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袭马格努斯港？”威利·戴巴反复咀嚼每一个音节。
马加特肃立桌前，刚刚汇报完他与埃尔文·史密斯的秘密接触：帕岛主动透露了将在会谈日奇袭马格努斯港的计划，并向他索要了该港口的详细地图。
威利·戴巴起身踱至窗边。埃尔文·史密斯想干什么？帕岛明明已与中东建交，只需要按部就班地与马莱谈判，便能争取到基本的求存空间，何必主动开战撕破脸？
中东会谈上，艾蕾妮雅那张看似温婉却暗藏机锋的脸庞浮现在他眼前。那女人表面上求和，言语间却暗示着“与中东联军的可能性”。这绝非一个只求苟安的弱者姿态，帕拉迪岛索求的恐怕已超出了“生存”二字，他们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威利·戴巴感到棘手。但他深知一点：无论埃尔文有何图谋，一旦帕岛对马莱港口发动奇袭，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那脆弱的“三方鼎立”设想将在那一刻彻底崩塌，埃尔文不会天真到以为他会为这虚幻的构想忍气吞声吧？
“马加特上校，你相信他吗？”威利·戴巴没回头。
“坦白说，我不信。埃尔文·史密斯主动泄露如此关键的袭击计划，这本身就像个诱饵。”
“自然是陷阱。但关键在于这陷阱是为谁而设？给我们？还是...给他自己？”
威利·戴巴走回悬挂着马莱地图的墙前，眼神中充满了警惕。马格努斯港...太直白了，埃尔文·史密斯这种对手会轻易信任一个马莱军官？还将真正的杀招透露？他就不怕马加特背叛吗？这情报来得过于慷慨了。
“这味道像是请君入瓮的把戏。”威利·戴巴定下了结论。
马加特深以为然：“我与您的判断一致，声东击西，这是最可能的解释。”
“声东击西？这或许是埃尔文·史密斯想让我们相信的第一层表象。”威利·戴巴的目光透过马格努斯港的位置，脑中推演着无数可能。
马格努斯港的价值在于其吞吐量和内陆交通线，摧毁它的确能造成经济打击和短期补给困难，是一个合理的目标...但正是这份合理才更令人怀疑。
又或许埃尔文·史密斯算准了他的疑虑？赌他会怀疑这是假目标，那他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来打一个心理盲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他们认定他会攻击别处，他偏偏就猛攻马格努斯港呢？这样一来真正加强防御的地方，反而成了空城。
这层层嵌套的思虑让威利·戴巴意识到：无论他选择相信这是真是假，都可能落入埃尔文的算计。
一场欺骗游戏？那他就将计就计，至于公海会谈...他嘴角掠过从容的笑意。他会如期赴约，那将是...最终摊牌的时刻。埃尔文想用奇袭作为筹码？那就让他看看，在这场赌上国运的棋局里，谁才是真正的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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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兹玛比特家族的掩护下，利威尔一行已成功潜入马莱。
艾蕾妮雅换上了韩吉团队新制的黑色作战服。简洁的连体设计，兼具隐蔽与防护功能，是夜行突袭的最佳选择。
她系紧立体机动装置的皮带扣，在镜前站定。镜中人影眼神沉寂，没有一丝波动。只是抬起了右手。
指尖抚过无名指上的戒指，她闭眼落下一吻。再睁眼时，眼底只剩坚决。她拉紧斗篷，推门而出。
她的爱人在马莱等她。
引擎轰鸣，巨大的艇身划破夜空，朝着马莱的方向平稳地航行。
艇舱后部光线暗淡，只有仪表盘幽蓝的光晕和舷窗外稀薄的月色，勉强勾勒出人影和设备的轮廓。
韩吉靠在操作台边，难得的安静。她答应了利威尔，要“看好”艾蕾妮雅，此时目光正落在舷窗边那个身影上。
艾蕾妮雅独自站在舷窗前，背对舱内。笔挺的身姿裹在黑色作战服里，几乎与幽暗融为一体。
她的目光穿透玻璃，投向下方无尽的黑夜。侧脸也失去了平日的生动，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线，凝固在沉寂里。
“按计划，地面的作战应该已经开始了。”韩吉计算着时间，“我们抵达目标区域还需要一个小时。”
艾蕾妮雅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泛着冷光的战术表，点了下头。
哈特坐在操作台上，他也感受到了艾蕾妮雅周身的低气压，这个来自异国的战士，用他那尚不熟练的帕岛语说道：“会……会胜利的，大家……大家都会没事的。”
这句话终于让艾蕾妮雅有了反应。她的目光扫过哈特写满真诚的脸，又掠过韩吉、莫布里特等人。
“一定，”她终于开口：“我们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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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海之上，两艘军舰在波涛间保持着危险的距离。
戴巴家族徽记的军舰内，那间会议室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是军舰的嗡鸣声，门内却是一片寂静。
长桌两侧，泾渭分明。
一端，一个金发男人端坐着。他穿着调查兵团的作战服，虽然灯光不算明亮，但自由之翼的徽章依然醒目。他的坐姿挺拔，眼睛平静却格外具有压迫感。
另一端，同样金发的男人穿着剪裁合度的黑色西装，与船舱的肃穆氛围相得益彰。他唇角微扬，一抹礼节性的笑意挂在脸上，眼神却试图在对面人的沉稳中找到一丝破绽。
两人身后，是无声的对峙。
调查兵们深色的斗篷裹住身形，掩盖了腰间的利器。他们伫立在阴影里，兜帽下的目光穿透昏暗，紧紧锁定着对面。
对面，身着米色军服的马莱军官同样站得笔直，警惕的盯在对面可能藏匿武器的位置，手指若有似无地搭在腰侧枪套边缘。
呼吸声在凝重的空气中交换，每一次眼神的交错都是一场交锋，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舱门滑开了室内的寂静。
一位身着管家制服的老者托着咖啡壶和瓷杯走了进来，为长桌两端的男人注满深褐色的液体。
“埃尔文团长，希望这咖啡合你口味。”威利·戴巴端起自己的瓷杯，目光却未离开对方分毫。
埃尔文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杯子上。他端起杯，迎着顶光看了一眼，杯中的液体浓稠得近乎发黑。
“多谢款待戴巴先生。在帕岛，我们更习惯喝茶。”
“真是遗憾，看来马莱与帕岛的‘口味’差异比想象中更难调和。”
“习惯不同罢了，在咖啡豆垄断种植园之前，茶才是这片大陆的主流。强制改种，不过是借着‘口味’之名，挤压了另一种存在的空间。”
威力??戴巴表情纹丝不动，话里的刺却扎得分明：“有趣的见解。不过，茶在马莱也渐渐有了拥趸，尤其是一些新兴港口……比如马格努斯港的优质茶叶，听说很受欢迎。”
他啜饮一口咖啡，仿佛随意提起，“只是不知道，此刻正在马格努斯执行‘特殊任务’的利威尔兵长，有没有空闲，或是……运气，尝尝看？”
埃尔文听懂了其中的试探，神色依旧古井无波：“戴巴先生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
这份超乎寻常的镇定，让威利·戴巴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但立刻被掌控欲压下。他不信帕岛此刻还能翻盘。
虽然埃尔文的情报真假难辨，但马格努斯港即是目标，就必须严防。埃尔文·史密斯狡诈多端，他不能排除还有其他手段的可能性……
即使代价昂贵，他还是加强了所有重要港口的防御。在他看来，帕岛这次行动不过是一场注定的自取其辱。
“看来我们之间最后一点脆弱的信任，也要在此刻粉碎了。”威利·戴巴脸上的礼节性的笑意淡去。
“或许早在四年前，那三个巨人踏上帕岛土地时，它就已经不存在了。”
埃尔文的话语，堵死了任何虚伪的转圜余地。这场所谓的“预备谈判”，已然沦为**裸的对峙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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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艇的引擎声浪压过了风声，抵达了马莱边境。
舷窗外，雷贝利欧港口冲天的火光将夜空染成一片污浊的红。爆炸的余波仍在港口闪烁，映照出军舰的残骸和破碎的码头。
“阿尔敏成功了。”韩吉看向港口。至少六艘巨型军舰已化作燃烧的废铁，歪斜地沉入水中或搁浅岸边。
埃尔文的计划至少这一步成功了。
【几天前。
最后一次作战部署，埃尔文才揭示最终的作战安排。帕岛的奇袭无法完全瞒过马莱的情报网，他走了一步险棋。
他提前联系了马莱陆军上校迪奥·马加特，声称将对马格努斯港发动“奇袭”。
马莱的常规防御力量分散在各个港口，短时间内难以集中，他们只能有一个主攻点。
??
也许其他港口会全面戒备，但马加特的“背叛”使这个假目标成为牵制马莱主力的关键支点。
埃尔文料定威利?戴巴会怀疑这是诱饵。这份怀疑本身会形成迷宫：越是怀疑马格努斯是假目标，就越可能将重兵押在那里。
为强化错觉并切实牵制，埃尔文部署了第四支小队，对马格努斯港发动佯攻制造混乱。利用佯攻争取的窗口期，利威尔和米克的精锐接应组将接应吉克和皮克撤离。
真正的目标是雷贝利欧港口，核心是带走吉克·耶格尔。这符合义勇军的诉求，作战地图正来源于伊雷娜。
又一场心理战与战术牵制。】
艾蕾妮雅的目光再次扫过战术表的荧光，心脏沉重地撞击着肋骨。距离接应还有不到三十分钟…
飞艇继续深入，逼近雷贝利欧港口预定区域。
飞艇掠过一栋相对完好的高楼。刹那间，艾蕾妮雅呼吸一窒。
下方街道上一个巨大的身影矗立着，挡在车力巨人前方！车力巨人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挂在高楼侧面，显然失去战力。
那巨人四肢修长，躯干线条异常流畅，透着非人的雕塑感。
艾蕾妮雅感觉自己的心跳停跳了半拍，她见过这个巨人的情报。
“这是戴巴家族的战锤巨人。”韩吉也认了出来。
下方的作战队员每一次攻击，都只能短暂阻滞战锤巨人的动作，迫使它防御或格挡。无法造成实质伤害。而战锤巨人能凭空制造武器，发动范围攻击，逼得黑色身影狼狈闪避，险象环生。
雷枪的闪光撞向巨人，爆开火光。枪械火舌闪烁，密集的子弹泼洒过去，在巨人身上溅起细碎火花。
更猛烈的火光炸开！
那是中东联军提供的RPG-7火箭筒。一个黑影扛着发射筒，在同伴掩护下悍然开火。□□拖着尾烟，精准命中巨人后颈。
轰隆——！
巨大的爆炸将战锤巨人的头部完全笼罩在浓烟之中。
当硝烟稍稍散去，众人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这个巨人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为什么还可以恢复？”韩吉的声音有些干涩。
帕岛对战锤巨人的情报，几乎空白。
时间，在爆炸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灼烧着神经。
飞艇巨大的舱门早已在轰鸣中洞开，夜风倒灌而入，等待着承载撤离的希望。
【“马莱不会坐以待毙。威利·戴巴很可能预判了我们的行动方向，他们必然保有精锐机动力量。”
埃尔文站在铺满作战地图的桌前，对艾蕾妮雅说道。
“皮克身份敏感，极可能是诱饵。作战队必须做好与巨人交战的准备。”
艾蕾妮雅蹙眉：“团长，我不明白。明知是陷阱，为何还要跳进去？”
“赢有很多种方式，艾蕾妮雅。摧毁港口是赢，接应一个人也是赢。但赢不止于此。如果我们能在马莱自认固若金汤、甚至设下圈套的地方，正面将其击穿……这份震慑，将远超一次战术胜利。”
“那我们的对战策略呢？需要我怎么做。”
“我无法精准预判。是巨人被秘密调回？还是未知的智慧巨人？变数无穷。”
埃尔文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所以，我需要你在前线做出最即时的决断。我相信你有这份能力。不要让我失望，艾蕾妮雅。”】
艾蕾妮雅闭了闭眼睛摆脱混乱的心神，“我会做到的。”她低语了一声。
目光最后一次扫过战术表的冷光，她转向韩吉：“团长预判的关键节点到了。韩吉部长，飞艇指挥权移交给你。注意隐蔽。”
话音未落，甚至没等回应——
铮！
立体机动装置激射而出，钉在舱门框架上。
艾蕾妮雅的身影已跃入那片燃烧的夜空！
“艾蕾妮雅！！”
“指挥！！”
韩吉和莫布里特的惊呼被狂暴的风声吞没，只能看着那个身影在重力下急速缩小。
韩吉的手指抠住门框。
许久后。
“莫布里特。”韩吉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果断：“按原计划，降低高度准备接应！”
这是唯一的撤离机会，一旦错过就没有下一次，任何人都不会成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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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海上的对峙仍在持续。
“利威尔兵长缺席，你觉得还能躲过我的子弹吗？”威利·戴巴的声音彻底剥离了温度，露出**的威胁。
气氛瞬间冻结。他身后的军官齐刷刷按住枪柄。调查兵斗篷下的身躯紧绷，手指扣住腰间。
埃尔文却笑了：“利威尔确实不在。至于马格努斯的茶……”他微微摇头，“恐怕他也没空喝，毕竟真正的任务地点，离那儿还有段距离。
所以马格努斯依然是个假目标，还是漏算了一环？威利·戴巴脸上的掌控感未减，反而透出一丝居高临下。
“不得不佩服你的缜密和大胆，埃尔文团长。但你我都清楚赌徒与棋手的区别。我，从不吝于留后手。”
威利·戴巴确信帕岛跨海而来，目标绝不仅是一个港口，这成本未免太不划算。奇袭是手段，真正的价值目标，必是马莱的巨人。而最脆弱、最可能动摇的环节，无疑是中间人——皮克·芬格尔。
她值不值得帕岛冒此风险？还是已被视为弃子？他未可知，但他乐于防范，也不介意留后手。
战锤，这张足以粉碎一切变数的王牌，被他布在绝佳位置。它既能驰援马格努斯，更能在皮克·芬格尔出现意外的瞬间，彻底掐灭帕岛的妄想。
现在，这张牌该打响了。
埃尔文非但没有慌乱，反而轻轻笑了出声。
“戴巴先生，在终局钟声敲响前就急于宣判，这似乎有失您的格调。”他意有所指，语气甚至带着闲适，“何必如此没有耐心？我们不妨继续谈谈。”
威利·戴巴看向埃尔文的眼神像在看已被宣判命运的囚徒。
“埃尔文丶史密斯，我已经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再和你谈下去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目光垂落端坐的埃尔文，宣告这场谈判的终结。
但谈判如同牌局，需要双方轮番出手，才算对弈。
“容我介绍一位朋友。”埃尔文头微侧，语气轻松得像提起老友，“艾伦，打个招呼。”
他身后阴影里，一位身披墨绿斗篷的身影动了。兜帽被缓缓拉下，灯光照亮了那张年轻却无表情的脸。
绿色的眼眸燃烧着，直刺威利·戴巴。没有言语，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对着威利的方向，招了招手。
而在他抬起的手掌心中——一道新鲜的、渗血的伤口，像一个引爆倒计时的开关。
埃尔文：“坐下谈，还是……同归于尽？戴巴先生，选吧。”
这种“我知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的无限套娃式心理战才最难解，因为完全不知道对方在哪一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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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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