
当视线中那抹熟悉而陌生的背影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当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她渐变色的发丝时，他就默默在心里决定，一定要翘了下一节课。
全然没有要尊重老师的意思。
他没有伸出手，只是站在原地，稍微带了些期待地瞪大眼睛，等待沛沛转过身。
因为他知道沛沛很警觉，说不定从他站在走廊尽头时起，她就知道有人站在她背后。
“嗯？”
果不其然。
沛沛转过身，不动声色地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才冷静地看向凪。
“你……”这张脸有点眼熟。
快速过了遍近期的记忆之后，沛沛将他和之前遇见的那个说话奇怪的人联系在了一起，但她并不打算和他寒暄，只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凪就当没有察觉到她的疏离，错开眼，瞥见她身后郁郁葱葱的植物们，道：“我经常来植物角…但之前没有见过它们。”
沛沛似乎眯起了眼睛，紫黄色眼眸投射出有些捉摸不定的情绪，她笑了笑，并不急着戳穿他的刻意接近，而是俯下身，轻轻抚了抚一盆多肉的叶子。
“我弟弟喜欢这些，我也就跟着学了些侍弄花草的技巧，至于你说的这些，是我从家里面带来的。”
凪抿了抿唇，脱口而出：“你的养父母对你好吗？”
看见沛沛的眼后，他又有些后悔，他总是忘记沛沛现在和他并不是青梅竹马，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被这句话冒犯到。
所幸沛沛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幅度，只是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这种问题，点点头，夸赞道：“父亲母亲非常照顾和爱护我们姐弟，我们对他们自然也是这样。”
凪定了定，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见她没有任何犹豫，这才又点头：“这样哦……”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凪其实还应该说点其他的，比如聊聊他们之前的爱好，他记得她很喜欢打游戏，也喜欢做些其他可以放松自己的事情，可话到了嘴边，又不敢直接提出来。
“那个、你喜欢打游戏吗？”
“…还可以，不过我更喜欢玩些女性向游戏，可能和你喜欢的不是一个类型。”沛沛笑笑，然后又把话堵了回去。
谁说男生就不能打女性向游戏？凪的眉毛动了动，手指抓住了护栏的边缘，想要反驳她。
但是重点真的是这个吗？
凪沉默下来，视线随着光线的轨迹落到光滑的地面，想要继续同她相处，又不知道该谈些什么。
“不过，也可能不是这样，游戏机嘛，谁都能玩，尝试些新奇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沛沛的声音将心脏差点跌至谷底的他挽救上岸，他抬起头，眼中乍然绽放出如烟花般绚烂的色彩。
她的笑容很礼貌，礼貌得让人挑不出一点不对，凪看出她似乎在隐藏些什么，但他并不在意，只希望她可以继续抛出更多的话头。
起码，不要让他们之间的氛围这样僵硬。
……
这之后，凪帮她一起整理了花架，又和她说了不少话，而沛沛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闲聊，外人能看出她手上的动作根本没有停过，根本没办法和他说更多。
但凪的心情却又是不太美好。
不是这样的，之前，哪怕沛沛在写作业，或者在读书，听见他说什么，也会认真地给予回复，哪怕她那个时候忙碌，也总会在空闲下来之后，认真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可或许是失去了太久，才会让哪怕只有40%的重视显得弥足珍贵，直到夕阳西下，凪才同她道别，然后离开植物角。
4.1
他走后没多久，玲王就斜背着书包，一步三跨地越过几级台阶，带着兴奋来到沛沛的面前。
玲王展开双臂，笑得非常灿烂，对她前后展示着自己。
“一点汗都没有哦！”
沛沛自然地摸摸他的脸：“其实不用每天来见我都这么做，我不会介意。”
为了不让她闻到他身上的汗味，他甚至还出资修建了一个只供足球社使用的淋浴室，对这种钱多了没地方烧的行为，沛沛表示，可以，但真的不需要这样夸张。
毕竟玲王少爷本来就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每天训练之后的汗味并不重。
“那怎么行？我希望，在你面前，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完美的——”玲王特意强调，“完美的！”
而且沛沛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第一次闻到足球社那些人身上的汗味时轻轻皱了眉，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没有人是完美的，你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沛沛注视着他，非常认真地说。
况且原本的玲王就足够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实在是不需要做到事事完美，那样只会很累。
玲王咧嘴笑笑，看见他这幅神态，沛沛就知道，他肯定没听进去。
不过她也不打算硬让他做点什么。
“说起来，刚刚有人找你吗？”玲王瞥瞥她身边已经被整理好的花架，心里有点不满。
可恶，本来想等放学之后和她一起做的，就因为他没有提前说明，就有人凑上来献殷勤了。
烦躁。
沛沛点点头：“有人帮忙，我已经谢过他了。”改天请那个人吃顿饭吧。
“那就好，那我们回家吧，老婆婆已经等在门口了。”
“都说了不用每天送我回家啦，那样再回你家会绕路的。”
“男生就该送女生回家。”
“大门口离我房间门口也就只有几步路而已……”
“那也要送，好啦，别管啦，快快，我们打双人成行吧。”
……
临下台阶前，沛沛又回过头，看了看花架，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那个人，已经跟了她很久，而且每天都在找机会，想要和她说话。
刻意挤开其他人，刻意创造和她说话的机会，刻意翘了课想来找她……但每一次都会因为这些那些的原因被干扰。
说实话，是人就不会喜欢被人时时刻刻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沛沛更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
可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在见她第一面时，就会露出那种“似曾相识”的眼神。
或许可以问问明墨。
她不介意多和他接触，反正除了那件预料之中的事情以外，这个普通的世界并不存在什么难以逆转的危险。
不过关于游戏品味的事，就不是她愿意透露的了。
“沛沛，你在想什么呀？快准备了。”
“好。”
她熟练地点开游戏界面，直到回到房间，才通过凪发来的好友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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